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去食堂打饭，我说，四个馒头。

    大妈问我，不要大包子了？

    我笑得都有点不好意思，我说，不要了，不要了。

    其实大妈能记住我，还是有点原因的。

    首先是我去打饭的时候习惯弯下腰去，用几乎要把上半身伸进窗口的姿势跟大妈说话，因为我发现大妈在问别人要什么的时候，是用同样的姿势来问的，我们没道理站直身子，有时候说话隔着玻璃听不清还要人家费神再问一遍，你还要一脸不耐烦。

    其次就是，从开学开始，我去九舍食堂打饭，一般都是四个馒头，其他的也就没了，偶尔拿着餐盘打饭吃，点一斤米饭就能装半个餐盘，加上三四个素菜、肉菜还得添几个碗，或者直接打一碗面几张饼，有时候还得点杯饮料防着噎着。

    说实话并不能怪食堂给的少，只能说我吃得多，但是我又没有办法，吃得不多晚上饿的睡不着，第二天早上会更惨。

    所以我只能去食堂打四个馒头带回宿舍，随便就点什么东西吃下去。

    曾经有一段时间懒得去食堂，我尝试一次打两天的饭，我说要八个馒头，大妈一瞪眼说，你是本校的学生吗？不是本校的四个以上不给卖。

    然后还要看我的学生证，在印证了我的身份之后，才给我打了八个馒头，临走的时候还有点怀疑，毕竟小树林的路上都写着办假学生证的电话，所以我只好换个套路。

    我说，猪肉的大包五个，四个馒头。

    或者有一次不想吃馒头了我说要十个猪肉大包。

    阿姨看了我一会儿好像认出我了，恍然大悟道，五个以上不卖......

    但是牛肉芹菜的我又实在是不想吃，因为学校的包子里，芹菜实在是很多，我又受不了芹菜的味道。

    昨天的时候我去食堂说，猪肉的大包五个。

    大妈一脸无奈，大包没有了。

    我只好说，那就四个馒头吧。

    所以今天大妈问我，不要大包子了？

    我说，不要了，不要了。

    然后还要大妈费神告诉我，今天有大包了，昨天你来的太晚了点。

    我一般是在食堂刚开门的时候去打饭，那个时候食堂里全是周围小区住着的老头老太，然后就可以少碰见几个认识的人，昨天去的晚是因为最近来了暖气之后被窝里实在是太舒服了一点。

    打完饭吃掉，六点多一点，然后写误差的论文，全程手打，一直打到十一点半，打字熟练如我都打得手酥。

    我认识的人里面，能跟我吃到一块儿去的人，还是不多的，有那么几个，都是以前的朋友，能吃、会吃、懂吃，可惜都已经不很联系了。

    从小时候我就是个挑食的孩子，这个不吃那个也不吃，让我家里人很是发愁，后来遇到了95，他告诉我，其实我并不是挑食，只是对于食物的品质太挑剔了而已。

    比如说同样是牛肉芹菜的包子，食堂的我就受不了，95包出来的我就能吃掉二十多个。

    95是个懂吃的人，学过理发师，学过厨师，学过电工和机械修理，还学过一段时间写作，现在在一家单位做一个整理档案的档案员，早上八点去上班，中午十一点回来，下午两点出门晚上五点半回家，给家里人做饭。

    我们认识，是在他学写作的时候。

    那个时候我才初中，偶然进了两个文学群，在里面和一群人玩文字游戏，加上扯淡，然后有那么几个谈得来的朋友，现在剩下的也没有多少了，加着好友，他们的动态也没有几个。

    估计都已经为了生活在麻木奔波着，多少有一些无奈，明明都是那么有才华的人，现在三四十岁，守着家人孩子，还有多少时间能够找个人一起对个对联？

    95那个时候还没三十，意气风发的样子，后来整个群散了，有一天他突然跟我说他结婚了，接着继续聊，我才知道他跟我是一个县城的人。

    再后来，我去了他家里，妻子很漂亮，我叫他一声哥，他给我做饭吃。

    嫂子跟我说，当初就看准了他有个稳定的工作还会做饭才嫁给他的，家里其实并不是很同意，但是也没说什么，因为家里人都觉得，一个会做饭的男人，总是最顾家的那个。

    从那之后，我经常去他家转转，平时谈点喜欢的话题，给他看看我写的东西，他给我做点喜欢的菜式。

    过了些年之后，我过年会带点给小孩的小礼物，小丫头很喜欢我的样子，见到我就往我身上粘，喜欢把沾了口水的手指头往我脸上戳，饭桌上吃饭的时候，也是嘴里嚼着妈妈喂的饭还要盯着我看。

    95笑了，吃饭这种东西，看着别人吃得香，自己也会胃口好起来，不是吗？

    我也曾经问过他现在认识的人已经多了，当年想去做厨师的想法是不是能够去实现一下。

    当年95学厨师的时候，出了校门就被饭店坑了一个月，说是招厨师，其实只是去打下手，本来就年轻气盛，而且稍微有点好高骛远，撂下挑子就不干了，一个月的工资也没拿。

    好在后来家里人托关系找了个单位的工作，现在干的也顺风顺水的，升了两次职，家里算是小康，比我家还要好一点，所以他跟我说，现在就挺好的，要什么自行车？

    我也就没有再问过他。

    上了大学之后，就很少见过他，偶尔在QQ上聊一下，听他说家里闺女期末考了多少分，虽然只是一年级，但他跟挖到宝了一样跟我炫耀，突然想起我一年级期末的时候考了全班倒数第一还要全村去显摆，忍不住笑出来。

    他给我看女儿的照片，一家人合影，还有两边家人都带上的全家福，跟我说最近家里有什么新鲜的事情，七天在那边开了个分店，却因为都不会用支付宝和APP只能前台现金或者刷卡，那边开了一家黄焖鸡，因为没有人用美团外卖和饿了么所以送餐服务一直开展不了。

    还有的时候跟我说给女儿看了个什么衣服，给你嫂子看了一件什么样的裙子，把链接发过来让我参谋参谋，总之就是一些衣食住行的东西，鸡毛蒜皮的被他说起来总是挺有意思，可见他文学天赋并不低。

    有时候看着他说些事情，开些玩笑，也有几次视频聊天，他满脸的笑容。

    突然就觉得，这样的生活，或许就是他一直以来想要的。

    说起家里又买了什么新式的家电，埋怨自己老了都赶不上时代了，拍了照问我这个怎么用，那个怎么打开怎么调，顺便还讽刺我一下说你不是学自动化的吗？怎么你专业的东西你都看不懂。

    我只能表示无奈，我又不是学霸。

    然后他就开始教育我说，一定要好好学习啊，想我这样当年没好好学的，现在只能过点这样的生活。

    我问他，你当年如果真的大学毕业了，或者真的当了大饭店的大厨，现在的生活会不会更开心一点？

    他沉默了，许久，才说。

    或许？

    所以，我们都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