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寝室后，江秋未及越发感觉老卫情绪不对，来到男寝值班室果然见他失魂落魄的坐在那里，白胡子稀疏散乱地垂在下巴上，看上去苍老许多，“你心情不好吗？”

    灯光照着，老卫慈祥得有点小老头的样子，冲他招招手，“你怎么还不睡。”

    “今天事发突然，不是你的错，你把她们安全送到大部队了。”江秋未及肯定的望着他，作为守护者他深知这种后怕的滋味，想必老卫心里真的不好受。

    老卫把他抱在膝上，语调中尽是遗憾，“我不敢想象，如果我晚一点找到她们，她们会怎样，会和河道里那姑娘一样还是和小飞的姐姐一样。”

    江秋未及仰头，是一撮白花花的胡须，恍然回到小时候章杨伯伯抱着自己的场景，“小飞学长吗，老师，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三年前，学院发生了一件大事，”老卫眺望北方的高山，痛苦的往事历历在目，“小飞的哥哥姐姐是我见过所最有天赋的学生，那年他们本来是该参加仙围学院的入围测验的，可因为我的疏忽，他们永远留在了训练场地，我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浑身都是被魔兽撕咬的痕迹，没有一块好肉。”

    “什么训练场地，这么危险。”

    “三年前就封锁了，再也不会祸害人了。”老卫的眼泪滑落下来染湿了颤抖的双手，一次次拭去却止不住心底源源不断的悔恨，似在骂那场地，又像是在忏悔自己不再犯错的决心。

    江秋未及不会好听温柔的话，就乖乖坐在怀里陪着老卫，他觉得总好过留老卫一个人呆着，他之前难过的时候就喜欢呼啦窝在怀里。

    晨雾缭绕，天边的阴影慢慢褪去，老卫将睡熟的江秋未及抱回寝室时，东方露出了微弱的曙光，像一抹红色的水彩横扫过天际。

    与此同时的卫护学院来了位不速之客。

    安文裕客气的将他请进办公室，虽只是初秋安文裕已经披上了长袍，“不知仙人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傅司凉细细地品了品桌上清澈透明的茶，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满足地点了点头，“你认识我？”

    “北境区常青学院傅院长，久仰大名。”

    “你认识我事情就好办了许多，”傅司凉坐直了身子，大有大谈一番的架势，“你的石灵气很有潜力，我想挖你去我们学院。”

    安文裕高挺的鼻梁上嵌着一副细致华丽的眼镜，衣着典雅，带着浓浓的书卷气息，他微笑着，看不清态度。

    “你若来了，院长位置便交给你，不比你这老师的办公间舒服？”

    安文裕眼中有了些情绪，像在看一个怪人，“我身弱体虚，不过是个废人，傅院长为何如此看重我？”

    “因为你的石灵气，”傅司凉也不拐弯抹角，“我有办法调理好你的身体，疏通你的石灵气，就要你一句话，你跟不跟我走。”

    安文裕看他的眼神更怪了，自己久病缠身，安府投耗了大量财力寻了多少医师都无药可医，他竟然这般有信心，“教学讲究的是公私分明，若你能证明常青学院学生的实力比卫护学院强，我就跟你走。”

    傅司凉将杯中茶一饮而尽，“好，一言为定！”

    江秋未及从床上爬起来，偷偷趴在栏杆上看老卫扫地，他瘦小的身躯弯曲成一个半圆形，手中拿着把旧扫帚，扫帚头磨损得只剩下几根稀疏的麦秆。

    加桐从楼上下来，不禁好奇，“小学弟，今天初级部休息，你怎么起这么早，你在看老卫扫地吗，他真是一个好老师对吧。”

    “可是他说他三年前酿成大错，不配是个好老师。”

    “三年前那场意外错不在他，是那两个学生急功近利半夜偷溜进训练场地，不知如何激怒了大批魔兽，对他们群起而攻之，发现他们不在学院后，全部老师出动寻找，老卫为了将他们的身体带回来，更是一人单挑几十只魔兽，导致腰部严重受伤，如今总得弓着腰，就这，他每天还要担任厨师、宿管、老师、甚至没事还要去驾马车接客来贴补学院的开支，不管流言怎样，我是很敬佩他。”

    “原来是这样，那他为什么这么自责。”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死心眼，喜欢把所有的事都揽在自己身上，当年他是第一个发现那两个学生的人，自此就埋下了一个心魔，他总觉得是自己不够快，自己要能再来早点，一切都会不一样，不说了小学弟我上课快迟到了！”

    “等等，学长，你知道怎样能让他不这么自责吗？”

    “人死不能复生，或许你给他找个徒弟转移一下注意力，会好一点，”加桐下台阶的脚顿住，“从我们那一届他就想收个徒弟，只是现在很少人喜欢用长剑了。”

    “很少人用长剑了吗。”难怪老卫在课上会一个劲的推荐长剑，被这么多人拒绝一定心里很失落吧。

    扫帚的每一次挥动都会扬起一片灰尘和垃圾，仿佛在舞动着微小的灰色风暴，灰尘粒子在阳光下闪着微弱的光芒，如同迷雾中的星辰。

    有双小脚踏着星辰走近，老卫一仰头，是江秋未及，“今天不上课，怎么不多睡会。”

    “老师，我想做您的徒弟，跟您学剑。”

    老卫的眼睛一亮，像被星辰照亮的宝石，他轻叹道，“你是个好娃娃，但不必可怜我，而强迫自己学习不喜欢的武器，你个小娃娃还不懂守护的含义，再去睡会吧。”

    江秋未及望着他拄着扫帚离开的背影，陷入了沉思，一个武器而已，怎么会有关守护呢。

    卫护学院初级部的学生今天也是休息，安达苏推开办公室的门，安文裕果然捧着书坐在那里，“安老师果真尽职，没课也要守在学院。”

    “应该的。”安文裕合上书，欲站起身同她讲话。

    “若是真的能把心全扑在教育上就好了。”

    安文裕动作一滞，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介于你身体的原因，院长会一致决定将你每周三节的课程调整至一节，这也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

    “一周一节？”安文裕双手牢牢抵住桌子以此为支撑，然而，虚弱的身体让他不得不用力咳嗽，“你不如直接开除了我！”

    安达苏前倾身子，眼角眉梢都带着自信的弧度，“你以为我不敢吗，要不是看安老头的面子上，哪个学院会留你这棵病秧子。”

    “你们这么做，经过卫院长同意了吗？”

    他的怒吼在安达苏眼中就像红了眼的小白兔，她表情嘲讽道，“滑稽至极，安老师的记性真是越来越差了，卫院长已经去世很多年了，是你害的，你忘了？”

    她的声音同来自地狱深渊的魔鬼勾人想起暗处的记忆，安文裕颓废的瘫在地上像是失去控制般，病态地疯狂翻找着自己记事用的本子。

    他苍白的脸上满是不安和焦躁，手指不停地翻动着每一页，随着日期的前移，他的动作越来越激烈，直至翻到那一页，“今日，我最敬重的卫院长为我采药途中不幸坠崖，我愿遵守他的遗志，将我的一生奉献于教育事业……”

    她扳正他的脸，“我给你奉献于教育事业的机会，该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