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民修仙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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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阴差阳错

    “黑泥鳅滑不溜手,一揪一揪它要溜走。”

    在村口的草垛旁,一群孩童正围着比他们小一点的一个孩童转着圈,一遍又一遍地唱着这句不知道是谁编排出来的顺口溜。金色的夕阳洒在草垛上,洒在这群看起来无忧无虑的孩子们身上,如果你有心欣赏的话,就不得不感叹一句——真是一派岁月静好啊。

    但那个被围在中间的那个小孩却是一点这样的感觉都没有。他皮肤黝黑,也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后来晒的。在这样炎热的夏天里,一层汗水覆盖在他那黝黑的皮肤上,神似那滑不溜手的泥鳅。也正是因此被人取了“黑泥鳅”这么个外号。他恨死这个外号了,也恨死了给他取这个外号的人。只是这外号叫得久了,他也记不得是谁给他取得了。

    现在他正被一群人不住地叫着这讨人厌的外号,他恨他们每一个人。但他又瘦又小,根本无力反抗。他看起来比周围的孩子们都要小一点,只有五六岁的样子,但也只是看起来而已,他其实已经八岁了。

    突然他卯足了劲推开了一个人,他也不知道推的是谁,也不并想要管他是谁。他只是推开了一个缺口,夺路而逃,向着村外狂奔而去。

    风在他耳旁吹过,吹散了那些恼人的言语,世界清净了。

    他叫炎冬,是个孤儿。他未见过他的父母,也不知道他们是谁,但应该不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因为村子里的人大部分都姓张,村子也叫张庄村。

    他继续奔跑着,没有目的,没有目标,只是跑着。夕阳将他的影子越拉越长。

    炎冬从记事起就在村里,可他没有家,只能住在村里的一间无人的破屋里。吃饭全是靠村里人接济,蹭上一顿算一顿。可现在这样的世道,大家能不能吃饱肚子全看天意和“天”意。村里人就算有心接济他,又哪有什么剩余的粮食。他往往两三天才能够吃上一顿饭,这也是他长得比同龄人瘦小得多的原因。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奔跑过,但他似乎是爱上了这种感觉,这种除了耳旁呼呼作响的风声什么都没有的感觉。

    也正是因为瘦小,他总是被村里那几个孩子欺负,他恨他们,也不恨他们。他蹭过他们所有人家里的饭,那一点点食物都是从他们的嘴里抠出来的。但他们从未抱怨过炎冬抢走了本属于他们的食物。他们如此善良,如此大度,可为什么总是要欺负自己呢?为什么呢?这样的善良还算善良吗?这样的大度还能叫大度吗?

    他放肆地奔跑着,仿佛这天地间只剩下他自己。什么都不用担心,什么也不用害怕。

    炎冬常常忍不住去想,老天爷为什么要让他诞生在这世上受这无尽的苦楚。不,还是不要想了吧。又有什么用呢?或许哪一天他就死了,应该会是饿死的吧。

    哦,对了。炎冬想起来,他好像又是两天没有吃过饭了。他神游天外的思想回到了现实,于是他支持不住了,跌坐在地上。他大口地喘着气,觉着胸口快要炸开了,嗓子也有些发甜。这是要死了吗?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可自己这是在哪儿呢?

    在一通胡思乱想之后,炎冬终于是想起了最重要问题,先前只顾着奔跑,根本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当他抬起头,看清了眼前的景象,他呆住了。

    眼前是他从未见过的建筑,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依然能看出来,那种富丽堂皇和村里的土屋茅草房大不相同。他脑袋“嗡”地一下子炸开了,这里难道就是村里人常说的仙山?

    之所以被称为仙山,是因为这山上有一个修仙门派,名叫天石派。炎冬所在张庄村和周边的几个村子都是属于这个天石派的。炎冬从未来过这座仙山,但已是心弛神往很久了。每隔几年,仙山上就总会有仙人来到村子里,挑选一批儿童去往仙山。去仙山干什么没有人知道,也从未有人回来过。但是去仙山却是有一件大好处是人人皆知的,那就能够受到仙人的庇护,从此不再受煞气侵袭之苦。

    他们这些凡人,最大威胁就是这天地间无处不在的煞气,若是不能受到仙人的庇护,他也就能活到二三十岁的样子,而且人人死状惨烈恐怖。所以大家都争破了头,想要被仙人们选中。但没有人知道仙人们靠什么标准来选人,仙人们也从来不会向他们解释。去年,村里就来过仙人,炎冬也凑了上去看看自己有没有这样的运气。可那位仙人却只是斜瞥了一眼就不再看他了。

    炎冬对仙山有无尽的向往,同时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畏惧。他再次打量了一下四周,一切都表明这里绝对是仙家门派无疑。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村子离这座仙山并不近。但思考这个问题已经没有了意义。天色已是不早,他要赶紧下山。

    他瞅准了下山的方向,可刚站起来迈开步子,双腿一阵酸软无力,又跌回了地上。“不行,不能待在这里。要是被发现就惨了。”这是炎冬脑子里唯一的想法,他挣扎着站了起来,三步一瘸两步一拐地往山下走去。

    可这天石派大得出奇,比炎冬他们村子大多了,而且这些房舍鳞次栉比,一座挨着一座,跟迷宫似的。炎冬走了很久很久,他已经分不清方向了,甚至都不知道现在的他是不是还在往山下走。他走得非常小心,每一个拐角处,他都要停下来仔细听一听有没有说话声、脚步声,然后趴在墙沿上偷偷地确认没有人后再走出来。

    这时他突然感觉到后边传来了脚步声,他心中一慌,就朝着前面的一处拐角疾走而去,此时也顾不得再去探查有人没有了。却不料刚一转过拐角就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干什么!走路不长眼啊。”一声怒吼传来,吓得炎冬本已酸软的腿脚更是站立不稳,幸好扶住了墙才算没有再跌坐到地上去。炎冬看清了对方是个中年男子,形貌俊伟,衣着华丽,不怒自威。心中更是害怕,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人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说道:“就你了吧。还有你们三个,过来。”后面这句是对别人说的,想来炎冬之前听到的脚步声就是他们几人发出的吧。

    “是。”那三人见这中年男子叫自己,毕恭毕敬地应道。然后一路小跑赶了过来,躬身行了一礼。炎冬看了他们一眼,也都是孩子,似乎比自己大不了多少。

    “你们跟我来。”中年人对他们四人说道,转身就往回走,几人赶紧跟上。路上更没有人敢说一句话。拐过了几道弯,来到了一处独立小院。中年人吩咐他们把前院晒的药材搬到后山上去,交代自己抬步先往后山去了。

    炎冬看着那中年男人的华贵衣服,艳羡不已,再看看自己身上搭拉的几条破布,不知道自己这辈子有没有机会穿上这样的衣服。就是只看看自己身边这三位的衣服,虽然朴素得多,但也是经过精心裁剪的,很是得体。果然,仙门就是仙门!

    炎冬想得入神,还是边上的一人轻轻咳嗽了一声才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这前院的药材都是晒在六七尺宽的簸箩里,看起来不重,但一个人肯定是搬不了的,只好两个人一起抬。他们穿过院子的后门,沿着青石台阶上到了半山腰上的另一处院落。中午男人吩咐他们将药材都抬到了屋中,屋子里除了满墙的药柜别无他物。

    这前院和后山也不算远,四十来个簸箩不一会就都搬完了。而夜色也渐渐降临了。那位中年男子吩咐他们明日一早再过来,然后就打发他们先回去了。

    那三位显然早就看出来炎冬的不同寻常,毕竟这整个天石派中应该是没有人有他那么破的衣服了。先前不方便讲话,现在肯定是要问个明白了。

    炎冬本想扯个谎,可又不知该从何扯起,只好实话实说了。那三人听完后满脸都是震惊之色,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一遍又一遍,也不知道他们信没信他的话。三人商量了一下说道:“你跟我们来吧。”就带着他在一间间房屋之间穿梭着。

    炎冬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他们要把自己带到哪里去,要怎么处置自己。会不会把自己带到小黑屋里关起来?关起来还要浪费一个房间,可能是直接从山上扔下去,或者是扔出去喂野兽。搞不好他们养着狗,直接拿来喂狗了。村子里的有位婶子总是对她那个调皮捣蛋的儿子说:“你要是再不听话,我就拿你去喂狗了。”想来这样是最有可能的了。哎!没事瞎跑什么呢?现在好了,要被人拿去喂狗了,也不知道被狗咬得疼不疼。疼是肯定疼的,就是不知道和半夜饿得胃疼哪个更疼。说起胃疼,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给口吃的,要是能做个饱死鬼也好啊。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前面的三人停住了脚步。他们来到了一间房前,炎冬抬头看了一眼这间房子,比起之前两间带院子的房子小多了。“你就在这里等着,我们进去汇报一下。”说着三人就抬脚往里走,其中一人似是想起了什么,又回头对他交代道:“不要乱跑!”

    等人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尤其是这种等待审判的感觉。炎冬一颗心始终悬着,当真是度日如年。越等越焦急,越等越紧张。就在他又要开始胡思乱想的时候,房门打开了,“你进来吧。”

    炎冬咽了口口水,闭上眼做了个深呼吸,该来的总是会来的。他抬腿走了进去,屋里除了之前的那三人外,就只有一人坐在中间,看起来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

    “这是我们凡人堂的堂主,你叫钟堂主就好了。”

    “钟堂主。”炎冬怯生生地叫了一句。

    钟堂主却是不停地打量着炎冬,“你叫什么名字?”

    “炎冬。”

    “多大了?”

    “八岁。”钟堂主显然是不太相信,又打量着他。

    “我真的八岁了。”炎冬强调到。钟堂主点点头,不置可否,继续问道:“你是哪个村子的人?”

    “张庄村。”

    “张庄?你父母叫什么?”

    “我……我没有父母。”炎冬低着头,小声说道。

    钟堂主没有再看炎冬,也没有再问他什么,而是叫过了那三人,“你们再重复一遍梁长老怎么说的?”

    三人答道:“梁长老也没有说什么,就是让我们几个明天一早再去他那里。别的什么也没讲。”

    “要不堂主您明天去和梁长老解释一下。”其中一人建议道。

    钟堂主瞪了他一眼,“我怎么解释?”

    “堂主,那现在怎么办?这小子可是来历不明。”

    钟堂主又瞥了一眼炎冬,沉吟道:“先留他一晚上,你们三个跟好他,不要让他乱跑,明天早上你们再带他到梁长老那里去。注意,一定仔细观察梁长老对他的态度,知道吗?至于怎么处理他,明天再说吧。”

    三人点点头应了下来,就带着炎冬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