探龙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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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比翼连理初相识,古学泰斗把线织

    五年前,二零零六年,春,三月九日,惊蛰,中午一点三十五分。

    我正在图书馆翻阅文献,为自己发愁的毕业课题寻找新灵感。图书馆本就安静,加上正时静谧的午后,所以看书的我很快就从书本中找到了灵感。正当我抬笔欲奋笔疾书时,轮胎打来的电话终结了我的思绪。

    “胡哥,你在京都还好吗?我好想你!”接起电话的第一句就传来了轮胎贱贱的声音。

    三年前我考上了京大的考古研究生,而轮胎读完技校就回我们老家参加工作了,不过他是一个安分不下来的人,听家里长辈说,轮胎在那家公司干了几个月之后,一不顺心把主管打一顿就辞职了,目前一直待业在家。

    “说?这次借多少钱?”我面无表情的问道。这不是他第一次说想我,自从他辞职后,隔三岔五给我打电话,第一句永远都是我想你了,或者什么自己在家乡好无聊,问我什么时候回去一些云云,但最后,结束语从来都是借钱!

    “嘿嘿嘿,胡哥,胡爷,要不然咋说您老聪明呢,想事情想得周到呢。小的一张嘴,你就知道小的拉什么屎,嘿嘿”面对轮胎这胡说八道,我已经懒得纠正了。他语文自我认识他的时候到现在,就没好过,可以毫不夸张的说,鹅鹅鹅估计到现在轮胎都不知道怎么背。但虽说轮胎语文功底贼差,却不影响他使用歇后语,什么猪鼻子插大葱——装象,什么茅房打灯笼——找死,这些我都从他的嘴里听说过。

    “说吧,冯哥,借多少?我在为我的论文发愁呢,你要是不借钱,我可就挂了,本来都有头绪了,又让你的电话吵没了”

    “嘿嘿嘿”轮胎不好意思笑了笑:“迪总,这次可能要多一点”。

    “快说”我开始有些不耐烦了,感觉轮胎变得娘们叽叽的,没有了东北人的敞亮。

    轮胎可能听出来我的不耐烦,也可能因为之前借的钱而感觉到羞愧,抓紧说道:“一万块!就一万块!”。

    “多少!!!”

    虽然在图书馆,但是我还是没有控制住情绪,屁股从椅子弹起,一股洪荒之力直接爆发开来。但只一刹那!我男人精准的第六感就发现无数双恶狠狠的眼睛射向了我。电话里轮胎还在嘀嘀咕咕的说着,我却丝毫顾不上。我开始对四周投来的聚光灯点头哈腰陪笑脸,然后低着头默默的坐了下去。捂着电话开始问道:“轮胎,你他娘要那么多钱干什么!你是不是惹上事了”。

    轮胎听出了我的焦急,也很急促的回答:“蝴蝶,我没有惹事,自此失业之后,我一直帮家里忙,这次我是想做生意才从你借钱来着”。

    “你做什么生意?靠谱吗?卖什么的?”

    “就是。。额。。。卖点小物件。”

    在我死亡三联问之下,轮胎的回答毫无底气。当听到轮胎这没有底气的回答,我的心底戈登一下,我知道!轮胎一定是惹上事了!我平复了一下情绪:“轮胎,你快说你到底惹到什么事情了?再不说实话,我不会把钱借给你!”

    轮胎在电话那面没有说话,他听出了我的坚决,也知道我这犟脾气。好一晌,我俩就这样无言的静默着。

    “后天把钱打给你!”我率先打破这该死的静默,我知道,轮胎这次遇见的事情,可能会让他回不了头,他不想把我牵扯进来。而轮胎也没想到我会同意,他在电话那头一个劲的问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我也懒得和他墨迹,直接告诉他后天中午准备看收款短信便挂断了电话。挂完电话我便发愁起来,一万块在当时,对于我一个小小的研究生来说是很大一笔费用。当时国情不强,普通工薪阶级一年到头来也就挣个一万出头,而身为学生的我,奖学金、助学补贴更是少的可怜。

    经过轮胎一闹,我本就发木的脑袋更加没有看书写字的心情。我收拾好书包,背在肩上,轻轻的将椅子推到桌下,开始忧心忡忡的向图书馆外走去。

    惊蛰时节,京都或多或少有几天飘着小雨。我走到图书馆门口,皱起了眉头,向地上催了一口。心里暗想,真是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来的时候好好的,回去的时候回不去了。不禁抬头望向灰沉沉的天空,伸手探了探正在匀速下落的细雨。也许是过于烦躁,当冰凉的雨水接触到我手指皮肤时,内心竟也释怀不少。我不在去想轮胎的事,开始盯着灰色的云层发呆。

    “胡迪!我来接你了!”

    一声清脆的、银铃般的女声打断了我的神游。

    我扭头看向声音出处,女朋友林檬穿着板鞋,披着一件褐色女士大衣,手里拿着一把大的透明雨伞,脸上傻笑着,身体笔挺的站在楼梯下等我。

    我朝着她笑了笑:“喂,老婆,你不上来接朕吗?想让朕淋雨吗?”

    她听到我的话眨了眨眼,急急忙忙的小跑上楼梯来到我的身边。

    “切,淋死你个陈世美”林檬揪起我的耳朵对我的耳蜗大声吵着

    我哎哟一声,赶紧揉了揉耳朵,林檬乘机将头扭到另一边偷笑。

    “走吧,老婆,回家”我蹲下身子,林檬轻车熟路的跳到了我的背上。

    “出发!小迪子号”

    “老婆,你好像又变胖了呀!”我撅嘴说道,说完我的屁股就被打了一巴掌

    “闭嘴!驾,小迪子,出发回家”

    “好嘞,林小主”说完我大喊一声走,就开始背着林檬向租住的地方走去。路上的学生和老师都很好奇的看着我俩,但我们丝毫不在意,无论我们在别人眼里多么怪诞,但在对方眼里,我们是这个世界两个最正常的人。

    我和林檬的故事开始于我导师的办公室。

    我的导师姓王,王导,他主攻领域是古墓文化,我这半身皮毛也大多来自他的传授。有一天他给我打电话,叫我去他办公室一趟,也正是因为这次机遇,让我和林檬有了相识的机会。

    那天下着大雨,我起初是十分抗拒在这种雨天外出的,容易湿透全身不说,一不小心还可能成为落汤鸡,被迫接受老天爷的“洗礼”。但没办法,王导是我老师,也是我的师傅,师命难违,我便悻悻的穿好衣服踏上鞋,拿起乌黑大伞,在室友惊讶的目光中,在开门帅气的动作中,在宿管阿姨赞许的眼神中,走出了宿舍大楼。

    赶到办公楼时我的鞋和裤子已经湿透,我皱了皱眉头,暗自的道了一声晦气。在楼门跺了跺脚,整理整理裤子,便大步向王导办公室走去。王导的办公室在三楼,靠南,所以我每次来都走整栋楼最南侧的消防通道,那里平常一个鬼影都不会见到,更别提有人从那里经过。但偏偏那天,我和林檬撞了一个满怀。因为鞋子被雨水淋透,我在走路的时候时不时的低头看鞋,当我走到三楼平台上右转就到王导办公室门口时,我再次看了一眼鞋并跺了跺,害怕将恩师的办公室弄脏。正当我低头之际,一个女孩就撞到了我的肾,没错!是肾!她从我后面跑来,雨天地滑,她合情合理的没有刹住车,硬挺挺的撞到了我的身上,她也因为牛顿第三定律倒在地上。

    “哎呦,我*”我捂着后腰大叫着。

    “哎呦”

    我听见女孩子的叫声回了头。只见那女孩揉着屁股,侧着身子紧闭着眼在地上呻吟。男性的抗击打能力远远大于女性,于是在疼痛之余我还有功夫上下打量着女孩。

    女孩留着马尾,脸蛋是妥妥的鸭蛋脸,白白的,鼻梁高高的,樱桃小嘴,耳朵有点精灵耳,眼睛紧闭,但能推测出是双大眼睛。上身穿着白色衬衫,外面套着粉粉的毛衣开衫,裤子是紧身牛仔裤,脚上穿着马丁鞋。正当我准备欣赏这傻姑娘的身材时,她看见我贼溜溜的眼睛,指着我喊道:“你在看什么!?”

    我被这突然的变故打断了“欣赏”,我挠挠头对她说道:“你没事吧?”

    “你看这样像没事吗?你也不过来拽我一下”女孩用手支撑着身子站了起来,边拍打身上的水渍边回答我。

    “你也是来找王老的吗?”女孩打断了我的不知所措,我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走吧,一起进去吧!”

    随后,我和女孩一起走进了王导的办公室。

    王导在我眼里长得很和蔼并好形容,那就是和相声界一位郭姓大师戴无边框眼镜之后一模一样,身材也和郭爷形态合一,五十出头的年纪已经告别了洗发的烦恼。我和女孩走进去时,王导正在伏案写字,没有抬头。我和女孩都十分懂事的坐在了王导办公室靠墙的沙发上。因为裤子湿透的原因,我总是在沙发上东挪一下屁股,西挪一下屁股,以至于女孩一直皱着眉头瞪我。不多时,王导直起了身子,摘掉卡在鼻子上的眼镜,捏了捏鼻梁。长叹道:“苗族的墓葬文化真的是晦涩难啃啊!”

    听到王导的叹息,我和林檬面面相拒,不知道是什么难题难住了这位国内外都很有威望的考古学家。

    正当我们还咋对视的时候,王导发现了我们的存在。

    “哟,你们到了。我给你们倒水,真是不好意思这么糟糕的天气把你俩叫过来。”说着,王导就欲起身为我们接水。

    “老师,我来吧”我飞快起身,冲向暖瓶,拿起纸杯开始倒热水。

    “好,好,好,小胡,老师没有白教你呀”可能我的懂事让王导在刚才糟糕的研究情绪中舒服了一些,脸上开始出现了笑容。

    “王老,您把我叫来是因为什么呀?”没等王老开口,女孩率先轻声细语的问了起来。我将水杯放在女孩面前,之后走到她的旁边坐了下来。

    “哎!那我就直说了,林檬,虽然你不是我的学生,但我们有过几次合作,皆取得了很高的成就。胡迪,你是我最喜欢的学生,你们还有一年就要毕业了,但不知你们的毕业论文准备的如何呀?”

    听完王导的话,那时的我才知道,这个撞我的女孩是林檬。我听过她的一些传闻,据说凭一己之力,找到了位于秀山县的苗王墓,为苗族墓葬文化提供了及其丰富的考古经验。

    “王老,我已经有了大方向,我准备写一篇关于风水学的论文,您看如何?”

    正在我神游之际,林檬率先回答了王导的问题。

    王导点了点头,随即看向了我。

    “你呢?小胡”

    “嘿嘿嘿,老师,我还没有想好,嘿嘿嘿”

    我傻笑的准备应付过去。

    王导见我如此回答,摇了摇头,估计心里已经在合计为什么林檬比我优秀那么多。

    “我这有一个课题,不知你们两个是否感兴趣?”说着,王导就拉开抽屉,取出两份文件夹,起身走到我和林檬面前的茶几,将文件夹放在了上面。

    我率先伸手拿起其中一份,第一份文件名称是《湘西某古洞壁画》,厚度摸上去有两厘米左右。我好奇的打开文件夹,惊讶的发现,这并不是一份正式的纸质文件,更像是用A4纸打印的相册,每张A4纸里面的照片上全是文字。经过仔细的看,不难发现字体是象形字。我抬头看了看刚坐回座位的王导,发现这老爷子正笑呵呵的看我,我也回了一个尴尬的憨笑,便等着林檬看完另一份文件。林檬拿的文件名字是《湘西苗墓文化深究》,满厚的,估计不会是照片。

    没办法,我又皱着眉头打开那一册照片,利用自己所学艰难的进行文字翻译。大致意思为:昔宇宙初开之时,一兄妹居于昆仑山天柱,而无人。议以为夫妇,又自羞耻。兄即与妹天柱起咒,咒曰:“天若遣我兄妹二人为夫妇,而烟悉合,若不,使烟散。”于烟即合。

    读罢,我皱起了眉头,因为壁画描绘的场景竟然是关于女娲和伏羲在世俗被广为流传的一种猜想。

    自古伏羲和女娲的神话故事就一直是各种史学家和考古学家积极考证的热门论题,且众家各说纷纭,至今仍未统一。例如有的学者认为,伏羲和女娲是在灭世洪水过后,华胥氏兄妹婚配再造人类,认为伏羲女娲是人族的始祖。有的学者考证说,伏羲和女娲是雌雄同体,靠自我繁殖进行人类复兴。更有学者猜测,伏羲和女娲来自外星文明,来到地球进行三维生物塑造计划试验等等。但可以肯定的是,至今仍未有一派力排众议,能够提供出实质性的证据验证自家猜想。但如果这册文件具有真实性,女娲和伏羲是兄妹造人的论证将会得到强有力的证据将其证明。

    我猛然抬头看向王导:“老师,这壁画的出处?”

    “嘿嘿,湘西苗族自治州不二门遗址旁山上葬洞里发现的”王导一脸姨母笑的回答到。

    正说话间,林檬也读完了她手里的那册文件。她似乎读的很尽兴,刚将读完的那册文件放下就把我手里的这册抢了过去。

    “王老,我感觉你给的文件资料很有意思啊!!!”林檬边翻文件边兴奋的说道。

    我没有理会林檬的“夸张”,而是拿起《湘西苗墓文化深究》,也细细的读了起来。

    这册文件就正常许多,里面详细的记录了湘西苗族各种各样的墓葬传统文化。比如古代的苗族丧葬有崖葬、岩洞葬、土葬三种形式。首先是崖葬,又称悬棺葬,就是把棺材放到临江的悬崖峭壁上,以示近天远地。悬棺葬的目的有二:一是滨水而葬,登高而置。代表祖先的魂魄可以快速到达天上,以拖凡尘。二是地理位置优越,一般的飞禽走兽难以侵害,打扰不到逝者安息。其次是岩洞葬,岩洞葬是以天然的岩洞作为葬所,里面钟乳石上下交叉极难前行。岩洞葬通常为家族墓或寨墓,一个洞中棺椁少则三四个,多则上百。而第三个土葬大家就都已熟知,也是现代最流行的葬法。

    这份文件我没有看完,因为确实有些厚度。我扭头看向林檬,她也合上了手里的文件,向王导问道:“王老,所以,您的课题到底是什么?”

    王导也没有故弄玄虚,直接回答到:“远古苗族墓葬文化及苗族墓葬风水探究”。

    王导的话让我一怔,学史、学考古的学者都会知道,时代越久远的文化民俗,能借鉴的资料就越少,能找到合理依据的文献更是凤毛麟角。且不说那些晦涩难懂的文言文古书少得可怜,就那些民国时期各大家的文章能用之处都是少之又少。年代越久远,待发掘的未知秘密也就越多,待证实的观点也就越难考证。所以当听到王导说出这个课题,我马上就摆手憨笑道:“嘿嘿嘿,老师,我,我天资愚钝,这种属于林檬这种高材生的课题我应付不来,所以,对不起了,老师。”

    事实证明,人要懂得装傻,装憨,并要给别人戴高帽,这样,一些没必要的麻烦事才可以躲过去。

    王导看我话已至此,便摇了摇头,没在理我。

    “我参与!王老,我很感兴趣!”

    果然!林檬同意了。

    “好!林檬,不亏是我。。。!”王导欲言又止,看了看我,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没在说下去。

    我*,我心里暗自骂了一句娘,王导这招真的是杀人诛心,在一个外人面前,一个肤白貌美的软妹子高材生面前,装出一副“楚楚可怜”“伤心欲绝”的样子,表达出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心境,这无异于拿刀把我逼到了悬崖上,给我两个选择:要么跳下去,要么同意加入“贼船”。

    “老师!我想了一下,学生我必须加入!”

    “哦?!”王导似笑非笑的看我。

    “因为我是您的学生,如果您的学生都不参见您的课题的话,我还怎么有脸面在考古学界混,所以,我必须参加!”说出这句话我虚的小腿直打颤。

    “哈哈哈哈,好,那我就不多说了,资料你俩拿走,一起回去的路上商量一下先从哪里入手吧!”王导看“奸计”得逞,便毫不掩饰的大笑起来。

    我无奈起身,和林檬一起走出了门。

    随后的日子,我和林檬一起出入图书馆查资料,一起去现世的古墓寻找灵感,渐渐的,俩人越走越近,越走越近,顺理成章的走到了一起并开始同居生活。那段时间,我查资料查到头晕目眩,她总会贴心的冲一杯咖啡递给我,然后帮我按按肩。我也会在她熬夜写稿的时候,给她煮一碗淡粥,抱着她一起进行文章复检。我和她都以为这种平平淡淡的日子会一直这么过下去,直到轮胎那通电话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