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仙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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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得以犹生

    双眼直视着,高白水招手,两柄剑落入手中。

    剑没了主,就像人没了魂。

    摩挲着剑,一如沉云刚刚的留恋。

    “后来,剑告诉我,要剑刺苍穹便就割舍一切;于是,我做到了,从你开始。”口中言语,似是说给剑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

    ……

    耳边,是溪水声,叮叮咚咚。

    沉云睁开了眼,视线是那深色的岩石。

    还活着,只是身躯已伤痕累累。

    腹部传来了烧灼感,伸手去摸,一块镶嵌在了那里,微微散发着光芒,也压制了丹田灵力。

    “别动,除非你还想再死一次。”

    声音来自声侧,望去,中年男子的模样,很含蓄的国字胡,很正直的四方脸。

    四目相对,沉云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疲惫,也看到了一丝欣喜。

    “萧子玉。”

    是直呼,不是询问,沉云的语气无比的笃定。

    点点头,萧子玉似乎很好奇,一直打量着沉云,像是想要看出什么来。

    只可惜,人心藏在皮肉下,眼睛能看见模样却瞧不见皮肉下的人心。

    微微摇头,似乎是有声轻微的叹息。

    “我瞧不出你的深浅,”语气平静,这山洞水光折射在萧子玉的脸上,显出他挺拔的鼻梁,“你是那个人的弟子?只是太年轻了。”

    沉默不语,并没有正面回答,沉云只是挣扎着坐起身来,感受着身体各处传来的疼痛。

    视线扫视,这空旷的山洞之中还有他人。

    是一小孩儿,生得俊俏,可是脸色却是怯生生的。

    “你们都在找他,为什么?”

    发问,萧子玉倚在洞壁上,瞧着沉云,也瞧着那小孩。

    抿着唇,那男孩面对着沉云丝毫不说,眼里也都是戒备。

    并不回答萧子玉的问题,勉强撑起身来,走到了男孩的身前。

    山洞里的光很少,只有法器点燃些许光亮,沉云看着他,从他脸上瞧到了和夏虎相似的地方。

    眼睛,他的眼睛很像他的哥哥。

    “夏虎是我朋友。”沉云平稳的话语回荡在山洞中,叫人安心。

    眼中的戒备似乎少了些,可男孩还是抿着唇,弱小中带着坚强。

    “在云台峰找到的,雪山的外门,也不知是谁将他带进来。”萧子玉解释,摸出了一个玉葫芦仰头灌了几口酒。

    这山洞内是有些寂静,除了溪水流淌,便只剩下了萧子玉咕咚咕咚大口饮酒的声音。

    气氛些许压抑,都是各自有心思的人,就连夏戈这小孩也不例外。

    “筑基十六式,”忽然,萧子玉报出了一个名字,拿手背擦了擦嘴直视着沉云,“这个名字很久没有人用了,流传至今早就不全,谁都不知道它该有的样子。”

    “可你还记得。”

    “没错,我还记得,”点点头,萧子玉随手从溪水中招来了一根剑胚,随意武动着,“所以我将它带出了谪仙山,用创造这剑法人的名号称呼它。”

    言语,停顿,话中何意要看听者何心。

    沉云依旧没有回答,回答关于这筑基十六式,回答这关于尘云剑法。

    剑胚不直,更是坑坑洼洼,可在萧子玉的手中,就无比的顺畅,好似开了刃。

    手中剑一动,那从岩石中渗透汇聚的溪水下,就引出了无数颤鸣。

    都是剑,以雪山之水养的剑。

    沉云看向了那溪水,也看向了溪水中的剑。

    “你的气息暂且被我压制了,丹田上的那块灵石便是用来隐藏;你受了伤,需要静养,灵力也动不得,否则灵石便会破裂。

    高白水能够探知大漠境内的气息,而这块藏龙玉则是利用雪山搜神大阵的阵眼所制,你出了大漠范围便是无用了。”

    解释着,像是在说明着一切。

    那萧子玉的意思叫人琢磨不透,而曾经想要杀他的沉云却是在他的洞府之中苟且活命。

    世事难料,可是相同的都是出自谪仙山。

    微微压低了视线,沉云想到了一个可能,可是却又难说出口。

    “你不用怀疑,”像是洞晓了人心,那高白水背对着沉云也作出了回答,“萧某八百年前入道,修为几经波折。

    八百年前我在谪仙山见过他,那时候萧某还只是未筑基的孩童。”

    吞下了口中的话,沉云似乎想起了什么,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微笑。

    “只当你是他的传人吧,对他,萧某敬重,也是向往。你走吧,顺着山道便是出雪山的路,这条密道不要告诉他人。”

    话,似乎是到了头。

    重头至未都是萧子玉一人再说,可是这些话怕都是他在雪山上无从倾诉的。

    站起身来,穿上一旁准备好的麻布衣;沉云动用不了灵力,甚至连剑修的气息也被压制,剑也不在了,此时看着,真像是一个世俗凡人。

    摇摇晃晃的走向山洞深处,那一直躲在石头后面的夏戈却是紧忙跟在了沉云的身后。

    “我朝不保夕,你也愿跟着我?”

    询问,沉云看向了男孩。

    用力的点头,躲在沉云的身后,可能是因为夏虎,男孩对沉云有着依赖。

    就这么着,一高一低的两个身影,慢慢的走在山道之中,慢慢的以凡人的步伐在走向着生。

    沉云的死讯传出去了,即便那雪山的护山大阵还闭合着。

    “不可能!”

    嘭的一声,桌案被拍成了两半。

    赵去奴怒发冲寇,豁然站起,一双眼睛瞪满了血丝。

    面前,沉三叔不语,低着头,满脸的无奈。

    “赵公子,你冷静一些,这消息确实是从雪山传出,而沉云……沉云也快三日无踪影了。”

    语气低落,沉三叔斜斜的依靠在椅背上,仿佛整个人的力气都被抽光了。

    已经有人眼中有泪,是阿妹,死死的捂着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这个屋子里,充满了凝重,窗外大漠灿烂的阳光也驱散不了。

    看着窗外的寂静,侯府院深,府外的喧闹飘不进来。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宁静,房门被人猛得推开。

    ‘啪’

    门框装在了墙上,结实的实木充满着韧性,颤抖着,弹了些许回来。

    “沉云仙师他怎么了!”开口便是质问,那小少爷祁安邦也是愤怒。

    都看向了他,在这里屋子里,此时不分主客也不分大小。

    “雪山,雪山说沉云他……他以死明志,跳崖了。”

    如同晴天霹雳,祁安邦呆住了,一瞬间的手脚冰凉,好像有什么的东西从身上被抽走了。

    失魂落魄的转身,踉跄着走出房门,还差点被那门槛绊了跟头。

    只有做了回答的沉三叔才稍稍疑惑,为何小少爷也会如此;其余的人,则是根本没有注意到祁安邦的反应。

    猛得一捶拳,又是一个茶几被捶裂开来,赵去奴迅速的收拾着行囊,提着剑,又匆匆的向门外走去。

    “你去哪儿!”连忙追问,沉三叔大急。

    “我去找我爹求援,围兵雪山,要个说法!”字字落地,赵去奴的眼中竟是狠色。

    一把拦在身前,那沉三叔的身躯就像是块门板一样,阻隔着去路。

    “别犯糊涂!”一声大喝,三叔厉声劝阻。

    死死咬着后槽牙,赵去奴的脸上似乎已经没有了冷静。

    声音从牙缝中挤着,带着恨,“让开。”

    “不让,你别这个关头添乱,特别是在如今这个形式下,给巡抚大人添乱,给朝廷添乱!”

    怒吼着,三叔的眼中仿佛在喷火。

    叫谁都能看得出,那沉衣甲在克制着自己,他的心中也有火,可是他肩头上还有担子要挑。

    但赵去奴的肩头没有担子,唯一次挑担子的时候,却是叫他看见了看不懂的世俗人心。

    铿锵一声,剑已是出鞘。

    抵在沉三叔的喉头,生生的抵开了一条去路。

    沉三叔无奈,他伤不得赵去奴,特别是他知道了赵去奴的身份。

    一路闯过,赵去奴截了匹侯府的快马,一扬马鞭绝尘而去。

    路人纷纷避让,这金城的南北大道上从未出现过如此嚣张之人。

    微微撩起了垂眼边的头发,沉云看着那快马奔腾,一脸的凝重。

    “走。”

    带着夏戈,皆是粗布平民的打扮,沉云走向了镇西军侯府。

    “老板,来碗羊汤。”

    “好嘞,一碗羊汤!”

    府外,沉云先去了羊汤铺子,叫了吃食才发现是应和的是个老板娘。

    在桌上排出了几文大钱,沉云的右手还是使不上劲,铜钱举不过桌面。

    换了左手,这些散碎的铜钱还是在路上捡拾到的,而它们曾经的主人早已是路上无人问津的干尸骷髅。

    “老板娘。”

    “客官,什么事?”

    老板娘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明显异于中原人的五官看着很是干练。

    “我得去办件事,家里的弟弟肚子饿,闹着要吃你家的羊汤;拗不过,带他来了,只劳烦店家照看一二,我忙完事很快就回来。”

    “客官客气了,只管吩咐好了,这里都是乡里乡亲的,都会照看着的!”

    满是热情,那老板娘显然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情了。

    稍稍执礼,沉云露出一丝礼节性的笑容。

    看向那夏戈,男孩拽紧了沉云的裤子。

    “我去去就来,很快。”

    劝说,犹豫再三,夏戈松开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