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开荤
宁宣西和季月茹两人向殿外走去,季月茹冲着同天齐笑了笑。单手负后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两人没走出两步,宁宣西没什么表情的回头看着同天齐。
“我等也包括你。”
同天齐有种被冒犯的感觉,在自家地方被人当外人,却又不敢说什么。宁宣西的眼神就足够他喘不过气。
还是季月茹的展颜一笑更管用些。“虽然吃了只死苍蝇,可是有大美人也还不算差”。
后院灶房内雾气缭绕,只听见齐天人不住的发出舒坦的感叹声。
一个声音清亮有力却不失威严。
“都准备好了?”
“给我把灶台上的盐罐拿过来。”
一个身影从雾气中站起来走两步转身端着罐子走回来坐下。
齐天人接过盐罐捏了点盐塞进嘴里,又随手把盐罐丢给他。两手齐上阵,两根食指在牙间摩擦。好一会就着洗澡水涮了涮口向澡盆外随意一吐。
“清爽。”
柳怀仁近在咫尺,齐天人那口水就吐在他脚边他并未在意。
若是换了旁人在他面前怕是大气都不敢出。
皇权爪牙绣衣直指司掌舵人首座柳怀仁。
这位大宦官可说权倾朝野,无人敢阴风的存在。却对一个世风日下司天监的老头恭敬有加。
齐天人并未对他之前的问题做出回答,把搭在木桶边的毛巾递给柳怀仁。在木桶里转了个身背对他指了指自己后背。
柳怀仁轻车熟路把毛巾裹在手上,稍稍湿水便在他背上游走起来。
“老了,老天虽暂不愿收我这老头子。我得有自知之明啊!”
说这话齐天人向上指了指,柳怀仁手并未有任何停滞,表情也平常。
“我遮掩天机多年,早已是朽木时日无多。再不收我就自己去找它。”
听见这话柳怀仁终于有了片刻凝滞,齐天人后背心处,团状黑线闪电般八方扩散。
他轻轻用手盖了上去,好像这样就能让这黑线减缓蔓延。
齐天人嘶哑的笑声让柳怀仁的手有一丝颤抖一闪而逝。
“嘿嘿!开始吧!原以为是天要灭我东方天下······势在必行,我只是一只推动的手罢了。别停啊!”
柳怀仁明显愣住片刻,缓过神来轻叹一口气,手继续在他后背游走。
“恩!”
他此时的声音中多了些杂质,像是肯定又多了些感叹。
这让齐天人笑出声来。
“哼!杞人忧天,给了你这么多年时间还没看明白?”
柳怀仁把手上澡巾侵在水中搓了搓,认真的把澡巾拧干挂回木桶边。才缓缓回道:
“想了很多年,也看了很多年。无力回天啊!虽是下策却也是良策。”
“怎么?贪恋权位了?”
柳怀仁一席天青色长袍,暗金色云纹腰带衬着威严。一抖衣袍站起身恭敬向齐天人施了一礼。
“一直准备着从未松懈。”
再说同天齐无奈跟着两人走出大殿,在临近司天监大门处停住脚步。
门外不知何时停着一辆金丝楠乌木马车。以他禁门开的灵觉竟然直到这会儿才发现马车,让他有些诧异。
他更不解的是,原主记忆里乌木在这个时代是最上等棺材的主要材料。鲜有人会用做马车材质。
宁宣西晃眼看见他的眼神便知他的想法却并未言明,只是微微皱眉。
他询问的眼神看向季月茹,她也看出了同天齐心中想法笑了笑轻声解释。
“金丝楠乌木隔绝一切邪祟,也能隔绝外界窥探。”
同天齐恍然大悟。其实他并不是不知道,毕竟是司天监弟子这点见识还是有的。只是觉得这气场有种说不出的奇怪。
这着实勾起了他对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柳公的好奇。
仗着自己禁门开的兴奋劲旁若无人的放眼看向后院。
季月茹见他看去的方向,双眼金光一闪瞳孔涣散便知不好。有些急切的看了一眼宁宣西。
只见他也正目光灼灼的盯着同天齐,却对季月茹微微示意不要阻止。
同天齐只觉得周遭景物阵阵扩大,眼神如飞一般进入大殿穿过后门直至伙房。
只见一席天青色长袍正背对着他,下一刻让他亡魂大冒。
柳怀仁回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这人明显四十出头的样貌,眉宇间却有种说不出的威严,长相青秀。若不是眼角的鱼尾纹还真不敢确定他的年纪。
此时他的听力也随眼神一同到达,只听得齐天人一声冷哼。
“哼!老夫若不是只有你这一个弟子,今天就把你扫地出门。竟敢偷看老夫洗澡?”
言语虽严厉却明显是在说笑。
同天齐突然心脏狂跳,只得收回功法凝神静心。不想却没用,心脏好似下一刻便要跳出身体逃离一般。
季月茹和宁宣西并不知他这是怎么了。只见他突然捂住胸口,竭尽全力嘶喊出几个字。
“好难受。”
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富春怡园
关京都最负盛名之处,世人无不对这天下最奢华的妓院留恋。坊间流传。
“关京都华丽若宫厥繁奢也不过凡俗尔尔,富春怡园便是那宫阙顶上明珠。”
这里出入之人无不达官显贵名门望族,旁人若有幸能再此一掷千金那便已是脱离凡俗。
所谓名声地位不过是一群有权有势的LSP故意抬高格调,富春怡园也乐得名扬天下。
位于皇城外内城中的重要位置,对一般人来说这已是遥不可及的地方,可见背后之人绝不一般。
清新淡雅的院落外开出十几个门洞,每个门洞内都有一个清倌人或抚琴或妖娆媚舞。
各自风景独好,没有胜过谁。只看路人的口味不同罢了。
隔着薄纱的春景简直让人不能自拔倾心于此在无法挪动一步。
十几丈宽的街道对面站满了“一般人”,甚至常年有小贩游走卖货靠此丰衣足食。
常年混迹于此的人们格外守规矩,都是三五好友或坐或站的齐聚隔街向往流连忘返。
进的门内也听不见喧哗,甚是清明一片儒雅淡然之色。
每一位清倌人都是才色俱佳的可人儿,彬彬有礼不见媚态。
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多一丝不予少一束冷淡的恰到好处。尽显关京都皇城贵气不落俗粉。
外人无法得知富春怡园到底有多少进院落,进门已是眼花缭乱哪有心思多事。
一间淡雅不失粉艳的房间内,床榻上躺着一个俊秀如画中人的少年。
一个糟老头子白衣胜雪正喝着媚娘喂来的酒,迷离沉醉其中。
粉状淡雅的可人儿靠在床榻边,手指轻轻勾勒着俊秀少年的脸颊。不时的吞咽口水有些吓人。
少年迷迷糊糊中睁开眼正看见可人儿咽了下口水,恍惚间不自觉的往后躲了躲。
可人儿叫怡娇,她并没有妩媚撩骚的声线。轻声细语让人安心。
“你醒了,再睡春宵都要化了。”
等同天齐反应过来便不再惊慌,这就是他每晚都会来接老头的春色上庭。富春怡园上等客房。
他胸口镇痛还有少许,头也如被重锤砸过一般疼痛。捂着胸口揉着太阳穴没好气道:
“我怎么会在这?”
怡娇笑盈盈把他扶起身指了指花丛中的老头。他一见这阵仗气不打一处来,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质问。
“死老头,你知不知我差点死在司天监。你为什么不帮我?刚叫完你师父你就撒手不管了。你知道那狗眼低的掌史冲我开枪,要不是我······”
老头迷离眼神笑盈盈看着他,并未有半分阻止她说下去的意思。他自己差点把那个秘密说出来。
顿了顿调整好心情,再次发难。
“刚才没发挥好再来一次。死老头你见死不救,一会等你喝醉了我就把你扔河里。找根绳捆住你两只耳朵,只要头漏出水面保你不死就行了。我对你很失望。”
这一屋子怡娇、怡梦、春雨、娴雅四个姑娘没有一人感到惊讶,全都笑盈盈的若无其事。
老头的笑容让同天齐觉得瘆人。太灿烂、太谄媚了。从没见过老头对任何人如此灿烂。
“你笑什么笑,以为我不敢吗?我受够你了,对你很失望。对你很失望听见了吗?”
虽有怒气也不失尊卑,只是说话很大声凑得很近。见老头毫无反应,气得他来回踱步看了看四个姑娘。
“我就想不明白,这死老头有什么好?司天监都让他喝没了,穷得米缸掏空只能煮三碗粥。你们还笑,还美呢!都有病。”
老头使了个眼神,怡娇和怡梦赶紧把他按坐下。笑盈盈的往他面前的碗里夹了几块酱牛肉和半个猪蹄递到他眼前。
他立刻变了一副嘴脸从座上弹起来,捂着鼻子和嘴跑的远远的。
“你们俩要害我。”
说着话他看向老头,老头终于说话了。
“可以吃。”
他本还想着老头肯定也是戏耍他,完全不听她说什么就开始怒怼。
“我就知道你这老头子嫌我不开窍,干脆就放弃······”
话说一半突然顿住,目光灼灼盯着老头一脸不可置信凑近老头。
“你刚说什么?”
老头依然是那副笑脸。
“可以吃。”
他一时脑子没反应过来,蹦出各种想法。“老头要放弃我?不对啊!没理由啊!我禁门开了。”
同天齐突然一脸谄媚来到老头面前,老头从没见过他这副嘴脸,反而表情凝滞了一下。
“老头你知道我门开了?”
老头目光中有了些不一样的东西流露出来,恍惚间有晶莹一闪而逝。很认真的冲他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