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哥哥 醒醒
“哥哥,醒醒,醒醒。”一声声轻柔呼唤,杨涵迷糊着睁开眼。暗黄色灯光,灰暗的天花板,空气中弥漫着旖旎气味。感受一下,自己应该是躺在床上。
一长发女孩,有张清秀的小脸,正跪坐在旁边略紧张地盯着自己,朦胧灯光下显得清纯中透着妩媚,只是她的具体年龄在粉底遮掩下分不太真切。
杨涵,37岁,深飘15年,老家在赣南一个小县城。家里往上三代都是贫下中农,自他考上了大学,他这一脉也算是改变了命运,告别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向工人阶级转变迈出了一大步。
2007年杨涵从赣省一所二本院校毕业后来深市打拼。岁月蹉跎,在深市牛马十几年,至今还是无房无车无存款的三无人员。十几年已经换了7-8家公司,目前是深市一家在线旅游公司签证部门主管,主要负责公司出境旅游的签证部业务。手底下多的时候有十几个人,不过现在已经裁撤差不多了。
杨涵已经结婚,妻子以前在深市一家工厂里做文员,过年时通过家里相亲认识。正好两人都在深市,也到了结婚年龄,看条件差不多就结婚领证。两人工资不高,家里也没法支持,要在深市买房养孩子几乎不可能。
妻子怀孕后就回了老家,至今也是8~9年,在老家小镇上找了份清闲的工作,平时照顾小孩上学。两人长期分隔两地,杨涵每年回家一两趟,感觉回家就像是去亲戚家做客,住几天就要走。本来就淡薄的夫妻感情早消失于无形,妻子也曾说过,要是没小孩,他们已经离了。
深市作为四大一线城市里最年轻的城市,每年百万年轻涌入,让这座城市充满活力,欣欣向荣。每年也有无数已经在这座城市耗费完青春的人无奈选择离开。
杨涵就觉得自己在这座城市时间不会太长了。人到中年的他,和年轻人相比,已经快折腾不起,再也卷不动了。过了35岁,那就随时失业。这个惯例好像就是从深市那著名的公司开始实行并发扬光大的。在这座城市没有跟脚,离开另谋出路是唯一选择。
深市的城市建设充满未来感,高楼林立,宽阔的街道,到处公园绿地。这里经济繁荣,特别是高新技术,金融,外贸等行业更是其中翘楚。打遍天下无敌手的粤海街道,战无不胜的南山必胜客,银行门店比米店多的大街小巷,这就是深市的代表。在这里,高学历,高竞争无处不在。天上掉下一块砖,砸到3个人,其中2个就是研究生。路上没有慢悠悠走路的老太和闲人,只有脚步匆匆为每日生计奔波的牛马。
当然,深市的薪资水平在全国也是处于前列,每年有经济能力出国旅游的人数百万计。
杨涵任职的是一家新兴互联网在线旅游公司。随着移动互联网的发展,无数热钱的拥入,公司成立不到10年时间,一直不缺少投资者,不差钱。2014年还接到了企鹅公司的千万美元融资,公司发展更是上了新台阶,趁此招兵买马,规模急剧扩张,杨涵也是在这年入职。他大学专业对口,加上多年从业经验,公司给了他签证主管的职位,工资税后8-9K。除去每月固定开支,剩余的富不了也饿不死,不买房就没有房贷压力,就那样将就活着吧。
他公司办公室在科技园那块,就处于大名鼎鼎的粤海街道。这里每栋大楼都有个响亮的招牌,迈瑞,创维,中兴,华润置地等等数不过来。更重要的是他公司楼上是DJ,全球知名做无人机那个。两公司间也有业务往来,他还去给其员工做过签证申请培训。
他每个月给老家妻子转3K生活费,自己除去房租和吃饭,也剩不下什么。一直住在植物园门口的城中村里,村里到处都是只有一两张麻将桌的棋牌室。
在家带孩子的家庭主妇,白天把孩子往学校一送就完事。不用上班坐等分红,睡衣外穿的师奶包租婆。忙时没得睡,闲时要长毛的打工仔,打工妹。还有杨涵这种周末不加班,已经被生活磨灭的心气,不求上进的“白领”,就是经常凑一起的牌搭子。
摸麻将是最能磨灭人心气斗志,最能让人忘记时间的活动。上了牌桌,从早搓到晚,赢家想赢得更多,输家期待能绝地翻盘,不知不觉已是通宵达旦。
杨涵也沉迷了两年,每天下班回来吃个快餐就上桌,手气顺时一坐四小时都不用上厕所。
他最喜欢和一个叫小美的姑娘一桌,她也住在村里,在旁边工业区制衣厂上班。小美打牌脾气好,半天不开胡也从来不咂牌。有牌品,人漂亮,也开得起玩笑,别人说些听似暧昧的话她就笑着不说话。关键还是童颜那什么的,到了夏天就喜欢穿低领花裙子,而这里一年有10个月都是夏天。她每次探身摸牌时经常挤成沟,有点深,杨涵看了表示很赞。这时同桌的师奶就抖抖睡衣,暗暗白眼一翻,仔细还能听到“呲”的一声,略带不屑。
这些师奶也想像小美一样能吸引杨涵去偷瞄,可是日渐下垂而只能用大号罩子兜住以防掉到腿上的,显然已经没有了吸引力。
经常杨涵目光看似在看牌,实际是在暗暗打量小美,以至于她放了扛也忘记吃。不吃小美的杠,次数多了后来就有流言,说涵哥对人有意思。他和小美确实有加WX,经常问问去不去打牌什么的,偶尔也撩骚一下,也只是嘴上过过瘾。
2013年杨涵人生遭遇重大挫折,爸爸因病去世。爸爸一直是家里的一座山,山倒了。巨大的打击让他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麻将也就这样戒了。
杨涵决定用二胡来打发时间,觉得只有二胡那让人听了想哭声音才能抒发自己心里的悲凉。于是他在某宝上花了一百多块买了一把,商家还贴心赠送了一份“二泉映月”曲谱。
他看不懂曲谱,也没人教,只能跟着视频学。或许是天赋还行,经过半年时间的练习,已经能把整首“二泉映月”弹奏完,只是声音像钝锯拉木似的。邻居听了不仅悲伤,更想拿脑袋撞墙。
由于被投诉扰民,他只能另找地方练习。好在出门就是植物园,后面还是梧桐山,有的是空旷地方让他自由发挥,在山里练习只要不把狼招来都没人管他。
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几年不间断的练习下来,技艺已经有了很大提高,一些基础的乐理知识也了解个大概。可能是用心投入,杨涵的二胡也拉得越来越顺畅,已达信手拈来的境界,技艺已略有小成。
在哪都有道友,他在公园里还认识了一些二胡爱好者退休大爷,没事也经常一起切磋下,在公园里演出,也能收获阵阵掌声。
在疫情阴影笼罩下,出境旅游被按下暂停键。杨涵公司也在谋求业务转型,已经艰难挨了两年多,还是完全看不到希望,部门越来越简,同事也越来越少。
公司规模从巅峰占据整个楼层,到现在已经压缩在一间办公室办公。他每天上班都害怕走进办公室,静悄悄,很压抑。每个人都尽量让自己忙起来,像是垂死前的无用挣扎。
杨涵估计自己也是离被裁不远了。想到那几乎为零的存款,每个月开支,这些让他很是焦虑,常常彻夜难眠。
话说回来,女孩看到杨涵醒了,再次开口说道:“哥哥,你醒了,这里我睡得不舒服,皮肤好痒,我想回去。”说着还举起挠得有点发红的手臂递到他眼前,示意她说的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