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秋菊各处地去搜集复习资料，每天晚上很晚了还要背诵考题，但她的第一次民办教师转国办教师考试并不顺利。可能是因为搜集的资料太多太零散，反而抓不住要点和系统了，导致考试成绩并不理想。

    秋菊很沮丧，又暗地里责怪了自己一番:关键时刻总是掉链子，真是笨死了。

    而和秋菊一同参加考试的同校一名男老师石军则通过了考试，而且排名还很靠前。

    秋菊忍不住问石军:“石老师，我看你也没怎么复习考试啊，怎么你就考过了，而我看了那么多书和资料，却仍旧考不好，是不是我太笨了？”

    石老师笑笑说:“不是你太笨了，而是你太勤勉了！这种考试你只要学习指定的内容就行了，没必要看那么多书，这样反而会成为你的负担，干扰你的注意力！”

    秋菊不解地说:“我们天天教育学生们不要死读书，可是我们当老师的却这么应付考试，那我们还有什么资格教育学生呢？”

    石老师说:“当然不能把这两个问题混为一谈了！我们那么教育学生是为了学生好，我们这么做是为了我们好。既然都是为了大家好，那就都没有问题！”

    秋菊虽然觉得石老师的话有点诡辩的味道，但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他，只得感叹道:“看来都是平时说的好，为了考试排名，为了争优秀，哪个不是以考试论，哪个不是搞应试教育！”

    石老师忙说:“你也不要过份批评应试教育了，其实对我们来说应试教育是最大的捷径，我们只要按照考试要求去学去背就行了。如果要考什么发明创造，恐怕你我都不是那块料吧！”

    秋菊说:“倒不是说非要考什么发明创造，至少要让考试不那么死板吧？你看现在的考试，如果不是标准答案就不给分。当然数学除外，可是语文、政治这样的科目总得给我们一些自由发挥的余地吧？”

    石老师说:“这又是一个问题了，判卷老师一天阅那么多份卷子，如果每个人都各抒己见、畅所欲言、长篇大论，那他们一天能阅几份试卷啊？现在不都讲究效率嘛，考试要效率，阅卷也要效率的！”

    腊梅说:“这是不是有点不负责任啊？哪能这么对待考生的试卷呢？”

    石老师说:“别说是考试阅卷了，就是平时我们审阅学生作业，又有几个老师是完完全全地用心在批阅啊？”

    腊梅坚决地说:“我每次都会仔细批阅每个学生的作业的，从他们的作业中不仅可以看出他们对知识的掌握程度，还能看出他们对待学习和生活的态度。

    他们的字迹，尤其是他们写的作文，可以从不同角度反映出他们的性格和生活环境，以及内心的感受。

    批阅作业是老师了解学生的一个重要途径，是我们当老师的丰富教学经验、改进教学方法的重要参阅，怎么能马虎敷衍呢？”

    石老师见和秋菊统一不了意见，只好说:“那就看你怎么取舍了，你把大部分时间拿来教学和修改学生作业，自然自己进修的时间就少了，恐怕这也是你这次考试不理想的一个原因吧。”

    秋菊忧心忡忡地说:“说是这样说，可是我们既然当了老师，就应该对得起这份职业，对得起自己的学生。如果连老师们都只为自己考虑，那谁还为学生们的将来考虑呢。

    我们少给自己一些时间，不过是耽误自己一两年的前途，可是如果我们挤占了学生们的时间，那有可能就是毁了一群孩子的未来啊。”

    石老师看着有些激动的秋菊说:“赵老师，你不要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你一个人也拯救不了一群人啊？你看有多少老师是像你这么认真的？

    你没看见王老师每天下午三点不到就放学了，就跑去干自家地里的农活了；

    张老师每天早上给学生抄一黑板的题，然后就溜了，等天黑了再回来给学生们讲讲题，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更有意思的是魏老师，居然带着学生去给他家菜地拔草，还美其名曰'劳逸结合'。”

    秋菊叹口气说:“这也是没有办法啊，民办老师的待遇低，就靠着这么点工资怎么能养活一家人呢，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石老师说:“那也得看人，咱们学校那两个国办老师不照样也不认真负责吗？

    一个整天抱怨说她这么一个国办老师竟然被分到这么一个破学校来，学生不听话，校长不支持，有多少才华也施展不出来。

    另一个倒不抱怨，但整天过得跟活神仙似的，上课时间打毛衣，一个学期下来，她家孩子的毛衣毛裤全织出来了！”

    秋菊不禁感叹农村教学环境之差，一切都是能省就省，能简就简，不仅软件跟不上，硬件条件也不行。

    玻璃破了用塑料布补，没蜂窝煤了烧玉米核，一个学校连个足球都找不出来，就更甭说足球场了。

    教室的环境更是堪忧，秋菊每次进教室都要三级跳，从外面跳上教室门口的台阶；再从教室门口的台阶跳到教室地面；最后再从教室地面跳到讲台上。

    教室地面低陷坑洼，地面和黑板的直线落差有两三米，个矮的老师伸直了胳膊、踮足了脚尖才勉强够到黑板的中间。

    为了照顾这些老师，村集体给学校每个教室贡献了两块水泥预制板，两层预制板摞起来基本上解决了老师身高的问题。

    可是新问题又来了，老师们还要学会平衡技能才行。预制板下面的地面本来就坑洼不平，加上老鼠盗洞和学生们淘气，简直就是坑洞密布、危机四伏。人走在上面要掌握好节点才行，不然一步失衡就可能从上面掉下来。

    老师从讲台上摔下来是学生们最爱看的热闹，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出现，老师们每到一个教室之前，都要先考察一下教室的地形，尤其要试验一下讲台的高度和稳度。

    石老师考走了，去师专上学了，学校里又少了一名认课老师。石老师曾是一人多任，既担着一个班级的语文课，还担着两个班级的自然课。

    本来学校的师资力量就不足，石老师这一走，对学校来说就更是雪上加霜了。

    由于招不来新老师，只能将石老师的任务分配给原有的老师们。老师们当然各个不乐意，现有的课还不想上呢，这会儿还给加任务，哪个愿意接受啊？

    老师们都赶紧着推脱，不是说身体不好，就是说家里太忙。这样看来就只好找那些单身的青年教师了，既身强力壮，又没有家庭负担，再找其他借口就不好了。

    秋菊自然是被选中的那一个，由她来负责接替石老师原来的语文课。

    换作以往秋菊是不会推诿的，可是经过考试的失力和与石老师的交谈之后，她开始思考一些东西了。思考如何在学生和自我之间，教学和自学之间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