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安娜惊讶的看到刚刚加入了特侦局的“新人王”像是失了魂般走到那具尸体旁边。

    他揭开白布，看到尸体的脸，口中喃喃喊道：

    “……父亲？”

    虞安娜脸色一僵。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场僵尸潜入事件中，楚城唯一的受害者竟然是这位“超杀”的父亲。

    这是不是……太巧了点？

    这些僵尸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聚集在这个小巷里？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这是自己的责任。

    是她这位楚城分局的局长没能保护好这座城市，是她的失职！

    李炼一言不发，只是扛起了父亲的尸体，朝着家里走去。

    他的心中，有一些东西正在幻灭。

    “别拦他。”

    虞安娜挥了挥手，众人全都让出了路。

    ——

    将父亲的尸体放回家中，李炼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已经检查过了，父亲的胸口有几处贯穿伤，就是最后那只僵尸的指甲贯穿的，血都流光了。

    那么弱的攻击，别说是父亲，就算是自己也能轻松躲过。

    就算没躲过，硬抗一下也没这么容易死。

    但是父亲偏偏死了，死得像是个毫无超凡能力的普通人。

    这不可能！

    难道说，父亲一直都是个毫无超凡能力的普通人？

    为什么，为什么？

    想不通！

    大脑好疼！

    好疼，好热，好害怕！

    不要把我丢在车里……

    恐惧……

    不，不能恐惧。

    那种情绪早就被封印了。

    不该有恐惧。

    除了……对父亲的恐惧……

    那是唯一的，最深沉的，直达灵魂深处的恐惧。

    和那种恐惧相比，其他的恐惧，乃至死亡的威胁，都变得不值一提。

    头好疼！

    像是有个电锯在脑子里转！

    到底哪些是真的，哪些是谎言？

    只要思考就会头疼。

    分不清。

    我真的，分不清啊！

    为什么要逼我思考？

    继续这样下去不是很好吗！

    这样，最轻松……

    ……

    不，必须要当面确认！

    要亲口问一问父亲，到底是不是骗了自己。

    有办法！

    李炼从父亲兜里摸出一只白瓷瓶子。

    幸好，特侦局的人没有仔细搜查父亲的尸体，毕竟父亲只是个普通人。

    “起尸！”

    无生宝瓶的瓶口射出一道幽紫色的光，父亲的尸体抖动了一下，然后坐了起来。

    他茫然的看着李炼，然后看向自己的手，又摸了摸胸口的几个洞。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死了，但是又活了，却没完全活，只能活一个小时。

    也就在他死而复生的瞬间，他灵魂深处的某个枷锁似乎被解开了……

    一些模模糊糊，原本属于梦境的记忆，全都涌了上来。

    “父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要跟我说实话！”

    实话？

    什么是实话？

    要继续骗他吗？

    不，反正自己已经死了，哪还有骗他的理由？

    既然已经死了，就不用害怕被打死了……

    “我是个人渣，没有任何超凡能力，也没有什么无冕者组织，我一直骗了你，我是个禽兽，我不得好死，我遭天谴，我……”

    “不！”

    “啪！”

    李炼怒吼着一巴掌扇飞了父亲的一排门牙。

    但是没有血流出，因为他已是尸鬼。

    “我要你说！实！话！”

    父亲吐出断裂的牙齿，看到自己傻儿子愤怒的脸，以及目光中的混乱与彷徨。

    他明白了。

    这皮囊之下，包裹着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他之所以能够像是个正常人一样活着，甚至可以在异世界中轻易面对那些危险，是因为他被一种强大的精神力量支撑着。

    但是这种支撑是由谎言构成的空中楼阁，只要吹口气，这楼阁就会崩塌。

    就像是程序员用一堆错误百出的代码构建起了能够正常运行的程序。

    正确的做法不是将错误纠正，而是将错误封存。

    谎言又如何，真相又如何？

    根本就不重要！

    一切都会随着自己的死消逝。

    自己死后，谎言将会成为不可辩驳的真实！

    ……

    某一瞬间，父亲的表情恢复了往常的样子，他咬着牙，笃定说道：

    “是雷神索尔！他的诅咒耗空了我的超凡之力，让我脆弱得像是个凡人！”

    李炼露出震惊神情。

    “雷神索尔竟然如此强大？”

    父亲凝重点头。

    “他比我预想中强大得多，已经达到了三阶觉醒者的实力！”

    “三阶？那岂不是达到了摘星会长的级别？”

    “不错，我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已经彻底的败了！甚至……就连无冕者组织也被他完全摧毁了。”

    李炼大骇，结结巴巴问道：

    “组织……没了？这怎么可能！那么多强大的前辈，那么多比我厉害的杀手，全都……没了？”

    “不错……”

    “那蓝星怎么办？没有了无冕者的守护，这颗星球顷刻间就会被毁灭！”

    父亲脸上露出颓然神色，拍了拍李炼的肩膀，说道：

    “属于我的一切，都已随风消散，但你还在，蓝星还有你！”

    “你有巨大的潜力，能够不断的变强，直到拥有挑战神明的力量！”

    “你可以重建无冕者！你可以集结一群强大的伙伴！你可以做得比我更好！”

    听到父亲的描述，李炼只觉心潮澎湃，却又忐忑不已。

    自己真的能做到吗？

    强大的父亲，以及那么多前辈，全都死了。

    只凭自己一个人，真的能重建无冕者，真的能守护好蓝星吗？

    自己只是个脑子不好的普通人罢了……

    “你可以的！就像是之前完成每一项修炼一样，你可以做到你想做的任何事！”

    “你是我的骄傲，我却是你的阴影！”

    “现在，该是摆脱阴影的时候了！”

    父亲的灵魂深处，突然像是过了电，某种关隘被打开了。

    他涌起一个明悟。

    自身的存在，从出生到现在的人生，也许就是为了这个瞬间。

    一种来自灵魂底层的冲动，让他瞬间回顾自己狗屎般的人生。

    他想起来，老婆刚离开的那段时间，经常会做噩梦。

    梦里有一个巨大的魔影，祂说：

    “你将成为铁锤，你将成为刻刀，将那具身躯锤炼到极限，化作我最佳的容器，这便是你的宿命。”

    “诸界终将幻灭，永恒的痴愚才是宇宙的归宿……”

    ……

    父亲伸手摸了摸傻儿子的头。

    对李炼来说，这种感觉只有在妈妈离开之前才体验过。

    之后的父亲，就像是变了个人。

    他听到父亲用一种充满疲惫与解脱的语气说道：

    “孩子！我自豪地看着你一天天长大，成为正义的米嘎达。现在，我的生命已然抵达终点，而你必须扛起重任，成为新的杀！手！之！王！”

    “替我向李汐道歉……”

    “最后，替我把电脑硬盘烧掉，床底下的书也烧了，你不准偷看！银行卡的密码是你的生日……”

    说完后，明明一个小时还没到，父亲的身体就倒了下去，化作一具普通的尸体。

    李炼揉了揉眼睛。

    父亲死了，而且是以杀手之王的身份死的，不是一个人渣骗子。

    李炼的头，不疼了。

    只是肩头上压着重若山岳的责任。

    就在数分钟前，他还对父亲有所怀疑，对自己经历的那些苦痛有所怀疑，对自己不能像普通孩子一样成长心怀怨愤。

    但是此刻，疑虑尽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