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声“除非”几乎是同时响起，说话的，是沈县令父子。

    “除非什么？”舅舅李尚荣和捕快马大彪，也异口同声地同时问道，马大彪更是差点跳了起来。

    “除非能先借到一万两银子，暂时补上这笔亏空。”沈县令低声说道，“赵知州和我有旧，平日里关系处的相当不错，如果还不上银子，他也没办法保住我沈家，但只要能借到银子，足额缴纳京城户部，就可死里逃生！”

    先暂时借一万两银子度过难关？有那么容易么？

    李尚荣似有所悟，低声道：“大人是说……柳家？”

    沈县令点点头：“柳家。”

    李尚荣皱眉道：“只怕眼下这情形，柳家不肯借钱……”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起了跟这个所谓柳家借钱的打算。柯南在一旁静静倾听，慢慢知道了所有的前因后果：

    柳大财主，顺义县首富，柳家的女儿，是沈超的未婚妻。

    柳家做生药买卖的。在大明朝，开生药铺子非常赚钱。

    《水浒传》里的西门庆有钱吧，对不对？可西门大官人那么有钱，也只不过开了一间生药铺子。

    柳家呢，开了四间生药铺子！

    何止西门庆，简直是四倍西门庆。

    别说西门了，东门、西门、南门、北门，柳家能Ctrl+A，一块给庆了！

    一句话：有钱！

    不过虽然有钱，到底只是个商人，社会地位并不高。

    柳大财主有个女儿，叫柳成荫，十八岁。

    半年前，柳大财主带着厚礼上门，卑躬屈膝的恳求，要将女儿嫁给沈超，说什么女大三抱金砖啦，真是苦苦哀求。

    沈县令一来面皮薄，二来看柳大财主实在心诚，三来自家虽然是官宦人家，可是儿子从小顽劣，不服管教，心想让他成家，有个家庭拴着，或许能磨磨性子，最后就答应了。

    因为当时沈超生性跳脱，岁数也不大，沈县令觉得不急着圆房成亲，只是把亲事订了下来，两家交换了孩子的生辰八字，写了订亲的婚书，原本打算是过了年就正式成亲的。

    虽然没有拜堂成亲，但说到底，柳家的女儿柳成荫，也算是沈家的媳妇了，只是还未过门罢了，毕竟婚书都已经写了，白纸黑字的。

    听明白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柯南也觉得沈县令的想法有几分靠谱：一万两银子虽然确实是巨款，但柳家经营多年，家底厚实的很，拿出一万两银子救急，很有可能。

    柳家有钱，Ctrl+X一万两银子，然后到沈家，Ctrl+V一下，也不是难事嘛。柯南心里暗暗想着。

    就算他们手头紧，有整整四间生药铺子做抵押，再借个几千两银子不算为难，况且顺义到底挨着京城，是个富裕的大县，做生意做买卖的人，那是非常的不少，柳家在本地经营生药买卖多年，认识的富户不再少数，凭他家的人脉，多家筹措，借上几千两银子，也很有可能。

    从情理上来说，双方都订了婚，换过婚书了，那就是亲家，是一家人。沈超是柳成荫的丈夫，沈县令是柳成荫的公公。

    现在沈家落难，柳家搭把手援助，也是合情合理。

    沈县令和李尚荣、马大彪又聊了几句，大家都越来越觉得，这事儿有希望！只要能借到钱，把朝廷的银子先还上，赵知州和沈县令又是好友，他出手帮忙，遮掩一二，这原本的泼天大祸，说不定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一旁的柯南静静听着，心里也是平静了一些，如果柳家肯借这一万两银子度难关，舅舅李尚荣和沈家父子，就都能死里逃生。

    还钱虽然也极为困难，但到时候再说，总得先过了眼前这道鬼门关。

    大家越说越是觉得能行，七嘴八舌的说着，就听牢房外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所有人的心都一下子提了起来，闭上嘴，朝脚步声响起的地方看去，沈县令的嘴唇刷的都变白了，不停颤抖着。

    来的不会是锦衣卫吧？虽然之前赵知州答应了沈县令，尽量帮他再多拖延一两天，但是纸究竟包不住火的，眼下马上就要过年了，按照往年的规矩，京城户部来提银子的人，随时都可能到！

    要是户部的人来了，那赵知州就再也不能替沈家父子隐瞒！

    柯南的手不由自主的，悄悄伸向后腰，握住了藏在衣服下的那根太阳能放电器。这是他的本能反应。

    电量是满的。至少能放电二十次。

    如果来的真是锦衣卫，他不能让锦衣卫把舅舅李尚荣带走。舅舅是他的亲人，说什么也得救，哪怕是动武。如果能出其不意，四五个壮汉也能一瞬间放倒！

    柯南的手悄悄放了回去。

    因为已经能看清楚，走廊那边走过来的人，不是锦衣卫。

    光线暗淡，勉强看出走在前头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胖子，身后跟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

    那胖子身穿锦裘，一看就是个有钱人，少女穿着的一身绿袄，看起来也颇为值钱。

    沈县令认出来人，惊喜的冲过去，双手扒着牢房的栅栏门叫道：“柳翁！”

    说曹操，曹操就到啊，这两人显然就是众人刚刚在议论的救命稻草，柳家父女！

    柳财主父女俩似乎没注意到沈县令的叫声，而是对守在走廊里的老王头赔笑说了几句什么。老王头听完，点点头，走过来开了牢房的门，对柳财主说道：“哎，进去吧，探视时间不能超过半个时辰。”

    柳大财主弯腰应承，带着女儿柳成荫走进了牢房。

    柯南站在牢房一角，仔细打量着来人。穿着锦裘大衣的中年人，就是沈超的准岳父柳财主了。

    只见此人白白净净，圆滚滚胖乎乎，肥的像头猪。在大明朝，胖成这样的人，可是不多，看来确实是个很有钱的人，不愧是四倍的西门庆。

    他身后是个十八九岁的绿袄少女，拎了个篮子，姿色也不算差，只是脸上一副冷冰冰的死人脸表情，让容貌有点减分。显然，这绿衣少女，就是和沈超定亲的柳家女儿，柳成荫。

    沈超见未婚妻父女来到牢房，刚才垂头丧气的样子全不见了，早就站的笔挺，眼里充满了希望的光芒，兴奋地搓着双手。

    沈县令也是一样兴奋，急忙走过去相迎，只是身体太弱，一下子几乎要摔倒，一旁的柯南赶紧伸手扶住，感到沈县令瘦骨嶙峋的身体，正在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柯南注意到沈县令脸上露出庆幸的神色，眼睛里忽然闪现出惊喜的光芒。

    顺着沈县令的视线，柯南看到柳家女儿柳成荫手里，拿着一个竹篮子。

    看到篮子里的东西，柯南楞了一瞬，但马上明白了，沈县令为什么会如此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