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份工作
五零二宿舍,只有我一个人住!
忙碌了一个小时,我终于把这些天穿过的衣服洗完了,要是在家里的话,这些事我都不用操心,但是我现在只能自己动手。
其实公司的宿舍有洗衣机,但是得付费使用,我真的很穷,能省则省,想想还是自己手洗吧!
我打了个电话回老家,告诉他们我找好了工作,有住宿,是四人间,有空调,热水,水电费由住宿人员均摊,硬件设施是挺好的。
上次和老妈通电话时,她还有一些关于老爸的话没说完,这次她刚开口说了一句,我又以没话费为由挂断了电话。
由于人数原因,楼下的很多宿舍都没有住满,我提了一个人住的要求宿管人员也不啰嗦,直接给我安排上了。
我对明天的新工作很是憧憬与期待,于是我早早便躺上床准备入睡,我不想第一天上班就迟到。
第一天上班,我很早就提前到场接受岗位安排和班前早会,线长把我安排到了毛石班长的手下。
毛石站在我们面前,板着个脸,用一种不紧不慢的语气,做着昨天的总结和今天的安排。
专业的术语和紧张的气氛给我很大的压迫感,毕竟是进入一个新环境,而且工作似乎并不简单容易,要学习的东西肯定很多,这让我既期待又忐忑。
终于班前十五分钟早会结束了,我庆幸他没有叫我出列做个自我介绍。
带我的老员工叫陈元,是个瘦竹竿,头发有些长,脸庞消瘦,皮肤暗沉还有一些疙瘩。
他一来就主动和我聊起了天,他先是问问我的年龄和家庭状况,又聊聊我独自在这边有没有亲戚朋友,还聊到我有什么兴趣爱好……
我对这个师兄的第一印象便是热情主动,也一五一十地和他聊起我的状态来。
“嘿!那个娃儿,你过来”班长毛石叫我过去。
“把手套戴上,然后把这些产品搬到那边去,注意,产品千万不能磕到碰到……”
毛石所说的产品,是地上黄线框内的几十台铁疙瘩,那是全金属的材料,一个就得有五十斤左右,或者更多,我试了一下,抱起来应该问题不大。
毕竟我的身体素质很好,我想,我应该积极勤快些,给领导留一个好印象。
于是我干劲十足的把它们搬到托盘上,然后用地牛把托盘拉到另外一个场地。几百斤的重物让我寸步难行,我艰难地把它拉到位置后,又马不停蹄的卸货。
一个流程下来,我已经是汗流浃背,腰酸腿麻肩膀痛,我打算坐在地上休息一会。
可是毛石根本不打算给我休息时间,他像催命鬼一样的催促我动作快些,还有一大堆产品等着我搬运呢……
在老家的我,可是从来没有做过如此大量且高强度的工作,因为做事情从来都是老爹老妈和我哥他们顶上,我很少会动手做事情。
现在却不一样,班长只管安排,工作是我必须要做的,我没有选择的余地……
毛石全程都在监督我的工作,他时而大声高呼说我的动作太粗暴,又压低声音不耐烦的批评我做事拖拖拉拉,或者干脆自言自语地说,比如什么教不会做不像之类的话。
其实我是真的在认真细致的工作,但是他的喋喋不休让我心烦意乱。忙碌了一个上午,终于搬运完了那一堆铁疙瘩。
吃完饭后我终于有了不可多得的十多分钟的休息时间,我赶忙拿出手机,给安佳琪发消息。其实我有很多话想要跟她说,但是我实在不知道从何说起,只是发了一个“在干嘛”。
但是好一会都没有收到她的回复消息,我不知道她的状态。想到她会持续工作二十四小时,我很担心。
下午工作的时候我脑海里一直在想要不要撂挑子不干了,因为“本少爷”从来没有吃过这种苦,我的情绪让我产生了放弃和逃跑的念头。
但是转而马上又想到安佳琪昨天陪我面试,连续工作的事情……
我不想让别人把我看成好逸恶劳、挑三拣四的人,虽然这份工作真的很累。再坚持一下吧,或许后面就好了,我这样想着。
下午我跟着陈元做事,他安排我去打毛刺,就是用一块磨石打磨产品棱角上的铁刺,他把工具扔给我之后便消失不见了。
我不是很了解工作中的一些细节与要求,因为他只粗略的说了两句话,然后就把自主权交给了我。
值得高兴的是,他的消失也让我身体和心理都得到了短暂的放松。
不知道为什么,工作中的时间总是过的极慢。
我内心极其的煎熬,甚至非常焦灼,总是频繁的看时间。
总觉得时间走的很慢很慢,竟然开始数秒度时,或许这就是第一天上班的状态吧。
煎熬了许久许久,当时间走到七点整那一刻,压在我身上的一坐大山也立即消失不见,我内心深处抓挠的爪子也终于停止了对我的折磨。
我快步地走着,脑海里回想昨天安佳琪对我说的话。
“你记住哈,从公司出来,往左边走到路的尽头,然后往右边走,到公交站坐九路公交,到妇幼保健院站下……”
我还记得她一边说,一边指给我看。我送她到公交站,她蹲在地上,而我站在一旁,看着站台上的时刻表。
公交站后面有许多野草,我扯了一根狗尾巴草,拿在手里转着在她耳朵上挠挠,她昂起头,显的无奈的说了句“猫猫,你又欠揍了是不是?”
等了不一会儿,九路公交车来了,她站起来,把脸侧的头发捋到耳朵后面,从手提包里面拿出一块钱捏在手上。
她正对着我,说:“猫猫我回去了,嗯,嗯你要加油”然后对我比了一个握拳向上的加油手势,便走上了车。
我仍记忆犹新,记得她对我说这些话时她的动作和表情。
即使就发生在昨天,可是我感觉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我想要马上见到她。
我一路狂奔,在公交车到站时我也同时到站,谢天谢地,我顺利的乘坐到九路车。
我靠窗而坐,看着车窗外的行人,楼房,绿植,街景,这些画面像一幅幅素描,横拉着从我眼前飘过。
我耳朵专注地听着广播,每次播放前方到站我都会紧张。
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没有回复我的消息,我越来越着急,在下一站刚刚响起我便起身来到后门等待。
“妇幼保健院站,到了,请乘客……”
语音播报还没完,车门一开的瞬间,我便迫不及待的跑了下去,然后一路狂奔。
先向右拐,然后我回忆起我记下的路标。先是经过菜市场,然后是九零KTV的招牌,最后是……
我还没进网吧门口就开始喊“琪琪,琪琪!”
“猫猫你来了!”安佳琪还在网吧的吧台里,她先是看了我一眼,然后又转头继续泡面,加火腿肠。
“琪琪”不知为何我突然很激动,又叫了她一声。
“你叫魂呀叫,我听到啦,没看见我在忙吗,再叫再叫嘴巴给你缝上你信不信”她没有回头,一边忙手上的事情一边侧着头对我说。
我在背面看不见她的表情,她低着头的动作好像在往泡面里面加开水,但是听她说话的语气似乎不高兴。
我只好绕到她正面去,问她:是几号机的泡面,我帮你送。
她面无表情的只说了两个字“不用”。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情绪不好,就放低语调说:“你怎么了嘛,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吗?”
“我没事,别影响我吃泡面”她没有感情的说了这句话,然后就自己低着头吃泡面。
原来泡面是她自己吃的,我又说:“别吃泡面了,出去我请你吃饭……”
她压根不搭理我,我坐到主机前,帮她开卡,充钱,结账下机,卖东西。
这些事情我这几天都学会了,现在正好用上,过了快十分钟,夜班的同事也来接班了。
网吧门口,安佳琪皱着眉,语气不善的问我:”你来干嘛?”
她的一句话,让我措不及防,想了想,我勉强想到一句话“我来……我……我想见你”
“现在见到了,你赶紧该回哪回哪去吧”
她说话时面无表情,好像没有不高兴,也好像没有高兴的样子。
我没有说话,也没有走,总感觉有些话还没说,有些事还没做。
突然想起了前几天我说的,以后晚上都要送她回家,便说:“那我送你回家吧”
她没有说话,转身就走,我连忙跟上。
她走的很快,我也跟的很快,突然她一转身,我差点撞上她。
“你不是说你要请我吃饭吗?现在我想吃个面包”她指着前面的那家雅堂小超便利店对我说。
我见她面色终于缓和一些,心里也放松了很多。我开口询问道“你喜欢什么口味的,我去买。”
她没有接我的话,反而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已经没钱了吧”
她思路的突然转变让我摸不着头脑,我认真的回答道:“我还有五十七块钱,面包当然能买,不过请你吃饭得等我发工资了。”
“把你的五十块给我,我自己去买我喜欢的口味,这是你自愿请我吃的”她说完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我,我也直接掏出钱递给她。
在原地等了她一会,就看见她左手拿着一个全麦面包向我走来,而右手则是一沓面额一块的钱。“还给你,这是找的零钱,店主说只有这种小面额的零钱了,快拿着,我要吃面包了”
我心想这么多零钱,可真不方便携带呀。但手上还是有了动作,伸手过去接住了她手里这把零钱。
“你找得到路了?你是自己过来的吗?”安佳琪说完一只手拿着面包咬了一口,快速咀嚼着。
我说我当然是自己找过来的,下了公交车我就跑过来了,这两天我一直在认真记路。
“真的吗?猫猫能找得到路了?”她故作惊讶地发问。
我没有理会她的调侃,看着她发红的眼眶和带血丝的眼球,还有她快速咀嚼的动作,显然没吃饱,早上和中午也不知道吃了还是怎样。
没有多想,我转身又跑去买了两个最大的面包,一瓶牛奶,递给她。
她没有像以往一样喋喋不休,情绪有些低迷,只是低头往住的地方走着。
她看着我发问“我到了,怎么,你要送我上楼吗”
她脸上的表情显的很疲乏,我心里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情绪,很疑惑那是一种什么情绪呢?
“当然了,我顺便看看你住几楼咯”我确实有想看看她住在几楼几号的想法。
踏-踏-踏-踏
这是那种老式居民楼,没有电梯,楼梯间很黑。而且没有灯光,墙壁上的白灰已经开裂掉块。
她打着手机电筒,我跟随着她走,我心里在想着一些事情,而她也没有开口讲话。空旷的楼梯间里只有我们的鞋底踏在楼梯间的回音。
“猫猫,我到了”安佳琪打开门,然后站在门口与我对视,我知道,再待下去就不礼貌了,便准备走。
“你跑的很快吗?”
安佳琪这句话问的我莫名其妙,但是我也没有多想。
她也许是累了,需要早点休息。
“你吃饱就快点睡觉吧,快点睡觉,有事发消息给我,我走了”
我没有理会她莫名其妙的问题,说完顺手替她关了门,又赶紧往公交站跑去。
我看了看时间,末班车快到了。
坐上公交车,我侧目看着窗外,看着公路旁笔直的灯杆,明亮的灯光,照的黑夜中的人行道也是那么明亮和宽敞。
徐徐晚风透过车窗的缝隙,它带着些秋天欢快和轻松,轻抚在我的脸上,慢慢地我的心绪也渐渐放松下来。
我把手伸进裤兜,触摸到刚刚她给我的东西,是那沓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