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枪客不太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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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无头蛇城隍

    柳府,凉亭,现在已经深夜。

    凉亭之中,唯有路灿楚仁二人。

    “你是说那个丹果?有点意思,他信得过吗?”

    路灿点头,他在那山谷绝处逢生之后,对于鲲,虽然接触不多,但内心深处,他认为是值得信任的。

    不然也不会对方一个传音,他就独自去城南赴约。

    楚仁捏了捏下巴,眼中似有寒光闪过,他从来不是大度之人,他的风度向来只留给赏心悦目的女子。

    江上袭杀,二人都算捡回来一条命,他楚仁可一直心里记着呢。

    “无头城隍庙?啧啧,也有点意思,先找谷老伯问问吧。”

    二人来到柳府大门处的偏房,作为门房,谷老头此时还在屋内嘬着黄酒。

    “你们说城南无头城隍庙?你们两个小年轻,又不是这清河郡人,怎么知道这个,这可有得说了。”

    路灿楚仁闻言,面面相觑。

    谷老头眯着眼,喂了个花生米,缓缓说来。

    “五十年前吧,那时我跟着柳府老主人来到这清河郡,那时此地流传着这么一句话。”

    “不求神佛不求仙,无头城隍赐福缘。”

    “你们也知道,虽然帝国现在威震寰宇,万族以人族为尊,但山海有灵,山川大泽之间,往往会孕育出异兽。”

    “现在说的这城隍,其本体便是一条通天彻地的大蛇,虽无龙态,但蛇威更胜,体长不下万丈,盘踞山河之间,呼啸间仿佛以星为被,以日为枕。”

    “但人都有旦夕祸福,兽又哪能驰骋万年,两个小伙是兵修,自然知道天地间有锐气,你们兵修二境需要纳天地锐气入体,筑成兵胎。”

    “可这天地锐气又称作天地杀机,锐气分强弱,杀机自然也分强弱,而这大蛇嘛,只能说倒霉蛋一个,半梦半醒间,被那天降杀机,一缕锐气斩断头颅,落得个不得好死。”

    “祸也福也,恰好帝国天人强者路过,念生灵不易,遭此横祸,遂心生怜悯,聚灵为本,化无形为有形,为其聚蛇魂,请神位,化作一地城隍。”

    “这蛇城隍也算是保佑了一方平安,平日人们遇到啥事,那也是有求必应,就是有个坏毛病,大概是曾经被斩下头颅,它喜欢化作那无头巨蛇,恐吓一些它看不顺眼的人,遂落得个无头城隍名声。”

    “再后来,人们渐渐发现请愿不灵了,一经打探,才发现那城隍庙已成一座空庙,而没有城隍了,上面也曾派人追查,但没有结果,也就不了了之了。”

    谷老头眯着眼,嘬了口黄酒,似乎在回味,明明才是眼前刚发生的事,怎么一恍惚,几十年就过去了。

    “咳咳,对了,你们两个小子打听这个干嘛,是不是楚小子你,见勾搭我们小姐不成,打算走歪门邪道,求神拜佛?”

    楚仁闻言,轻轻挑眉,道:“谷老伯,此言差矣,你年轻时可也是个风流才子啊,我和柳小姐才子佳人,怎么能叫勾搭,这叫缘,你的明白?”

    ……

    第二日,一架兽辇之上,路灿楚仁二人同行,意外的是,还多了一人,竟是鲲。

    抬头望天,空中乌云绵密,怕是不久后就要起雨。

    一大早,两人找了借口离开柳府,二人刚出城门,路灿便发现架着兽辇,面无表情等在路口的鲲。

    “吭,那个,鲲兄是吧,按你方才所说,你们属于那万金阁?而这次清河郡孩童失踪起因,也是这群人在背后搞鬼?”

    楚仁此时眸若寒星,他们在离开金陵前夕,那万金阁阁主金南星,还到过真一道教驻地拜访,显然当时其就包藏祸心。

    路灿也是神情凝重,他和这“丹果超甜”交集,最初还是郑佩儿天天拿着留影球抱怨,大概就是这群兔儿爷,居然敢抢她大唐第一腐圈剪辑师的风头?

    李南风,顾西洲,感觉有被冒犯到,咳咳。

    后来东南域金陵盛会,路灿看到这“丹果超甜”所到之处,阴柔之风盛行,他看不过眼,便来了首说唱diss,想改变这种风气。

    至于后果,男儿行事,何须畏首畏尾,倒是这袭杀之仇,呵呵,有仇不报的说唱者不是一个好rapper。

    “大山之中,谢过鲲兄留手,救下我七弟性命。”

    楚仁此时不再吊儿郎当,对着鲲郑重一礼。

    而鲲还是那副冰冷模样,没有回应,唯有双眼空洞注视着前方。

    一路疾驰,几十里路,兽辇呼啸间眨眼而至。

    “这便是无头城隍庙,平平无奇啊。”

    此时路灿也凝视着前方,只见一座大山,山腰立着所小庙。

    从山脚向上望去,或许年久失修,又没有香火,城隍庙显得有些破败,各种石雕牌匾都已风化。

    突然,鲲手中光芒一闪而过,出现两套黑袍,两副狰狞面具,赫然同那晚大江上遇到的那群杀手一样。

    “换上。”

    一时间,路灿二人面面相觑。

    换好衣袍,三人向着那城隍庙疾射而去。

    城隍庙不大,但也有三重门。

    第一道门上是各种石刻,一般的城隍庙都是雕刻麒麟白鹤,这些吉祥动物,偏偏这上面全是各种狰狞蛇头,还吐着蛇信,让人望而生畏。

    继续走进,出乎路灿意料,这第二道门后居然是一面功德碑,上面撰写的全是这城隍的“功德”。

    这功德碑已经有些不完整,只有零星几条记录。

    第一条,某年某月某日,天气荡漾,本城隍心情愉悦,闲来无事,以巨蛇灵体之身在大江中驰骋,所到之处,广受河妖蚌女追捧。

    然本蛇灵身为一地城隍,怎能浪费神位,虚度光阴。

    哎呀,真舒服啊,这些蚌女手艺不错,我记住她们了,下次再来。

    某年某月某日,天气依旧荡漾,本城隍去那大江上与水神叙旧,那水神感叹世风太平,江中水妖蚌女巨增,靠一条江已经无法供养这么多生灵。

    本城隍心生怜悯,念在这些生灵不易,遂打算每月以城隍庙八成供奉,来换取这些水妖靠双手,靠自己努力来养活自己。

    某年某月某日,天气荡漾,哎哟,真舒服,这些女妖手艺愈发长进了,竟让我灵体之身都舒服的坦荡。

    当记一笔,本城隍不计较个人得失,供养一方水域生灵,实乃天大的功德。

    路灿看到这里,实在有些傻眼,这不就是大唐版宅男老铁,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每月拿着大部分工资足疗大保健?

    还在这扯什么功德,倒是一旁楚仁微微点头,道:“看来这蛇城隍还是个性情中人,可惜未曾相逢。”

    路灿瘪嘴,在柳府还屁颠屁颠跟着柳夏小姐姐,一出门就想着大保健,呸,渣男。

    而这拯救一方水域就占据功德碑大半面积,可以看出这蛇城隍是多么功德圆满。

    而这剩下的的功德碑,还记着第二条功德。

    某年某月某日,天气微微荡漾,本城隍察觉本月庙中供奉变少,如此长期以往,还怎么拯救一方水域。

    遂以灵体化作人形,去人类中踩踩点,显显圣,好彰显我一地城隍威名。

    于是在这清河郡内四处游荡,不知不觉间来到一出书院。

    这书院是文脉儒家一派,对于这些书生,本城隍一向敬而远之,他们那张嘴可比那什么文脉神通厉害多了,最擅长辱人清白。

    毁我名声事小,坏了一方水域才是事大。

    正当我准备离开之际,听到一阵小孩的抽泣之声,我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墙脚下蹲着一个小孩。

    我走过去,只见一个胖乎乎的小孩,这不是健康的胖,这是一种傻傻的胖,这小孩两间眼距宽、吊眼梢、耳位低,鼻梁低,舌体宽厚。

    当城隍这么久,我也见过不少这种人类小孩,其父母大多来城隍庙求我,但这是先天带来的,除非逆天改命,否则谁能根治。

    所幸这小孩情况比较轻,还能正常走路,与人交流,甚至上学堂。

    我问道:“小屁孩,哭什么哭,坏了大爷好心情。”

    没成想这小孩哭得更加厉害,这让我这通天巨蛇也犯难了,安慰人类小孩,本城隍可不会。

    于是我就一直站在他身旁,他哭了很久,我也站了许久,好在最后他终于是不哭了,反而吞吞吐吐得说了起来。

    好半天我才弄明白,原来是这小破孩月末功课倒数,被先生叫着请家长。

    就这破事?我有些无语,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没成想这小孩又自言自语。

    “可是我没父亲了啊,父亲去年上战场了,再也没有回来,同村的大伯也说他再也回不来了,他们说我上学堂都是用的父亲的卖命钱。”

    “我母亲在那之后,每日落泪,现在也病倒在床上了,我不能给先生说我没爹了,这样大家都知道了,他们会更加欺负我的。”

    本城隍听到这里,有些沉默了,哎呀,怎么眼里进沙子了?当香火神久了,难道也沾染了人类感情?

    可看着眼前这眼距略宽的小孩,我又在想,老天爷可真是抓着苦难人使劲折磨。

    当城隍久了,我渐渐发现,为善的贫穷又命短,造恶的富贵又寿延。

    就像这小孩,老天何曾往开一面,对他来说,这里是什么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