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

    苏橙微微抬头，自语说道。

    他的声音，也如同血观音的声音一样。

    现在的他，已经正式处于心劫之中。

    虽然如果想的话，他随时都能激发无量光佛，终结这“心劫世界”。

    但是现在，他却不想那么做。

    他更想，以血观音的经历，血观音的意识，血观音的力量和身份，去度过这“心劫”！

    是的。

    不仅仅是力量，苏橙甚至不会想要以从少林寺那里学来的佛门经典去破局。

    因为！

    正如之前所说的，“法”无对错。如果苏橙这里以在少林寺佛经中领悟的佛法来破局，那固然能够压制，但是却不能说服。

    即使对方诡辩，那也是“辩”。所谓以奇胜，便是这个道理。

    即使让其百口莫辩，若其不心服，亦是无用。

    所以苏橙是想要，以血观音学过的那些经历。首先，去认同这“真空家乡”与“寂灭”的正确。

    其次，用一个“人”的身份，去“破局”和“渡劫”。

    莲花教的佛法、目的、主旨。其实便是“救世”。他们认为寂灭到真空家乡，才是最终的正果。

    而若是认同这一套说法的话……

    苏橙看着满天火焰，微微笑了笑：

    “世界如苦海，苍生当寂灭。我欲救世，当从身畔着手。”

    “这世界是一个苦海，但既要超脱苦海，便理应要先融于苦海……”

    他思忖之际，便已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

    ……

    小镇中。

    庭院中，三人正在讨论。

    父亲说道：“等阿莲这一次回来，可要赶紧催一催她，让她早些嫁了，可别再去当什么尼姑了。”

    母亲说道：“哎呀，阿莲不愿意出嫁就算了。反正她若能一直陪着我们，一起平静地生活下去就好了。也不知道她出家了，还记不记得她的父母……”

    妹妹有些不满地说道：“你们就知道担心姐姐，都不在意我，这样的话我干脆也出家算了……”

    一如之前的记忆。

    但就在这时，忽然，一道惊喜之声响了起来：“姐……姐姐！你回来了！！”

    妹妹抬起头来，用异常开心地声音喊道。

    与此同时，在门口，一个身穿红衣，大约二十余岁的女子，出现在三人的面前。

    那父亲和母亲听到了妹妹的话，先是不可置信地看向那女子，随即，也是很激动地站了起来。

    “阿莲，你……你怎么回家了，也不提前说一声。真是的，你都饿瘦了吧。”母亲看向那女子。

    旁边，父亲也说道：“女儿回来了，来，正好一起吃饭。快吩咐下人，今天多做几个菜……”

    是的。

    出现在三人眼前的，正是那“血观音”。不过，这一次“血观音”并没有选择让业火烧毁这座小镇。

    她看向三人，眼中一闪而逝过一分慈悲之色。随即，周遭趋于平静，气质渐渐地发生了变化。

    片刻后，就仿佛是一个普通的镇中女子一样，微笑说道：“父亲，母亲，妹妹。这一次我回来，便不走了，在接下来的一生之中，我便伴在你们的身边吧。”

    此言一出，那三人先是一怔，随即不由得都落下泪来……

    正如“血观音”所说的那样。

    在这件事过后，她便没有离去，一直陪在父母和妹妹身边。

    时光荏苒。

    这一转眼，便是六七十年过去了。

    她在人生中享受了六七十年的天伦之乐，与父母、妹妹一同过着的平凡却又轻松幸福的生活。

    七十年后，父母先病倒、善终。随后又过二十年，妹妹也病逝了。

    而这时，“行将就木”的“血观音”，却忽然周身浮现出了一阵波动。很快，一道道磅礴真元覆盖在她的身躯之上。让她在几个瞬间，便恢复到了年轻貌美的容颜的年岁。

    与此同时，“血观音”双手合十，面向天空，目光虔诚地说道：

    “一切行无常，生者必有死；不生必不死，此灭最为乐。父母，妹妹。希望你等能够寂灭，行使到那真空家乡，领受无边快乐……”

    ……

    ……

    是的。这第一个场景，便是由苏橙自己的“选择”而做出来的。

    他以血观音的身份，出现并回到了父母家人的身边，并且陪着他们，过完了安逸的余生！

    在这接近百年过后，父母和妹妹，当然便安然陷入到了“寂灭”之中，并且完成了“真空家乡”的往生。

    这么做，当然没有违背莲花教的宗旨。

    只不过，这种方法时间太漫长了，而且“救度”的人数，也远远少于原本的血观音。

    因此在这个场景的最后。

    忽然，似乎心中有另一个血观音的声音在质问。

    “你这样做，要多久才能够‘救世’？”

    “这样只不过是避开苦难，执着于所谓的幸福而已。你在世间浪费了接近百年的寿命，即使你达到宗师境界，若不能突破。终究也无法长生！”

    “你要如何在你的余生完成‘寂灭’的重任？”

    苏橙仍是“血观音”的模样，在面对那声音质问的时候，并未辩解，也丝毫没有在意。只是双手合十，面向天空说道：

    “红尘如狱，众生皆苦。轮回不止，忧患不休……”

    “既然如此。愿我自今生后，于无生圣母座前，却后百千万亿劫中，应有世界，一切众生，誓愿救度，使其寂灭，却入真空家乡。为此愿身入苦海，堕入轮回。在狱度人于真空家乡，此心不悔。”

    是的。

    他也在发大宏愿！

    苏橙此刻的身份，与原本血观音的目的是一样的。

    只不过，与“血观音”的不同。

    血观音是以强制的手段，无论苍生因果，便送其寂灭。而苏橙则不同。

    他是深入苦海，以“幸福”寂灭苍生，顺应天理以及因果命运。

    当然，这么做会耗费许多时间。

    但是大宏愿给了“她”足以转生在以后，也仍旧重复宿命的力量。

    即使“苏橙”身死，在下一世，她仍旧会行使、履行这个宏愿。去救度苍生，使其寂灭往生。最终，安于“真空家乡”！

    那“声音”在大宏愿响动以后，便灭却了。

    是的。

    在无边世界，大千苍生之下。时间其实是无意义的。

    对比苍生这个庞大的数字，快和慢，其实没有什么区别！

    即使苏橙花一生的时间，也只能够度化一人。但是他的大宏愿，能够支撑他轮回无数次，用一种“愚公移山”的精神，生生世世之下，去度化无数人。

    而血观音就算花一生的时间，去度化千人、万人，甚至是百万人。但是，这两者在人数、快慢上的区别，对“无边世界”、“大千苍生”是相同的。

    就好像是龟兔赛跑一般，早晚，最终能够达到终点。

    但是那些被“度化”后的苍生，在“真空家乡”中的苍生，回首余生，记录的那瞬间，却截然不同。

    苏橙回归到了那“真空家乡”，那天空中的“无生圣母”法相，忽然抬了抬眼睑，脸上的那光辉渐渐地散去了不少，露出了一尊惊艳容颜。

    随即，伴随梵音，她第一次说出了有别于那“红尘如狱，众生皆苦”的话。

    “凡有大毅力者，何惧于如狱轮回……”

    历来，许下那大宏愿的菩萨，虽然要救世，却都不会执着于眼前刹那。

    比如那“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地藏王菩萨”。她仅仅为了救自己的母亲，就轮回两世，接连成为“光目女”、“婆罗门女”，之后更是化身无数！

    在过去劫中成佛的正法明如来，看到“娑婆世界”如苦海，也法大宏愿，势要救度苍生。因此，成为了“观世音菩萨”。

    可是这“观世音菩萨”，同样不会以神通伟力，执着于当救世主。至于其化身，就更多了。

    血观音虽然发下了大宏愿，希望能够救世，让众生“寂灭”。

    可是她此举且先不说对错，却始终将自己独立于“轮回”之外。

    因此，最终才会形成那进入真空家乡之后，“众生皆苦，唯有其乐”的局面。

    更不要说，她的方法，也绝不可能在一世之中，就杀尽苍生。

    她的大宏愿，只不过是重复那永无止境的杀戮而已。

    也因此，苏橙虽然继承了血观音的记忆，领悟的也同样是莲花教的经典。

    信奉“寂灭”和“真空家乡”，可是他的选择，却是迥异于血观音的。

    而这一刻。

    那质问苏橙的“血观音的声音”，或许终于意识到了……为什么那“有神天降”的“无生圣母”，会有转世之身了。

    因为或许当年的无生圣母，在面临世间这样的苦海之时，也是同样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