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共东风放纸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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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一发动全身

    “是啊,所以……”孟寻正要反驳,话语一顿,凝神片刻,忽而就锤着脑袋笑了。

    可不是么,纸鸢本就是凭借风力往上飞的,缺那一点能带动风车的风?

    固有思维害人啊,看这纸鸢精湛的做工和繁杂的程序,就自然把它其他地方也往复杂处去想了。

    生肖纸鸢完成,孟寻揭了告示,一路疾行往京师去,刚进城门,有官兵等候,叫上马车直接把他往王府带。

    至王府外被放了下来,与他一并在此等候的有不少人,看他们不耐神色,显然是等了许久。

    孟寻闲不住,跟旁边一小哥搭话:“为什么不让进啊?”

    “王府是什么地方,岂能是我们随便进的?”

    “那我不进就是了,把纸鸢交上去,我走人。”他说着,看那小哥狐疑打量他。

    小哥道:“但凡来献纸鸢的,哪个不是为了名利,你当大家都是闲着没事干,真关心太妃身体呢,东西交上去,人直接走,也就你愿意,可是啊,人家王府还未必放你呢,大家都眼巴巴等着进府,出你一个要走的,你想一想,王府不会怀疑吗?”

    孟寻略一思量后,连连点头,朝这小哥拱手:“厉害厉害。”

    过了会儿又叹:“不过我大师哥交代过,叫我尽量不要张扬。”

    小哥道:“谁能进府,谁先进府,都是安郡王挑选的,安郡王也不是全都让进,你别叫他注意到,也就是了。”

    “此话有理。”孟寻佩服有加。

    说完又一顿:“不对啊,不叫他注意,我这纸鸢怎么给?”

    犹疑间,忽见人群陡然散于两侧,周遭瞬间鸦雀无声,他才感到脚边有人拉他,低头瞧那小哥在扯他衣摆,再抬头,迷惘发现身边人都跪了。

    他反应过来,连忙跪倒,额头点在地上,悄然问那小哥:“是安郡王出来了?”

    “不是,是皇上来了。”

    “啥?”

    “皇上肯定是来看太妃的,他不管纸鸢的事儿,你别怕,看大家怎样做就跟着做。”小哥的声音不大稳,兴许也是第一次离天子这么近。

    大概也是因这话语不大自信,孟寻没怎么听进去,他望着地面,打起了些主意。

    “不叫安郡王注意,又能把纸鸢给送进去,也不是没办法啊。”他暗暗笑起来,觉得自己简直是机智过人。

    一片庄严的沉寂中,皇上的脚刚沾地,两边跪着的人群,赫然有一人站了起来。

    侍卫霎时拔了佩刀,孟寻一愣,想自己是顾此失彼了。

    打不了退堂鼓,硬着头皮也非得把自己并无冒犯之意给解释清楚,好在他能言善辩,又好在皇上不是暴戾的性子,他一番诉说,大气不敢喘,说完战战兢兢看那人,

    却见那人面带微笑:“多谢你为母妃费心了。”

    他长舒口气,挥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你能这样为母妃着急,定是个良善的人,也……很有趣,你来自哪里?”

    他不敢怠慢,除了自报家门,就连家里几口人,甚至恨不得那几口人每日几时起几时睡也都一并报了。

    然而皇上听到长清斋三字,面上冷了下来:“是那穆派后人开的?”

    孟寻背后一凉,瑟瑟点头。

    面前人沉默须臾,脸色虽仍是不大好,但好歹没有方才的愠怒了,他道:“不管怎样,这次你们是好心。”

    他命人收了纸鸢,没有要请孟寻进去的打算,这正合了意。

    他往里走,走了几步又回头:“若是母妃的病真能缓解,朕可以考虑免了穆派之罪。”

    孟寻如见光明,不想还有意外收获呢。

    他悠哉乐哉往回走,思量着去瞧瞧陆陵和小风,按理说上回给陆陵的信应该早到了,但他怎么没回应呢?

    小风那个说不定还没到,早知道写什么信啊,还没他自己路上走得快。

    可还没走远,那与他说话的小哥追了上来,神色急切地劝道:“你赶紧走吧,方才你在皇上面前出了风头,其他人正记恨呢,在商量着要来找你麻烦。”

    孟寻有功夫傍身浑然无惧:“来就来,我怕他们啊,天子脚下我看他们敢不敢动真的!”

    小哥一叹:“哎,你怎么……你师父是穆荣的女儿啊,你干嘛光明正大说出来啊,今儿这府前可都是同行,一听你身份全炸了,两重火气压着,还真不敢担保他们会不会动手,即便你不怕,我劝你啊,最好别在这儿闹事,皇上刚才对你印象不错,没准能凭此挽回你穆派声誉呢,你一闹,怕是要前功尽弃了。”

    孟寻怔了一怔:“你说得对。”过了会儿,他四下看看,唉声叹气道,“那我还是先离开京师吧,可惜来一趟也没机会拜访故人,罢了罢了,命该如此。”

    他一骑绝尘,很快离了京师。

    安郡王得知长清斋有人来过的时候,他已走远了。

    在皇上面前,安郡王没有缘由去着人一路追赶,而听人描述,又知不是岳澜,也就没什么追的必要。

    只是,皇上看上去对这纸鸢印象不错,对献纸鸢的人,印象更不错。

    他有一瞬间觉得,皇上兴许也知道岳澜的身份了,不然怎么轻易就放过了长清斋的人?但他不动声色,不知作何打算。

    安郡王唯一能确定的是,这长清斋的人,必须掌握在他手中。

    他费了这一番功夫没有起到作用,原想用母妃拉住岳澜的心,却又不能叫人看出他早已知晓岳澜身份,想那母子相见总会有血脉相连的感应,但全都徒劳,非但是徒劳,还叫他心中多了一层隐患。

    但太妃身上疼痛是真的,常放纸鸢能有所改善也不是胡说八道,太妃对那“十二生肖”果真是十分喜爱,王府兴师动众为她连夜修筑了场地,桃花将落,初荷欲绽,太妃看那纸鸢在天上飞舞,连睡梦都香甜了些,似回到少年时光,那时她不若如今沉稳,还是个张扬跋扈的少女。

    她症状缓解,皇上自恃一诺千金,只是这种小事他委实不大上心,安郡王毛遂自荐去办此事,他就一并交托懒得过问了。

    安郡王越发觉得皇上想把岳澜拉到他那一边,虽然不知这样有什么好处,也许……好处就是不要让他这边落到什么好处。

    那不如直接把岳澜杀掉得了,莫不是还念着什么兄弟情?可笑!

    越是猜不透,越是要精心筹划,他来回徘徊着:“皇兄要为穆派正名,如果穆派正名,大抵纸鸢行业又能起来了,毫无疑问,这是岳澜的心愿,皇兄在顺着岳澜的意,那么……本王便不能叫他顺意,要不然……岳澜顺意了,他就不会有事情来找本王,而且他还会感谢皇兄……不行,绝对不行。”

    “何况这小子叫人来一趟京师,居然直接绕过本王到了皇上面前,莫非是存心的?”

    “那就更不能让他顺意,好歹得给个教训,非得叫潍远县的纸鸢行业再来个冲击才行。”

    “但此事本王不能亲自办,这么多年本王不与朝臣结交,给够了皇兄颜面,如今得为自己着想了,在朝官员中若没有几个心腹,如何对得起本王这称号?”

    户部尚书福大人是他的首选,但凡有欲望的人,都有破绽可寻,福大人推举了陆陵,潍远县一事,安郡王又交给了他去办,多好的印证忠心的机会。

    他要陆陵再压潍远县的纸鸢行业,并好言道:“你有经验。”

    潍远县纸鸢坊本已经关了许多,也就杨家和其他零星几个还留着,陆陵没有来,他随便一安排,那几个零星的坊间也关门了。

    杨派他没有硬来,王爷只叫压,没叫关,反正杨派已经亏空了,要不了多久,他们大抵自己就要关门。

    也许,他自己也有些思量。

    确切说,不是思量,是愧疚。

    这些事情都很容易办,可安郡王也看出来了,事情到如今,已经太小了,不足以掀起风浪。

    他又下了个命令给陆陵:“清退潍远县那些外地的纸鸢艺人。”

    这一出,果真引起了注意。

    好不容易在杨派安家的手艺人们再度心灰意冷,那严先生悲凉道:“此地注定不容我们,早知如此,我们当初应该跟王老一并离去。”

    有人不死心:“要不,咱们请杨少奶奶想想办法?”

    他们见到沈芊芊的时候,沈芊芊只有哭,哭得昏天暗地,不是担心他们的去处,而是杨连祁还没有下落。

    至此,这些手艺人们是真的万念俱灰,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走至城门见到了陈升鸿,陈升鸿表示愿意收他们去鸿渊坊,这些人眼前一亮,而陈升鸿接着说:“相信我鸿渊坊很快就能再次开门的。”

    模板没法重做,他弟弟又抽走了大部分钱,这些时日他鸿渊坊始终关着。

    这些人若被泼了一盆凉水,无精打采道:“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我等虽然没什么别的技艺,但也不至于成为累赘。”

    那鸿渊坊,还指不定什么时候能重开呢,说不定再也不会有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