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灵魂能够顺利回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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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雨中葬礼

    阿珂没想到再一次与艾萨克会面会是在葬礼上。

    参加完舞会的那天午夜,当阿珂还在睡梦时,便有一个消息在王室贵族间如同爆炸般传开。

    ——文森特·海德在家中暴毙。

    对于阿珂来说,同来传来另一个消息便是:艾萨克因家事不能履早前定下的见面之约。

    说起来有趣,柯莉亚和艾萨克两人与文森特之间都有亲戚关系的交集,但肯特家与王室疏远,反而让艾萨克兄妹看起来与文森特家更为亲近。

    另一方面,这件事对王室来说也是一件大事,阿珂可以理解。

    事情似乎回到原点,回到了原小说那个对柯莉亚本人有些可怕的开头,只不过这次那个死去的贵族并不是柯莉亚·肯特,而是文森特·海德。

    雨之王城在开篇就简单交代过:“近日有一些市井之徒在王城频频作乱,不过都是小事,最后都被王城派出的骑士卫兵处理妥当;而另一件事便是陆续有些贵族因生病或各种各样的原因而去世,这本来也很正常,而这次的去世的是艾萨克·埃弗拉德伯爵的未婚妻柯莉亚·肯特……”

    阿珂想起原小说这段描写就觉得脑壳疼,但阿珂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开篇柯莉亚的名字被换成了另一个同样在王室贵族有些来头的人物的既视感便油然而生。实际上,原小说除了主角团,并没有怎么仔细地描述过旁人的故事,而阿珂在这之前也没怎么思考过那些人究竟在过怎么样的生活。

    因为无论生活在哪里,个人的视野总是有限的,视角不同就很影响个人的情绪和决断。

    而文森特·海德,是深得普利斯·海德公爵宠爱的二儿子,也是公爵的唯一继承人。当年艾顿·海德继任王位之后,这位王室公爵曾经是王位有力的竞争对手便处于权利失势的地位,而真正令这位公爵远离朝堂的原因便是其嫡子在十四年前对外扩张的战争之时去世的事情,那时他还是王位后选人的有力竞争者。

    当时那位小公子正是普利斯公爵出征之时因病而死,但也有传闻是这位公爵想要趁乱夺取政权而被杀鸡儆猴了,总之王室斗争内幕讳莫如深,不得真相。

    这位公爵搬出王城之后,传闻此后陆续有几位儿女都夭折了,不过也只是传闻,因为“二儿子”只有一位,就是文森特·海德。文森特因为受宠所以不怎么受管束,个性放浪,是个很典型的二世祖,前几年在王城亮相社交界之后,便陆续有许多花边新闻,即便后来订婚了未曾有什么变化。

    可这次的新闻不再是什么花边新闻,而是死讯。作为父亲,那位如今已经不再参与王室斗争的公爵心情如何,恐怕是难以想象了。

    所以当阿珂挽着柯莉亚父亲劳埃德·肯特爵士的手,亲眼看见这位公爵(柯莉亚另一位舅舅)为他儿子送殡时,那个看起来威严的男人,神色肃穆暗淡,站在灰暗风雨中,给人以一种带有一丝脆弱而又倔强的印象,足以让阿珂忘了那曾是在战争和斗争存活下来的王室大人物。

    当细风细雨拂过他耳鬓的银发时,阿珂感受到一种深沉的悲恸和难过。

    柯莉亚·肯特的葬礼给她的家人也是这种感觉吗?那么,给艾萨克的感觉呢?这恐怕是柯莉亚很想要的答案吧。看着这种场景,阿珂突然意识到柯莉亚如今也是死了的,她实质上已经不再存在。

    那我呢,作为阿珂的我也已经死了吗?我过去的生活呢?而我现在究竟在干什么?

    这些问题没有缘由地又再浮上心头。

    而当阿珂伫立在风雨,以及沉浸在那深远而复杂的沉思中,劳埃德·肯特爵士不知怎么地轻轻摸摸了阿珂的头,这似乎是来自一位父亲某种直觉而给出安慰。

    于是阿珂从自己纷乱的思绪中抬头,似乎也得到自己一些慰藉。

    柯莉亚的父亲,劳埃德·肯特爵士在参加葬礼前两天就赶回家了,他一回家就和家人寒暄了好一阵,虽然谈起这些事情气氛略有些低沉,但见到家人,特别是自己担忧已久但最近似乎性情有变的女儿,他格外关心。

    某种不同寻常的陌生和尴尬在这对“父女”身上,似乎在这两天内很轻易地得到消解。所以说一切都需要双向奔赴,阿珂为了融入自己的家(其实是求生本能),好像做到了柯莉亚过去没做到的事情。

    但这种融洽只停留表面,阿珂在原来的家庭中,男性角色或者说“雄性力量”方面的抚养确实稍微欠缺了些,所以作为一个陌路人,也没办法和一个陌生的父亲真正亲昵起来,但适度的礼节加上自然的人际交往技巧也还是足够。

    “看到了吗?国王没有来呢……”

    “国王怎么会来呢,他们还有恩怨呢,埃利斯公爵来了也一样呀。诶,文森特先生的未婚妻呢,怎么也没有来呢?”

    “听说丽莎小姐听到消息之后晕过去,到现在还躺床上呢。只好让她哥哥来了……”

    “噢,那可太糟糕了……”

    “咳咳。”

    不知何时,埃利斯公爵已经走到普利斯公爵身旁,只见他们简单交谈完,埃利斯公爵便往肯特父女点了点头,再走向他们的时候同时打断了那些参与葬礼的贵族或官员们的窃窃私语。阿珂看到埃利斯,莫名心安了些。

    而此时,早前就与肯特父女稍微打过招呼的艾萨克,还有被他领着的妹妹安德莉亚,撑着雨伞,缓慢地跟越过一些贵族,还有一些领路侍从,踏着那条被雨水浸润过的泥泞的路,也正要走到肯特父女面前。

    齐活了,三个主角的世纪会面。

    “男女主第一次见面变了,居然会是在葬礼。”阿珂忍不住腹议,心里却不住紧张起来,“要开始了”。

    男女很容易在开心喜庆的场合互生好感,比如参加婚礼;但像在葬礼这种场合初次遇见,滋生爱情的几率却是比较低。

    原小说男女主的真正会面其实并不是在某肯特小姐的葬礼完成的——虽然小说开始是这么说,但那只是开篇用来误导人的玩意儿。

    男女主的实际见面还要早一些,那就不得不说那是个有趣的开始:“变成猫猫闯入你的花园”。虽然这么说很失礼,可能也很冒犯,不过这经过艺术加工的人格分裂病症正好是男女主相遇的契机。

    当时,女主安德莉亚发病晕倒之后,转换成猫猫人格“特飒”。特飒是个古怪的名字,应该是基于小时候俩兄妹养过的一只灰色小猫。而“特飒”刚好因为各种原因逃窜到男主的花园里,还受了点伤。于是以此为契机,男主埃利斯知道了安德莉亚的秘密,那便是他们情愫暗生的开始。

    “肯特爵士,肯特小姐,日安。”艾萨克和安德莉亚分别说道。

    “艾萨克,安德莉亚小姐,日安。”柯莉亚简单回复,眼睛却停留在来到眼前的安德莉亚·埃弗拉德。

    “白瓷娃娃”安德莉亚,果然名不虚传,在黑色肃穆的服饰映衬下,安德莉亚仿佛是一个纯净无暇的发光源,但这种完美和纯碎的感觉与阿珂感受到她的某种的破碎感并不矛盾,反而有一种相得益彰的和谐和自然。

    原作美丽大方、温柔善良、病弱娇嫩和激发他人保护欲的女主安德莉亚,不论男女站在她面前,都黯然失色。可惜这种美丽的代价却是许许多多的痛苦还有他人的救赎。那种无法磨灭的伤痛仿佛在她的灵魂里深深地打下了烙印,好吧,这一点和她哥哥没啥区别。但这种难得相似气质,却因为不同的性格、不同的身份,所遭遇不同的事情,而在日后,在名为命运的路上,分道扬镳。

    阿珂想到这里,忍不住叹一口气。

    “姐夫,柯莉亚,日安。(我是)埃利斯·海德,你们好。”埃利斯也来到跟前了,一如既往地自然和体贴。

    “你好,(我是)艾萨克·埃弗拉德。”艾萨克面色自然,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见了。他们后面有同一阵线的机会,而此时他们只是彼此知道彼此,并不十分熟识。

    “你好,(我是)安德莉亚·埃弗拉德。”安德莉亚跟着行了个礼,面色有些红晕,看起来楚楚动人。

    俩人通上电了吗?这会是一个好的开始吗?柯莉亚看着眼前的所有人,认真地观察着,但随后注意力开始游离,因为第三视角又出现了,自己也成为自己观察的一员。显然,阿珂在这个葬礼中感到压力,有些解离的意味。

    倏忽中,阿珂觉得自己有种远离局中的感觉。可能是因为她经常提醒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她不是柯莉亚,她只是在利用她的身体,存活着。

    “肯特小姐,您还好吗?”安德莉亚问道,似乎是察觉到柯莉亚有些发呆。

    就在此时,阿珂突然看见安德莉亚侧腰身上有一个黑色蝴蝶结,脑中倏忽便闪过那个人的身影,阿珂想起那个叫维泽的纹身师,再久远一点,是她在舞会上的场景、在梦中看见柯莉亚的场景,最后是刚来到这个小说世界时发现自己不再是自己而是别人的惊恐。

    阿珂胸口顿时有些翳闷,想吐。

    “你……”艾萨克跟随着自己妹妹的关注点,也看见阿珂神情有些异样,正要对阿珂说什么,便被打断,“舅舅!我……我有事想问你。”阿珂向埃利斯说,随后便从不再挽着父亲的手,并向众人示意要和埃利斯单独说话。

    埃利斯不明所以,但被阿珂扯着手腕,往墓地更远一点的丛林走。大约是这些复杂的思绪驱动着阿珂,阿珂记起最重要的事情,便是避免自己伤害和死亡。但刚才一下子,阿珂便隐约记起一些未曾察觉的异样。

    在文森特未婚妻丽莎举办的舞会那天,舅舅可是有过异样的举动的,比如说低调地往内室走去,虽然没有见到,但听说那天文森特也到场的,而那场舞会离他死亡的时间也不久。

    又比如,他的死会不会真的跟政治斗争有关,虽然如今相关家族势力已不再强悍;再比如他的死会不会和柯莉亚即将到来的死有关。

    还有,现在是不是一个好的时机向自己的舅舅寻求帮助和庇护,并且想要知道在无法确定问题是否真的存在之时候,是否能向自己认为最靠谱的人告知真相。

    阿珂唯一确定,这个给她目前为止来说最好的印象和感觉的人是可以信赖的,因为他身上有阳光的气息。

    所以或者,情节改变的背后可能存在其他不同。

    现在,阿珂变得有些急切,时间太约还只剩一个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