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剑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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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救命恩人

    洪山和杨炳儒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认识了,那时候洪山还是一个愣头愣脑的小年轻,刚在江湖上打拼没多久,而杨炳儒则是一名刚入伍没多久的小兵。

    当时正值七国末期,匈奴依旧时不时地骚扰西蜀的西北边境,杨炳儒作为一名边境守军,经常会与匈奴游骑短兵相向。

    那一次,他们十人照常巡视边境,一群人有说有笑,丝毫没意识到头顶盘旋的游隼已经将他们牢牢锁定,而在不远处,也是一队十人的匈奴斥候正整装待发。

    匈奴斥候可以说是边境守军最痛恨的存在,匈奴被称为马背上的民族,他们是天生的骑手,更是天生的弓箭手。

    而斥候是他们从军队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凭借敏捷的身手和精准的马背骑射,时不时地就会对边境守军发起突袭,等守军死伤数人后准备反击时,匈奴斥候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杨炳儒正和一名同袍有说有笑,一根剑矢“嗖”的一声,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的情况下,直直地插进那名同袍的头颅中,同袍一声没吭便摔下马去,当场毙命。

    “敌袭!”伍长大叫道。

    杨炳儒一扭头,只见十名匈奴斥候正朝这边袭来,其中有人正在挽弓搭箭。边境守军中有一句话广为流传,说如果遇到匈奴斥候,不要想着跑,因为你的马肯定没他们的马快,而他们的箭,比他们的马更快。

    伍长一声令下,众人赶忙调整好状态,拔出长刀迎面冲向匈奴,那一刻杨炳儒的手心直冒汗,手臂都微微颤抖,愤怒,恐惧,紧张,各种情绪混杂在了一起。

    在双方互相冲锋时,又一名同袍被箭射中,连人带马摔倒在地,滚了好几圈,那个时候杨炳儒只感觉自己脑子里一片空白,后面完全是凭着本能进行厮杀,当一股粘粘的、热热的液体溅了他一脸的时候,他才慢慢恢复过来,他不知道脸上的鲜血时敌人的,还是战友的。

    战况呈一面倒的趋势,他们十人已经有七人躺在地上没了气息,只剩下他和伍长以及一名老兵还在苦苦奋战,而对面仅仅是倒下了两人,一人负重伤,巨大的人数差距让他们根本不可能有胜算。

    “走!”老兵冲他大叫道:“快走!”他身上已经被砍了好几刀,鲜血直流,右手已经瘫软无力举刀,换成了左手,右手的手指还在不停地滴答着鲜血。

    杨炳儒满脸鲜血大声道:“不走!”举起长刀击退了一名敌人。

    这时,伍长被一剑刺入腹中,自知生还无望后,大声道:“走!回去禀告将军,把消息带回去!”

    杨炳儒自然是不肯,参军入伍同为兄弟,要死一起死,留他一人苟活算什么道理?

    就在他玩继续上前杀敌时,那名老兵突然抓住他的马绳,转了一个大圈,调转了方向,然后用刀背狠狠地拍了一下马屁股,战马发出一声嘶吼,疾驰远离战场。

    那一瞬间,在杨炳儒的愣目下,老兵笑着说:“回去告诉徐小二,其实我没有女儿,上次喝酒说把我女儿嫁给他不算数,让他再找一个。”

    老兵说的很坦然,杨炳儒强忍着泪水,可根本忍不住,泪水混合着血水滴落下来,他不敢回头看,只能忍受着悲痛远离战场。

    可背后传来的马蹄声让他心中一凉,有两骑追了过来,显然是不打算留下活口,杨炳儒擦了把脸,他现在只能头也不回地向前冲,活下去,然后把这个消息带回军营。

    又是“嗖”的一声,杨炳儒下意识地一撇头,一根剑矢擦肩而过,撕扯出一道伤口。杨炳儒心里直骂娘,这狗娘养的射的还真准啊。

    骂归骂,但他不敢停下,他不知道下一根箭什么时候会到,他只能头也不回地逃跑。

    两骑穷追不舍,不知道过了多久,杨炳儒只感觉口干舌燥,头昏眼花,就连牵马绳的手都渐渐无力,他想,今天应该就会死在这了,不过也挺好的,至少也跟伍长他们一样同日死了。

    两骑越来越近,就在杨炳儒准备放弃转头与那两骑搏杀时,有几骑突然从侧面杀出。

    这突兀的几骑让两名匈奴斥候也是一愣,二者对视了一眼便要停止追杀准备折返,可那几骑中一人大喝一声,直接将手里的刀投掷过去,以极快的速度不偏不倚地劈在了一人的脑袋上,那人痛苦地惨叫一声便没了气息。

    另一人见状也顾不得同伴,驾马疾驰而去,杨炳儒见到这幅场景后就再也撑不住了,摔下了马,那几骑见追不上另一名匈奴斥候,也就没有再追,走过来查看杨炳儒的情况。

    那个投掷长刀的男子将杨炳儒扶到怀里,又让人拿来水壶,喂给杨炳儒喝。杨炳儒一大口一大口地喝着水,最后还不小心呛咳了几下,然后才慢慢恢复过来。

    他抬起眼皮看去,此人正是年轻时的洪山。

    洪山当时刚创建洪门镖局没多久,而且镖局也才八匹马,二十余人,接的单子都是其他镖局不要的残羹剩饭,要么钱少的可怜,要么就是凶险万分,这次就是,押送一批货物来往经常有匈奴出没的边境。

    他们是在一处地势较高的山坡上休息时看到了两名匈奴斥候正在追逐一名边境守兵,镖局里的众人本不想沾染什么麻烦,能安安稳稳地走完这趟镖就已经不错了,他们也不过是老百姓,没必要去掺和国家之间的事。

    可洪山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出手相救,就这样,洪山与杨炳儒结识。

    后来杨炳儒割下了那名斥候的脑袋回到军营,没人指责他自己一人苟活,反而大大称赞他,杀了一名匈奴的精锐斥候,别说是他这个小兵了,就算是百夫长也要被记大功一件。

    杨炳儒的名声在军营里直线上升,也为他后面的升职铺好了道路,这一切都不得不感谢洪山。

    杨炳儒也一直把洪山当作救命恩人相待,二者经常有来往,逢年过节送礼不说,但凡是得知洪山会经过自己所在的地方,他都要拉上洪山好好喝一顿。

    如今洪山遇到了麻烦,他自然不能坐视不理,王府父子二人什么品性他自然知道,老的财富惊人,背后不知道给那些当官的送了多少钱,人脉很广,在这西关县一手遮天。小的不务正业,欺男霸女那是样样精通,不知道祸害了多少老百姓,他是最看不起这种人。

    还有那个李远志,年轻的时候不过是个穷困潦倒的秀才,后来不知道用了什么花言巧语哄骗了前任县令的女儿,这才步入仕途,靠着娘家走到了今天,一个吃软饭的家伙罢了,他更加看不起。

    看王怀宣的样子,今天肯定是不打算放过洪门镖局,他自然不怕王怀宣,毕竟是实打实的武将,常年驻守边关,死都不怕。

    可他担心王怀宣会跟军队里的其他人互相勾结,尤其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据他所知他的上司校尉大人与王怀宣来往密切,万一王怀宣联系到校尉大人,校尉大人一下令,他就不得不从,毕竟自古以来都是忠、孝、义的先后排名,乱不得也不能乱。

    杨炳儒说道:“王大人话重了,我可不敢包庇什么犯人,可凡事都要查个清清楚楚,事情的真相都没弄明白就要抓人恐怕不妥吧。”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我儿子就在这躺着呢!”王怀宣语气添了几分怒意。

    杨炳儒的脸色也冷了下来,要是王怀宣只是一个普通的地主商贾之流,敢这么跟他说话他早就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了,可王怀宣的背景过于庞大。

    据说王怀宣上面是青阳郡的郡尉大人,掌管一郡的军务大事,杨炳儒也不过是郡尉大人的下属罢了,而且还是一个小得不起眼的下属。

    杨炳儒虽身为武将,不想掺和官场上的这些东西,但他终究只是个八品长水校尉,是官场仕途这片汪洋大海中一片小小的树叶,随随便便一个浪花就能将它掀到海里去,他能做的只有随波逐流。

    但他也绝不会放任王怀宣如此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他大可在这挡着,让洪山等人直接离城而去,上面要怪罪下来顶多革他的职,为了救命恩人,他这八品长水校尉不当也罢。

    洪山长叹一口气,看样子子今天是躲不掉了,他不想因此牵连到杨炳儒,于是对杨炳儒说道:“杨兄,此事是我洪门镖局引起的,与他人无关,杨兄还是不要插手此事了。”

    杨炳儒苦笑着摇摇头,洪山的性子十几年都没有变,还是这般,不过他的性子也一样,洪山说让他走,他就偏不走,驾马上前,立在客栈门前。

    王怀宣眼神冰冷,既然杨炳儒不肯放手,那就不要怪他不客气了,挥手召来一个仆从,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随后交给他一样东西,看不清是什么,仆从接过后小心放进怀中,不断点头,在王怀宣挥手示意离去后俯身而退。

    杨炳儒眼睛一眯,他大概猜到了王怀宣是命人去通知自己的上司校尉大人去了,不过他并不害怕,只要能够在这段时间内拖住他们,让洪山等人抽身离去就行,其他的,他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