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起床啦。”

    那间依旧不大的房间内，躺在床上的秦晓其实早已醒来，只是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秦晓呆呆的看着天花板，脸上尽管非常平静，内心却是翻江倒海的。

    “怎么办？怎么办……”

    “一会要去见她了，她会不会更漂亮了，会不会长高了，会不会……”

    “不不不，今天可能也见不上，还要去找老刘打听打听她去了哪个高中。”

    昨天他回到家后，跟父母闲聊时，不留痕迹的打听着红雨一中，以及2601班学生的去向。

    那次灾难后，中考延缓了半年多，红雨一中也近乎是变成了废墟。

    后来城市重建，红雨一中还剩下的师生，全部搬来了现在的花流市。

    灾难过后，红雨一中几千师生，只剩下一半，另一半非死即伤。

    离着海边如此之近，已经算是不错的结局了。

    秦晓稍稍平复一下心情，坐起身来，看着电脑桌上那张小镜子，抓了抓头发，自言自语道：“打小就看好你，真是越来越帅了……”

    “晓，早餐做好了，你最爱吃的菜包子呢。”

    秦晓自恋地揉了一会脸后，蹦下床，回应道：“来了，来了。”

    秦晓说完，迈出的脚步一顿，最后只是无奈一笑，突然觉得有些伤感了。

    他在那个苍白的世界中，见到了很多画面，又不仅仅是画面，而是他亲身体验过的旅程。

    秦晓亲眼看到她死了，死在海边，是他没能救下他。

    他能在如此绝境之下活下来，却不能救下她，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

    秦晓觉得不该如此，死掉的那人应该是他才对。

    “红雨一中……我又来了。”秦晓缓缓抬起头，看向窗外。

    外面离着他家很近的一栋大楼还在施工，尽管是灾难后，他家还是这样，算不上很穷，只是没太多钱，住不起市中心的楼房。

    秦晓推开门，微笑道：“老妈，今早吃什么？”

    如果自己来到了未来，那原来的自己就会消失吧？他们也会很伤心吧？可惜那时已经没有思索的机会了。

    一念之间，他一个人走了差不多三年的时光长河。到底是多久其实他也不太清楚。

    秦晓想着想着，突然笑道：“爸，妈，一会我出去一趟，回来给你烧顿好吃的饭菜，以前我就是懒而已，稍稍出手，可能以后都得我下厨……”

    他前面的男人满头白发，此时却是笑得跟个孩子般，搂着老妇人的肩膀。

    秦晓她母亲只是“好好好”的应着，又说了些什么路上小心之类的。

    秦晓突然别过脸去，不去看那个被时光摧残过的“孩子。”

    “苏芸裳死后，自己真的疯了吗？他们更伤心吧？”秦晓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后，拿起两个肉包子就往外走。

    “先出去啦，老朋友又打电话催了……”

    秦晓走后，屋内传来阵阵哽咽声，如人耳语。

    新红雨一中。

    校门前，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生。

    他看着校门内的校园，有些恍惚，心底五味杂陈。

    以前的他，或许此时是双手插兜，慢慢悠悠的走进校门。

    现在的他，却在校门前沉默了许久，久久不能迈步。

    此时的红雨一中小了很多很多，门前那几个熟悉的门卫大叔也不见了，校园内行人也是极少，非常冷清。

    呼——

    秦晓长叹一口气后，挤出个微笑，走到门前，“你好，我以前是这里的学生，想进去看看……要是说想要证明，我确实拿不出来。”

    那个年轻的门卫犹豫一二，又打量了秦晓一眼，觉得他不像个什么坏人，最后点了点头，“现在学生少了，也要小声些，那边还在上课呢。”

    秦晓道谢一声，快步走进校门，与以往一样，他走路几乎没有脚步声。

    “花圃，假山，操场……”

    秦晓一边走，一边在嘴里小声念着。

    “呵呵，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又陌生啊。”秦晓站在唯一一座教学楼前，叹了一口气。

    这里的布置，在模仿着以前的红雨一中，但是规模太小，秦晓也是看了许久才发现。

    秦晓笑了笑后，站在楼梯口，却没有迈步。

    “你，你好，让，让一下，谢谢。”

    秦晓听着那断断续续的话语，侧过一步，回头看着那个比他矮了一个脑袋的初中生。

    楼梯很小，勉强能两人通行，而他就站在中间。

    “哦，抱歉。”秦晓微笑着开口。

    “谢，谢谢。”那个男孩道谢一声后，小跑着上了楼梯。

    秦晓想了想后，突然喊道：“喂，等等，问你个事。”

    那个男孩戴着着一副眼镜，有些瘦弱，看着斯斯文文的。

    他听到秦晓的喊话后，扶着楼梯扶手，回过头来，有些疑惑的看着秦晓。

    秦晓笑问道：“李琦是你哥还是？你两长得挺像的，梳个大背头那就更像了。”

    男孩支支吾吾道：“你，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李琦，我叫李楠。”

    秦晓微微皱眉，这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外貌几乎与李琦一模一样，除了那双眼睛，完全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李楠看着秦晓不断打量过来的目光，眼神有些躲闪，不等秦晓再次开口，就小跑着上楼了。

    秦晓挠了挠头后，缓步上了二楼。

    他先去了校长办公室，看见没人后，又挨个去了几个不同科目教师组的办公室。

    秦晓逛了一圈后，有些失望，竟是一个老师都没遇上。

    上面有读书声传来，看来都是去上课了，他刚想走上三楼，抬起的脚又放下，马上回过头去。

    “同学，哪个班……”那个老人还未说完，看清那个嘴唇颤抖的年轻人后，马上停下了嘴边的问话。

    老人满脸皱纹，那若隐若现的胡渣就像点点霜雪，眉头也是花白的。

    “老，老刘？”秦晓缓缓回过身来，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

    老刘摸了摸那个霜白的寸头后，一脸疑惑的看着那个高大男生。

    秦晓小跑着过来，轻轻拍了拍老人的肩膀，瞪大眼睛道：“真的是你，老刘，你咋这么……老了？我是秦晓啊，这样看着我干嘛？”

    老刘似乎是愣住了，微微皱起眉头，在努力思索着。

    秦晓又道：“是我啊，2601班的秦晓。”

    老刘嘀咕道：“秦晓？没这个学生啊……不可能，我教的学生怎么可能记不起来？”

    秦晓眼眶微红，他的班主任老刘，初三那年才五十来岁，此时只是三年不到，竟老了这么多，脑子也坏……记忆力也差了。

    “秦晓啊，我是秦晓，还没想起来吗？经常罚站那个，和苏芸裳……”他一边说，一边搓着脸蛋。

    “哦，哦，苏芸裳啊……”

    “对对，就是她，她现在去哪儿上学了？”秦晓有些激动的问着。

    老刘想了想后，微笑道：“那我也不知道咯，苏芸裳这么好个孩子，突然就转学了……转学也好，也好，还好是转学了，还好。”

    “人至暮年，越来越喜欢念叨了啊。”老人叹了一口气后，双手抵住阳台栏杆，怔怔地看着外面。

    秦晓安静的听完后，问道：“那，那林彩雨呢？她家或者她学校在哪儿？”

    老刘回过神来，笑道：“彩雨啊，去了邻市的圣城高中……哈哈，隔壁班刘洋那小子，嘿嘿，为了能追上她，狂练了半年才能去圣城……”

    他笑着笑着，笑容感觉就变坏了些。

    秦晓道了一声下午聊后，小跑着下楼去，以后还有的是机会聊。

    老刘确实老了，也更喜欢唠叨了，不过他还是他，一个性子。

    老刘在那嘀咕了一会后，摸了摸后脑勺，自言自语道：“秦晓，真不记得了，看来真的老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