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修仙,就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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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人心之恶

    他头顶的一缕生机恍惚不定,但他仍自用干枯的手掌抛洒着纸钱,也不知是在祭奠江自珍一家人还是在给自己的亲人送行。

    三人目送他走进义庄,然后再无声息。

    野道人叹息一声:“人心之恶,尤甚厉鬼。”

    先前他在义庄里看到镇妖塔里封住的恶鬼也并不害怕,但当他隐约猜到十八年前的真相之后却数次心生退意。

    “他死了···”

    陈榆看着义庄内散去的生机。

    那看守阴庙的老人最终还是死了,只是他为什么吊着最后一口气也要死在义庄陈榆却想不明白。

    徐谚拍了拍身旁的黑驳对野道人说道:“回吧,还得让京州府派人过来收拾。你想好了?”

    “想好了想好了”野道人忙不迭地说道:“多谢大人赏识。”

    吴家庄位置偏僻,距离官道也颇远,而且现在天气还凉着,短时间内也不担心疫病。

    最主要徐谚也无意给吴家庄众人收殓。

    徐谚和陈榆翻身骑上黑驳,野道人跟在两人身后朝着长田县府方向走去。

    “谚哥,事情办完了,你不得给我说说?”

    走出吴家庄后陈榆忍不住开口询问,其实他们一路上过来并未接触几个人,从长田县衙开始,到义庄,阴庙,再回义庄。

    这一路上徐谚说话的次数并不算多,要说多,倒是之前在长田县衙的时候抓着那名看守案牍房的老吏问了不少。

    可那也不算多。

    除魔司和刑部、大理寺、御史台有不少交集,陈榆也见过他们审问犯人的情形,他们的作风和徐谚比起来实在相去甚远。

    “其实你不必学这些,”徐谚摇了摇头:“这些东西对修行之道并没有多少帮助,反而容易分神乱心。”

    两人骑着黑驳并肩而行,陈榆知道徐谚并不是故意敷衍他,因为曾经也有人跟他说过类似的话。

    世俗红尘,看得越多,陷得越深。

    “我想知道。”

    听陈榆这么说徐谚点了点头:“第一处疑点是江自珍刚出现的时候,他是京州畿县知县,而且是两年前的进士,但是我在县衙门口问他近年来有没有冤案的时候他的回答却含糊不清。这很不正常,如果他是新科进士那还说得过去,但他是天和二十七年进士,说明他已为官两年,应该对除魔司查案的章程有了解,而且长田县毗邻京城又是怀王封地,能在这里担任知县绝不可能是庸人。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他有意引导我去查阅卷宗。”

    陈榆满脸好奇:“或许他真的没有去查阅卷宗?”

    “那就是庸人之举。”

    跟在黑驳旁边的野道人虽然心里也有很多疑惑,但他并不敢出身询问,只好耐着性子竖起耳朵在一旁听着。

    “然后是长田县衙案牍库里,地上有两道脚印,一道来自老吏的布鞋,另外一道却是官靴,老吏说一共有三把钥匙,也就是说,除了老吏之外,一个月内还有一名长田县衙的官员进去过。”

    “可老吏说,县尉也有一把钥匙?”

    徐谚瞟了一眼正聚精会神偷听的野道人:“你给他说说?”

    野道人尴尬一笑,随即解释起来:“陈大人有所不知,县尉司职治安捕盗,寻常多为军卒或是武夫担任,因此县尉大多是着快靴而非官靴,另外军卒武夫向来粗鄙,能认得几个大字看得公文以属不易,案牍房那种地方想来一般是不会踏足的。”

    陈榆点了点头,随后又问:“当时情况不明,有没有可能确实是县尉有问题,但江自珍不想牵连到自己,因此故意引你去看。”

    徐谚有些意外的看得陈榆,虽然现在反推有些马后炮,但能开始动脑筋去想这些已经十分不容易了。

    “不错,确实有这个可能,所以当时我只觉得江自珍别有目的故意引导我去案牍房查阅旧卷,至于他的目的是什么,也是后来才想明白的。”

    徐谚回忆了一下之后继续说道:“而后就是案牍房里另外两处疑点,崔姓老吏给我们指了十八年前吴家庄血案卷宗存放的地方之后我并没有立刻过去,而是沿路查看书架。崔姓老吏说过,旧卷和书架通常是不会翻动了,在我观察的过程中发现其他书架上确实都有薄厚均匀的灰尘,但是放着十八年前吴家庄血案卷宗的地方灰尘却明显有一道滑动的痕迹。”

    “这说明近期内有人特意来看过,谁会无缘无故来看十八年前的一幢旧案?崔姓老吏对卷宗了然于胸,没有必要。那就只剩下江自珍和县尉。”

    “那为什么不是县尉?”

    “前面说了,江自珍是天和二十七年进士,又能在京州畿县掌权绝非庸人。卷宗有动过的痕迹,县尉看过与否不好说,但江自珍肯定看过。可我问起他的时候他推说不知,这一点就把江自珍的嫌疑拔高了。另外天和十年的名册不也不见了。”

    “名册···”陈榆一时想不明白,当时老吏确实说名册丢了很奇怪,但似乎也说得过去。

    “嗯,”徐谚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摸了摸下巴:“县内的名册一旦过了年限实际上参考价值不大,有人故意拿走,那有两种可能,一是需要隐藏名册上的信息,二是需要照着名册找人。”

    “那···江自珍是哪种?”

    徐谚伸出两根手指:“两种都是,不过这是后来才想明白的,第一,他要通过名册找出历年来从吴家庄离开或是外嫁的人,只怕那些人如今也都被他处理了。二···恐怕是为了隐藏他母家的姓氏和他原先的名字。”

    “他母家姓江?是了,那镇魂塔前的小碑上确实有写着吴江氏。”

    徐谚点了点头:“这一点从后来阴庙的灵位上也大致能看出来,历年来吴家庄死去的人多半是吴姓,只有极少部分是陈姓和刘姓。但当时只能隐约察觉江自珍有问题,并不能确认他到底是什么目的,到吴家庄走了一圈前串联之后才有了猜测。”

    黑驳驮着陈榆和徐谚走出进入吴家庄的山坳,出了山坳之后豁然开朗,阳光洒在周围的农田上。

    还在酉时。

    走出来之后徐谚似乎心情也好了一些,又继续说道:“在吴家庄先是遇到了他——”

    徐谚指了指野道人:“起初我以为他有问题,但他认得黑驳却又没跑我就没再管他了,而后就是我们去义庄路上遇到的那个农汉,第一次跟他说话的时候我就听出了他平州松风郡的口音···”

    陈榆打断了徐谚的话:“谚哥,你可说得一口正经官话,怎么会听得出来那些许平州口音,我就听不出。”

    徐谚也愣了一下,他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听就能听出那农汉的平州口音。

    但他只是摇了摇头敷衍道:“你见得人多了自然就听得出了。”

    “哦。”

    “还有那农汉说话的方式,虽然谈不上破绽,却有些可疑。”

    陈榆有些奇怪,那农汉最初说了什么可疑的话吗?

    “当时我说我们是官府的人,来办差的,他说了什么?”

    仔细回忆了一下之后陈榆有些疑惑:“当时他说【官老爷去义庄办案?是来杀鬼的?】”

    “不错,”徐谚若有所思:“你想想,咱们在京城也打理了不少鬼怪,那些人大多是怎么说来着?”

    “一般···”陈榆想了想:“一般是说【抓鬼】。”

    “所以有点奇怪,他分明气血虚浮,但面对鬼物却用了一个【杀】字,而且说起来的时候明显是愤恨大过畏惧,这不符合正常农家汉子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