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县令这下急眼了，几乎是跳着脚指着钻山豹的鼻子道：“我怎么就得罪你了?怎么就跟你有血海深仇了？说说看!”

    钻山豹冷笑一声道：“我钻山豹这二十多年来，一直在昌平州境内纵横，杀人放火的勾当也干过不少，过的是大口吃肉大秤分金的日子，别提有多快活了！”

    “可我的好日子，就是在你沈县令手上完结的，今年夏天，你纠集了三五十捕快，硬是把我钻山豹抓到，投进了死牢。”

    他继续道：“好不容易天可怜见，挖出一条地道，逃出生天，结果——”，说到这时，他怨毒地瞪了一眼柯南，“刚用地道，拿到了一万两银子，原本打算就此金盆洗手，过逍遥快活的下半辈子，你沈县令手下，又出了如此的人才，三下五除二就把我抓到了，原本计划好的，逍遥快活的下半辈子，也全没了。”

    “你说，你是不是我的大仇人？这算不算血海深仇？！”

    钻山豹这番话，说的是理直气壮，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脸上全是一副“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简直无言以对”的表情。

    沈县令也被震住了：话，还能这么说？半天后他才反应过来，又惊又怒道：“钻山豹，你是贼我是官，官抓贼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钻山豹道：“没错，你是官我是贼，你抓我是天经地义，可老子就是不服气，老子就是要把你父子俩也拖下水，到时候菜市口咱们三个人都跪在那，左右排成排，一起上黄泉路！”

    好家伙，这钻山豹是铁了心要跟沈家父子同归于尽啊。柯南心想这不行啊，沈家父子肯定要救，自己的亲舅舅李尚荣，那更要救，追不回银子，当夜在死牢门外看守的李尚荣，也得进锦衣卫的诏狱。那地方，好进去不好出来！

    钻山豹这时又补了一句道：“必须把你们父子俩拖下水，不然到时候光我一个人挨刀子，你们家齐齐整整的，我更难受！”

    这句话差点没把所有人鼻子给气歪了，好家伙，这就是所谓看别人赚钱比自己亏钱还难受吧？

    马大彪肺都快气炸了，抡圆了胳膊，要给马大彪来一个大嘴巴子，柯南伸手抓住马大彪的胳膊来拦住，马大彪好大的力气，见柯南来拦赶忙收力，结果还是差点没把柯南带得转了个圈。

    “你拦我干啥？”马大彪愤愤不平的说道。

    “打他也没用啊，万一打死了，那就什么都完了。”柯南道。

    “哪儿那么容易就死了，这家伙抗揍的很！”马大彪还是不服气，转身又对沈县令道：“请大人下令，让小人对这家伙动大刑吧，咱们不能再耽误工夫了，眼下是火烧眉毛了！”

    马大彪说的不错，说不定这是京城户部来提银子的人，已经出发了！要是京城的人到了顺义县，还没找到银子，那就真的什么都完了。

    数九寒天的，柯南看到沈县令额头却沁出了黄豆大的汗珠。

    “马，马班头，动刑就能问出口供？”

    马大彪迟疑着还没回答，跪在地上的钻山豹倒先开了口：“问不出！就你们的那些小手段，豹爷从来也没放在眼里，不信，什么都来吧，老虎凳皮鞭还是烙铁夹棍？你豹爷皱皱眉，不算英雄好汉！”

    钻山豹一脸倨傲的神情。

    这回麻烦了。动刑在大明朝，那就是常规操作了。而且人的意志力是有限的，几乎不存在连续用刑，能一直咬牙不招的情况。

    但是最后能招供，和一动刑就招供，那完全是两回事。

    尤其是目前这种情况下，更是如此！

    换句话说，钻山豹只要挺过十二个时辰不招，那时候京城户部提银子的人，怕是已经到了顺义县。交不出银子，那事情就闹大了，绝对不会是赵知州和沈县令来审案子，而是由锦衣卫来审赵知州和沈县令，当然，还会包括自己的舅舅李尚荣。

    柯南在想破局之道的同时，跪在地上的钻山豹斜着眼，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也在打量着柯南。

    这家伙是个滚刀肉，吃过大苦受过大罪的，他要是心一横，挺过十二时辰的严刑拷打，那还真不是吹的。

    如果不能在十二个时辰之内，撬开这家伙的嘴，那就万事皆休。

    不好办，非常不好办！

    见柯南的眉头渐渐皱起，钻山豹脸上的狞笑渐渐加重，配上他鼻青脸肿的尊容，本来该是很可笑的，但整个顺义县衙大堂之内，竟是无人注意到钻山豹。

    所有人的目光，不知不觉的全都集中在了柯南的脸上，希望能从柯南的神情中，发现什么好消息的兆头。

    没错，现在已经没人指望赵知州或者沈县令这些官员，甚至也不指望李尚荣、马大彪这些捕快中的精英，所有人的希望，全都放在了柯南的身上！

    对柯南寄予无限希望的人里，也包括沈超。自始至终，沈超的目光就没一刻离开过柯南，他对柯南的信心，甚至超过了柯南自己。

    整个县衙大堂里忽然鸦雀无声，只剩下大堂外西北风卷起雪粒子敲打窗棂的簌簌声，死一般压抑的寂静。

    陷入了绝境。

    随着柯南眉头越皱越紧，沈超的神情也越来越失望。如果连柯南都感觉束手无策，那还有什么指望呢？难道父子两人，真的是死路一条？

    想到此处，沈超恨恨地对着面前大堂的柱子砸了一拳，砰的一声，在这寂静时分显得分外响亮，大家都是悚然一惊，朝沈超看去。

    沈超悲愤地摇摇头道：“我真恨自己，父亲大人遭此劫难，我心如刀绞，却什么办法也没有，要我这样的儿子，又有何用，何用！”

    说着沈超又狠狠在廊柱上砸了几拳，砰砰作响，手掌边缘渗出了斑斑点点的血迹。

    沈县令心疼儿子，叫道：“超儿！”

    沈超眼圈红了，目眶里眼泪滚动，几乎要流出来，愤声道：“百无一用是书生，读了那么多圣贤书，居然连自己的父亲都救不了，读书又有什么用！”

    忽然之间，沈超的这句话，就像一道闪电，照亮了柯南的内心，沈超的话提醒了柯南，一种让钻山豹招供，供出银子到底藏在哪里的方法！

    “沈超，你写过八股文吗？”

    所有人都看向柯南，全都惊呆了，甚至连钻山豹脸上的狞笑也消失不见，满脸都写着疑惑：这是几个意思？这时候问沈超有没写过八股文？

    当然最吃惊的是沈超，眼眶下还挂着泪珠呢，惊的都不知道擦去眼泪，茫然地对柯南点头道：“写过，写过一些。你问这个干啥？”

    “那就好办了，你去拿些你写的八股文来。”柯南说道。

    “八股文？你要那个干什么！”沈超的双脚就跟钉在地上了一样，一动不动。

    “因为我要用代圣人立言的八股文，”柯南指着跪在地上的钻山豹，“来说服钻山豹，让他招出银子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