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侯晶晶松开手，并将面前的食盒往伯劳那边推了推，伯劳脸上的笑容还没完全绽放，便道，“你提着。”

    “？？？”

    侯晶晶不管他脸色，只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裙，然后颇文静的将双手交握在身前，见伯劳瞪着一双眼睛诧异盯着自己，忍不住甩过去一记眼刀，“还不走？”

    “……”

    伯劳平素是个不讲理的，但此刻在侯晶晶面前，竟不由自主爬起来，嘟嘟囔囔提着食盒，老老实实跟在她身后，同她一起出门去见唐玄奘。

    唐僧听说他们姐弟来了，额角忍不住跳了一跳。

    他当年跟西梁女王的那点过往，侯晶晶是知道的。

    他当时担心了几年，但见侯晶晶守口如瓶，便放心了。

    只是后来洛瑟出事，灵山严厉整风，他跟女王断了联系，才又回想起当年侯晶晶撞破两人好事，一阵阵脊背发凉。

    好在十几年过去了，还是没事儿发生。

    多少次午夜梦回，他从梦中惊醒，都忍不住拍着胸脯，默念一声“阿弥陀佛”。

    谁知今日小沙弥来报，说侯晶晶带着斗战胜佛前来探望。

    他早知道前斗战胜佛六耳猕猴身归混沌，如今的斗战胜佛是灵台方寸山和神君殿共同培养出来的于伯劳，也暗中打听过于伯劳和侯晶晶的关系，因此丝毫不敢沾染。

    不想今日竟一起登门了。

    他吓得双腿发抖，冷汗直冒，很想让小沙弥回了不见。

    但众目睽睽之下，他越推辞越惹人怀疑，索性默念心经，装出一副欣喜的样子倒履相迎：“同在灵山多年，忙于正事竟不得相见，遗憾，遗憾呐！”

    边客套边请伯劳进去，仿若根本瞧不见侯晶晶。

    侯晶晶也不着急，只笑呵呵的跟在后面，等唐僧借故撵了小沙弥出去，才上前一步施礼：“师父贵人多忘事，竟忘了悟空吗？”

    唐僧做出一脸惊讶：“当年悟空被洛瑟菩萨投进八卦炉，听说后来聚魄重生，但很快在神君殿亡故……如今竟又重生了吗？”

    伯劳眉头抖了抖。

    侯晶晶笑着上前扶唐僧坐下：“师父醉心佛法，两耳不闻窗外事——是，悟空得玉帝垂怜重生，又得秒善观音菩萨点化化成女身，如今嫁给神君殿的二郎神君了……我记得当时还收过师父的贺礼呢！”

    唐僧忙将胳膊从侯晶晶手里收回来，擦着汗尴尬陪笑：“知道神君大婚，不知新娘竟然是你，好姻缘，好姻缘！”

    侯晶晶脸上笑嘻嘻，心里mmp的跟伯劳坐在唐僧下首，亲亲热热说了些叙旧的话，这才指了指伯劳放在桌上的食盒：

    “听说今日是佛陀吉祥日，又叫卫塞节？徒弟惭愧，这么多年今年才听说，所以给伯劳送些素斋过来，无意中提及当年跟师父的交情，他非要借花献佛，将素斋给师父送来……伯劳，快端上来给我唐师父尝尝！”

    伯劳心道，谁想给他吃？！

    但在灵山被约束了十几年，表面功夫还是学会了的，因此恭恭敬敬将素斋一一拿出，摆在唐僧面前。

    唐僧啧啧叹息，像是一碟碟素斋勾起了他的回忆：“从前取经十七年，都是你不辞辛劳化斋给为师吃，八戒总是馋嘴，想多吃些……想想如在昨日啊！只可惜你被洛瑟陷害，不然斗战胜佛……”

    “师父，往日不可追。”

    侯晶晶笑着拦住他的话头，

    “我如今跟杨戬结成夫妻，过得很是舒心。唯一不放心的是我这个弟弟，”

    她抬手指了指伯劳，“他年轻单纯，心思赤诚，虽成佛却没真正悟道，只是佛祖慈悲，愿意给他这个奖赏罢了。只求师父念在当年我姐弟同心，跟师父一起走过那十七年的艰苦，略略照看他一番，我便别无所求了。”

    姐弟同心？

    当年西天取经，很多事唐僧也是知道的，比方悟空性情变来变去，实则内里变来变去……但他一心只想修成正果，谁保护他都无所谓，谁是悟空都无所谓，只要让他快到灵山就够了。

    如今听侯晶晶这么说，再看侯晶晶对伯劳的用心，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你我师徒一场，斗战胜佛又与我从奉佛祖，自是与他人不同的。”

    他说得诚恳，颇有些真情实意，也是想说进侯晶晶心里，让她念及师徒情谊，千万不要提及他跟西凉女王的纠葛。

    侯晶晶立刻拉着伯劳起身，郑重施礼，唐僧也连忙起身还礼，彼此心里都有了定数。

    再坐回去时，屋里的氛围便比方才轻松真诚了些，侯晶晶也将伯劳想离开灵山、开山立派的事儿跟唐僧交了底：

    “……他实在年轻，在灵山成佛常常心虚，我和神君也时常惦念，刚刚听他有心再去外面磨练，自是一百二十个支持，只是害怕佛祖那儿……”

    唐僧虽然性子怂，却算得上人精，立刻明白了侯晶晶的意思。

    但他也听说过斗战胜佛这些年为了离开灵山，做了不少惊世骇俗的傻事，也知道如来为此囚禁了他两年，此番说磨练只是长了心眼，说到底还是渴望外头自由自在的日子罢了。

    是以他不敢应承，犹犹豫豫的推脱道：“佛祖之意不可揣测，我的修行也不够……只怕……”

    侯晶晶轻轻咳嗽了一声，拦住了唐僧拒绝的话：“其实我还有件礼物要送给师父的。”

    她边说边祭出一张空白的留影符出来，双手捧着躬身送到唐僧面前：“当年悟空醉心画符，觉得最有意思的便是这留影符……不知师父用没用过？徒弟想送您一张呢。”

    唐僧见她摸出留影符，一张白脸便吓得发青，那一番说辞更是听出了弦外之音，整个人脊背都僵直了，偏伯劳在侧，不清楚他知道多少，不敢明说。

    他不肯接符，侯晶晶也不坚持，只恭恭敬敬的将留影符放在唐僧身边的桌子上：“听闻当年洛瑟便毁在一张留影符上，想想真是可惜，她可是当年指点咱师徒取经的领路人呢。”

    唐僧眼皮都不敢抬，只觉得身边那一张符纸如同一柄尖刀，深深的扎进了他的心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