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

    扑通！

    扑通！

    空气安静到男人甚至能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怎么不说话了？”

    随着安眠地一步步靠近，他的身体表面不断溢出红水，面部也开始痉挛，眼鼻口耳甚至都流下鲜血。

    男人强忍着身体里的巨大不适，缓慢地向后退去。

    “看来红河的位格还是有特殊的地方，你居然完全暴露在神性前还没有彻底癫狂和被我污染。”

    “真是令人不快。”

    话音刚落，男人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冲击撞上他的身体。

    嘭——

    他倒飞出去，撞倒沿途干枯的黑木，狠狠地摔在荆棘丛之中。

    “我要折磨你，就像你刚刚折磨我一样。”

    “我要砍断你的手脚，把你变成不生不死的怪物，只能一辈子靠身体弯曲移动，啊，就像虫子一样。”

    安眠地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抬起右手放在自己的左脸下揪住。

    祂轻轻一扯，那张属于李德林的脸皮就生生从头颅上被撕了下来。

    “光明会的大神父......真是让人作恶的味道。”

    站立的李德林身体逐渐融化成一摊黑泥，黑泥缓缓拱起，又重新凝聚成一个新的模样。

    一个穿着黑色修女服的高挑女人从一地黑泥之间走出，祂的眼睛是深邃的黑色，长发也是一样的颜色，有些许白发混在其中一侧。

    散落在地上的黑泥浮在空中，幻化成一条黑纱覆盖在祂的头上。

    艾莉希娜笑盈盈的开口。

    “我刻意用了对你恨意最为深沉的人的样子，在你接受长久的折磨前好好感激我吧，记住现在会发生的事，这是第一次，但不会是最后一次。”

    祂的招了招手，拖在地上的裙摆中钻出几条漆黑的触手，将男人吊到自己面前。

    “先扯掉你一只手好了。”

    一只触手扭紧男人右手手腕，像是要给予他极大的痛苦一样开始缓慢的向外拉扯。

    风衣撕裂，衬衫裂开，大臂也逐渐与躯干分离，正常情况下就算是再能经受住敲打也会因为痛苦而哀嚎。

    但是男人的一脸平静让艾莉希娜稍微皱了皱眉头。

    而且由于吊起来的角度，艾莉希娜感觉他的视线有股什么，对，在那群被吃掉的人的灵魂中有这种...叫什么来着。

    不屑的表情。

    祂猛然一动，直接把男人的右手扯了下来，根本没有看到他的脸上有一丝痛苦的表情。

    啧。

    另一条触手缠住他的左手再次发力，但他同样没有表情出现。

    这股莫名的情绪是怎么回事......这种渴望将他撕成碎片的情绪......，噢，似乎是叫恼火。

    艾莉希娜带着恼火将男人的小腿扯断，随即将他重重扔到荆棘丛之中。

    “你跟祂......到底有什么矛盾？难道只是因为你吸收的怨念里面有这个女人所以才恨红河吗？”

    男人因为没有手臂无法支撑起身体，只好躺着问出这个问题。

    “矛盾？矛盾是什么意思？噢——你是说我跟祂有什么纷争之类的吗？那是因为把我前身，就是把握权柄的那位疯掉的，就是红河之主啊。”

    “可能是祂的残片里带着的怨念太大，以至于我吃掉祂的时候也染上了这股怨恨吧，嗯，我能看见在我的精神体中有股红色的记忆。是关于红河之主的记忆，这段记忆时不时让我的精神体出现那种叫痛苦的感觉。”

    艾莉希娜嘴角无意识地勾起，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东西。

    “红河之主的记忆既然让我这么麻烦......那你说，要是把你变成我的傀儡，似乎也并不是什么坏事。”

    “不过红河之主不知道还在不在，毕竟都过去这么久了......但是也无所谓，我都把祂的神眷者弄成这副德行也没有什么反应......呵呵，接下来只要把祂的这份神眷污染......”

    艾莉希娜看看手心，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这样我就可以通过污染你来侵占祂的位格。”

    触手再次将男人吊起，艾莉希娜伸出双手想要污染红河之主赐予他的那份神眷。可是在祂的指尖刚刚触碰到风衣的时候，来自记忆深处的恐惧如同潮水一般涌来。

    咕噜......

    咕噜......

    艾莉希娜突然发现自己处在一片鲜红的液体之中，而且还在不断下沉，祂这个时候忘记了自己拥有的力量，就像个溺水的普通人一样，拼命朝着头顶透过液体表面的光亮游去。

    祂游了很久很久，久到忘记了时间，久到忘记了自己，只能记得自己想要游出这片看不到边际的红色海洋。

    祂的意识逐渐模糊，眼前开始变暗。

    祂放弃挣扎，放任自己向下沉去。

    恍惚之间，艾莉希娜看见自己落在一片白色的石台，周围是平静的红水，无数巨大的白色石柱在红水中歪歪斜斜的立在其中。

    啊......自己要死了吗？

    刚刚才拥有真神的力量......

    明明只差一份位置而已......

    祂挣扎着支撑自己起来，眼睛看到面前向上延伸的白色石阶，感受着在石阶尽头的气息，艾莉希娜知道，在这之上就是祂想要的东西。

    祂一步一步的走上这七十七层石阶，走过的石阶都像飞花一样消散，未走过的石阶流淌着粘腻的红水，阻挠着祂的前进。

    祂渴望着。

    祂渴求着。

    祂最终走到了石阶的尽头。

    一座深红的交椅屹立在那里，散发出对艾莉希娜极具吸引力的味道，吸引着祂的到来。

    祂欣喜万分，往前踏出一步。

    祂踏出去的脚融化成一滩红水。

    接着是右手，随后是祂的左手，一点一点地，融化成流动的红水。

    最后融化的是祂的小腿，没有支撑的祂倒在地上，祂惊讶自己身体突如其来的变故，精神体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有“人”在看着祂。

    来自身体本能的反应，让祂的头比意识操纵更快地磕在地上，就算艾莉希娜想要自己抬头，也根本不可能做得到。

    祂的身体也随之融化，只留下一颗长着黑发的头颅。

    祂还没搞清楚到底是谁的视线，在祂记忆中的那块红色的记忆，像滚烫的烙铁一样在祂的脑海中燃烧。

    祂在地上痛苦的呜咽着。

    祂终于知道是来自于谁的视线。

    一只手抓着祂的头发将头颅提起，祂因为痛苦而闭上的眼睛随之睁开。

    一个没有脸的人蹲在地上，手里提着祂的头。

    艾莉希娜刚要开口，忽然看见那个无脸人的面部中央竖着裂开一条缝，睁开了一只巨大的鲜红独眼。

    艾莉希娜的眼中，口中，鼻中，耳中，都流出黑色的液体。

    “妄图挑战神的威严。”

    “自负又愚昧的造物。”

    “就带着悔恨死去吧。”

    “悔恨你的所作所为。”

    听着那不知男女的声音，祂的头颅也随之融化成红水。

    ......

    斯卡特才从活性铠甲的保护中出来。

    刚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活性铠甲突然变成一滩红水将他包裹在其中。看不到，甚至听不到外边发生的事情。

    他一出来，就看见倒在地上的男人，他的风衣不知所踪，只能看见一颗半人高的红色水球漂浮在不远处。

    他连忙跑到男人的身边检查他的身体状况。

    “咳......我没事，你把我的手脚捡回来接上去就可以了。”

    斯卡特这才发现男人残疾的样子，慌忙四处寻找他散落的四肢。

    在见证男人的断肢与躯干重新连接上后，斯卡特忍不住松了口气。

    “所以，这事算是结束了吗？”

    “差不多......咳，就算祂没有死去，也会因为神性粉碎变成一个普通的恩赐或者咳，黑暗生物。”

    这个时候红色的水球散开，变回酒红的风衣，一小摊蠕动的黑泥落在地上。

    男人穿上风衣准备离开。

    自从艾莉希娜的神性破碎，漆黑的天幕也随之消失。

    “真是......头一次觉得星星这么漂亮啊......”

    鲜红的月亮高高挂起，闪烁的星星簇拥在它的附近。

    “斯卡特......”

    一个虚弱的声音传来。

    “卢克！嘿！我没事！”

    斯卡特听到自己兄弟的声音喜出望外，刚要扭头就往声源跑去的时候，被男人一把拉住。

    “你在做什么啊！那是我的哥哥！”

    “不，他现在不是了。”

    “你是什么意思？”

    男人没有回答斯卡特的问题，高声朝着卢克的方向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我......我看到了磅礴的光明灵性，所以我就跟来了......奇怪......奇怪，我怎么会知道什么是灵性......”

    “你在这之前经历了什么？”

    卢克的声音顿了顿，又慢慢说道：“我跟大神父分散......走着，走着，不知道走了多久，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刚刚，突然有股悲伤的感觉，然后看到你们......心里没有由来地......涌出恨意......奇怪，为什么我会......”

    男人示意斯卡特给那个方向给予照明，斯卡特强忍着心里不安的冲动，将手里刚刚聚集起来的魔力团投向卢克的方向。

    魔力团在空中炸开，将这附近的环境都照亮了，看着前方的人影斯卡特松了口气，刚要对男人说教两句的时候，一声痛苦的惨叫将他的视线拉了回去。

    卢克在光明之下，冒出阵阵黑烟，而这正是黑暗生物的最大特征之一，见光即伤。

    只要是带有太阳灵性的光辉照耀，都能对黑暗生物造成极大的伤害。

    斯卡特愣在原地，卢克也像是知道自己变化一样在原地一动不动，由着原本就破烂不堪的身体冒出浓烟，他无奈地笑了笑。

    “我就知道我这个普通人是这个结果......”

    “那你为什么还要进去！不知道里面很危险吗！”

    斯卡特说着说着，声音就哽咽起来。

    “哈哈......因为我是你哥哥啊，斯卡特。”

    “哥哥担心弟弟，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卢克说着说着，看向男人。

    “谢谢你先生，你跟那时一样，保护了我弟弟呢。”

    卢克带着笑意，他终于回想起关于男人的记忆。

    “请允许我再拜托您...不，委托您一件事。”

    “请您照......顾好我弟弟。”

    “报酬就是......那个钱袋里的......五十二枚金币......”

    “拜托了......先生......”

    卢克菲尔斯说完，头也不回的朝着远处走去，他作为一个普通人在安眠地里带的太久太久，他等不到日出，只能看着身体在黑暗气息的破坏下逐渐崩塌，他步履蹒跚地走着，走着，直到斯卡特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

    他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男人张了张嘴，还没有来得及把拒绝的话吐出。

    他看向地上的斯卡特说道：“你想想吧，是要跟我走还是怎么样。”

    半晌，正要转身离开的时候，一只手扯住了他的风衣下摆。

    “我跟你走。”

    斯卡特菲尔斯站了起来，而远处的朝阳正徐徐升起。

    斯卡特回到家里收拾好行囊，看着眼前充满回忆的小屋，他红着眼睛将门锁好，跟着男人离开了破锣镇。

    ......

    黑泥被穿着白色甲胄的女人捡起，放入了一个刻满咒文的铁盒中将它密封好。

    “教主，看来我是来晚了。”

    女人对着手腕上的朴素手串说道。

    “他解决了艾莉希娜......祂已经成功回收。”

    “接下来的计划该如何进行？”

    手串被摘下抛向空中，空中的手串银光一闪，消失在了女人的视线前。

    她看向头顶徐徐燃烧的太阳，嘲讽般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