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丽莎·格拉迪尼
两个不同时空构成联系的圣光渐渐消散,列奥纳多的落点与挪威的诺德特姆家族领地间隔的有些远。
这里的远不单单是指空间上的距离,还有无法追平的时间差距。列奥纳多所在的时刻比远在奥斯陆主城的谢尔威·诺德特姆早了一百二十一年。
法国的一处庄园内,明显要比公元三十七世纪的上造王城更古老的建筑群所能表达的并不是自由,而是渴望自由的人被教会常年打压的思想。
列奥纳多记忆里原本散落在桌子上的《哈默手稿》已经被堆叠起来,按照它们原有的顺序整齐的摆放在桌角。边缘处滴下来的蜡看得出这盏油灯一直在亮着,似乎是已经换过灯芯了。
他心中最重视的作品——《蒙娜丽莎》的画像下面站着一个列奥纳多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只是看见后背就知道眼前所见的她正是画中人。
她的身子遮住烛光的部分在地面上的影子跟随她转了过来,列奥纳多再一次看见了她的微笑。
那是怎样的力量?
仿佛具有时间最温柔的特质,让列奥纳多能清晰的感受到失去已久的爱。那感觉就好像自己的心被她包含着未知的情绪看透了一般,亦或是列奥纳多是心甘情愿的将全部的秘密说与丽莎·格拉迪尼听。
他曾在这个女人的笑容下,感受到如人间仙境般和煦的春风。
“你来了?”
丽莎·格拉迪尼的模样和公元一千五百零三年初列奥纳多在画布上画下第一笔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变化,连说话的嗓音都没有变得苍老。
这一次甚至不同于以往,列奥纳多从丽莎的听到了时间流逝都不曾带走的思念,比起人类短暂的一生,这无尽的思念存在的时间像是千年万年。
“来了...”
简短的答复同样饱含着更多言语都无法表达的情绪,列奥纳多忍不住地留下泪水,他的灵魂远比这副躯体存在的时间更久。
这一次,列奥纳多并没有遵循时间的轨迹,而是从谢尔威·诺德特姆和玛格丽特·阿瑟特里德的未来看到了同样可能存在于现在的结果。
一直以来,自从列奥纳多掌握了时间法则一部分的力量,每当他回到之前真实存在过的时空,总会严格的复刻记忆轨迹中曾经的行为。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也许回到过去并不代表着什么都无法改变,过去的过去,难道不能对自身而言统称为过去吗?
自然是可以的。
或许时间法则的定义从一开始就不是只为了缅怀过去,而是改变曾经的失望,以象征着重生的第二次生命度过另一段与记忆不同的时光。
“我是一个自私懦弱的人,也许我早已失去仍真切活着的那段时间的理想,也许我在一个又一个世纪的轮回看到的那些失望...我并没有给绝望的人任何希望,反而因为我的自私将他们都拖入深渊。”
列奥纳多细数着他的‘罪恶’,真正了解谢尔威·诺德特姆和秦太始之后,只觉得现在他的灵魂所占据的曾经身披教廷元老服饰的列奥纳多·迪·皮耶罗·达·芬奇只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失去了一切,失去了信仰。
“不,你怎么会是呢?一个人生来就是要犯错误的,接受的或是一两句旁人的指责,或是道德制高点的审判。可这些从来没有阻挡过你前行的步伐。我印象中的列奥纳多,一直都是用他的生命抗争教廷的统治,经历过那么多的年月,从没有放弃让每一个人都得到应有的尊重的理想。”
丽莎·格拉迪尼的话语带着一种很自然又很独特的温柔,抚平了列奥纳多刚刚出现的躁郁的情绪。未来的列奥纳多是永生的灵魂体,但在现在他并不是,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将要死去的人,所以也有着平常人类的情绪。
列奥纳多想起了他的过往,那些既不让他甘心死亡,又长时间迷失了一直以来他都秉持的信仰——他曾在米兰大公爵面前立下的誓言。
“我想让一个时代进步,我想让人们生活在自由的环境。如果有任何一个机会让每个人都能释放自己内心想法的可能,我会拼尽我所拥有的一切。”
看到列奥纳多思考的差不多了,丽莎·格拉迪尼才接着对他讲述一切的真相。
“其实你回来过很多次,只是你都没有让你在未来的灵魂记得。”
“但那都是我们共同的过往。”
丽莎·格拉迪尼走的越来越近,列奥纳多也从窗边的桌子旁站起,迈着步子迎向他心中的丽莎。
两千年过去了,他才终于明白曾经的他竟错失了无数次改变现实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