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顾楠带领陷阵军的第一场战斗
平原的另一边远远传来了密集的马蹄声。
顾楠扭过头,已经能看到一片烟尘,向着车队冲了过来。
而烟尘中的,自然是赵国的追兵,估摸着有千余人,最多不过两千。
顾楠轻叹一口气,看来此战还是不能避免。
她提起枪调转马头,抬起右手,下令道:“全军列队,弩弓阵行。”
不过几个呼吸,围在车队旁边的三百人士兵就猛然改变阵型,排成三排,横在车队之后的十余米,仿佛演练了无数次一般,干净利落的同时,没有半点交流,却仍整齐有序。
陷阵军倒是临危不乱,但吕不韦和轿子中的嬴异人就远没有这么淡定了。
他们脸色煞白,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看向赵军冲过来的方向。
“异哥儿。”赵姬紧张地抓着嬴异人的手。
“没事的……没事……”异人一边轻拍赵姬的背,一边安慰着。也不知是安慰赵姬还是在安慰自己。
对于陷阵军毫无所知的他们,自然是觉得在赵国如此精悍的追兵面前,胜率渺茫。
不过所幸他们也是顾识大局的人,眼下只是静静地待在后方祈祷,并没有擅自逃窜。
因为躲在军队后面才是正确的选择,若是他们愚蠢地选择了自己逃窜,那赵国的追兵便可轻而易举地拖着前来接应的军队,再派十余人便可轻松追上并拿下他们。
敌众我寡之下,再冒然分散,死都死得不明白。
“放箭!”
眼见追兵将至,顾楠仍是等到了一定的距离,才稳健地下令道。
三百士卒的动作几乎一致,同时抽出了背在背上的弩箭,开弦上箭。
弓弩齐射,但是并不是一轮了事,而是绵绵不绝。
前面说到,士卒是分为三列的,每列大约有着近百人。当顾楠下令放箭时,由第一列士卒首先齐射弩箭,在弩箭射出后,便直接退至最后一列,重新装弩,再由第二列整装待发的士卒顶上。
如此往复,在陷阵军人均身负内力,并整齐划一的情况下,让弩箭延绵不绝地射出,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对于陷阵军这边的轻松来说,赵军那边可谓是苦不堪言。
他们远远地就看见了嬴异人的车队,兴奋之下士气高涨,打算直接冲杀过去,没想到还未靠近,便吃了如此持久密集的弩箭攻击。
虽然他们和身上都有盔甲,马也有马铠,弩箭基本无法射穿。
但是,盔甲总有缝隙,一些运气好的箭矢总能射中盔甲和马铠的连接处,让中箭者(马)一命呜呼,即便勉强挡下来,在强大的冲击力下,人一不小心就会滚落下马(赵国可没有陈庆卿普及马鞍马镫等骑具,只能凭骑者的骑术水平),而此刻又是在骑兵冲锋中,滚落下马的后果可想而知。
再者,这是千余人的骑兵冲锋,高速运动之下,前排却被陷阵军射出的弩箭打乱、延缓了阵型,后排的骑兵反应不及,则又会发生碰撞与踩踏。
如此下来,赵军自然是损失惨重。
这也不能怪赵军这边的指挥者决策失误,按往常情况来说,只是三百人的一轮齐射,是绝不可能对他们的精锐骑兵造成如此大的伤害的。
但很可惜的是,他遇见了顾楠,遇见了陷阵军,以陷阵军远超常规军队的内力水平与整齐有序,再加上顾楠来自两千年后的各种战术战略,他的失败,便已经注定了。
不过这位指挥者也不算是常人,他的家族世代在赵国为将,更是有着内功与兵法的传承,不然以他的年纪,此刻还远远不及都尉的位子。
经过短暂的猝不及防之后,他果断下令全体士卒后撤。
只是说不愧是赵军的精锐,即便在这种情况下,也是只有片刻的慌乱,仍能保持着有序的阵型,没有爆发更大的混乱。
要是像那种杂牌军,主帅一下令撤退,那肯定是各顾各腚地像没头苍蝇般乱跑。
不过,虽然赵军已经果断后撤了,但也为时已晚,陷阵军一方的弩箭已经快要射完了,阵前只留下了百人左右的赵军伤亡,和失去了主人后往远处乱跑的马匹。
“停!”
顾楠把手一收,持续了足有半刻钟时间(随便定的时间,不知道符不符合实际)的的弩箭雨停了下来。
一时间,战场似乎停歇下来了。
车轿中,嬴异人和赵姬听见没有了声音,齐齐出了一口气,还以为是对战结束了。
嬴异人擦了一把额上的汗水,拍了拍赵姬的手,勉强笑道:“想来是结束了,待我们这番平安回去,一定要好生感谢这位将军。”
“嗯。”赵姬也是连连点头,终于有闲心再次将在轿子中乱爬的嬴政抱回了自己怀里,逗弄道:“政儿,你可知晓了?此番要好好感谢那位将军呢。”
“将军?”两岁的嬴政牙牙学语,还是一脸的不谙世事。
————————
赵军的都尉冷冷地看着陷阵军,他并没有因此失了分寸,反而是愈加冷静地开始思考对策。
原先的失利,倒是让他更加重视起这支三百余人的军队。
“传令!”
身侧的传令兵连忙凝神听去。
“弓箭手放箭,注意不要伤到轿子,其余人等,五百一队,左右冲锋,冲散他们的军阵!若无法做到保全嬴异人的性命,便无需挂虑太多!”
都尉不再顾虑嬴异人的存在,直接下令冲阵。先前那连绵不断的弩箭雨,让他清楚地意识到,前方的军队必是秦军精锐中的精锐,若是再这般顾手顾脚下去,今日能不能留下嬴异人,都是个问题。
【秦军精锐!】
都尉心中愤恨地着,手中拉马的缰绳不由用力了几分。
他兄弟四人,有三个便是在长平战死。
更遑谈他身后的这千余人骑兵,他们的兄弟,或多或少也都在长平战死了。
如果是战死,他心中倒也没有这么强大的恨意。但正是因为他知道,秦国的那个混账白起,竟然下令活活坑杀了三十余万的降军!他的心中才会恨意滔天!
“是!”
待传令兵将他的话传下去之后,士卒们仍重新鼓起士气,齐声领命。
很快,赵局千余人的骑兵就已经分成了两三队,分别都尉和另外几名军候带领,左右绕行着冲向陷阵军。
“呼!”
风声再起,这回不是陷阵军队的弩箭声了,而是赵军骑兵冲锋带起的风声。
顾楠眯着眼,纵观全局,诚然,此刻她的弩箭已经快用了,但即便是没用完,也无法应对这些骑兵如此分散但又快速的冲锋了。
但她并没有慌张,仍是沉着应对,很快便想出了应对方法,只见她挥手一招,喊道:“环形军阵!”
本来排成数列的黑甲士兵听令而动,没有半点犹豫,沉重的装备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们的步伐,阵型快速转变,将车队里三圈外三圈彻底围了个死。
“举盾!”
背上的巨盾一齐放下,使得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赵军的弓箭射在陷阵军等身的巨盾上,只听一声当的轻响,便无力的摔在了地上。
同时,后排的士兵还将自己的盾举过头顶,架在了前排的盾上,挡住了上方。
前后密布,上下周全,不过片刻,原本毫无防备的车队就变成了一个黑甲堡垒。
不管是吊射还是平射的箭矢都射之不进。
赵军的都尉目眦欲裂,不信邪地自己射出一箭,却仍是无用功。
【开什么玩笑!】
他心中既是愤怒,又是不敢置信,眼前的阵术他却是从未见过,却能无比适应此刻的情景。
【就算如此,我看你们要怎样挡住骑兵的冲锋!】
眼下,都尉却是直接将包围圈中的嬴异人抛至脑后了,不管待会的冲锋是否会伤到到轿子中的异人,他都顾不上了。
此刻,他定要这些秦人血债血偿!
“取矛!”
都尉高喊道,放下了手中的弓箭,抽出骑矛。
所有的骑军也是一致地放下弓箭,抽出骑矛。
“冲锋!!”
“踏踏踏。”
千余人的骑兵冲锋是种何等威势,在如此近的距离,顾楠仿佛感到天摇地动,大地在轰鸣。
她仍是没有慌张,反而感到热血沸腾。
【既然如此……】
顾楠提矛,环视四周。
却见黑甲如林,骑兵如火。
她高喊道:
“诸位!此番,要这天下识我陷阵营!!”
“陷阵之志!”
骑军的声音几乎就到近前,三百军士的面色胀红,脖子充血,却是将自身的内力调整到了最高。
“有死无生!”
他们都是从死路上出来的,向着死路而去,而这句话,就是对他们最详实的描述。
陷死于阵,陷阵而战,战至濒死,死后论生。
这一声怒吼将赵军震的失神,就连一旁阵列内的吕不韦、嬴异人都浑身发抖。
一瞬间,两军相撞,如同海浪打在礁石上。
数千骑军只感觉自己撞在了城墙上。
那一面面巨大的黑铁盾牌在他们全力的冲击下仍纹丝不动,马匹却撞断了脖子直接断气。
骑矛折断,但也刺进了盾中,甚至是挑准了连缝处刺的,却仍是没有半点用处,盾阵依旧在那,就是一丝动摇都没有。
来不及多想,他们就已经摔在了地上,被后来的骑兵踩成了肉泥。
骑兵冲锋已过,甚至有些手忙脚乱。
“冲杀!”
阵内的顾楠虽然看不见外围的情况,但仍是很敏锐地下达了命令。
“啊!”
三百陷阵齐齐发出怒吼,举着盾牌就撞了出去,赵军再次血肉横飞。
而后抽出腰间的利剑,保持着一个圆圈扩散的阵型杀了出去。
要知道,这三百陷阵军可是都学过来自秦王并由陈庆卿改编的武学,自身的力气已经是数百斤,再加上内息的加成,爆发而出的近六百斤的力气可不是摆着看的。
而且还有后面的队友用盾牌抵住了前排的后背,就算是重骑兵,如此盾阵都可挡住,更何况是赵军为了追上嬴异人而匆匆准备的轻骑兵呢?
学过成套的武学和内息的将士,随便放在其他哪一只军中都起码是百人将的位子。
那三百百人将,怎么不能挡住赵军最先冲过来的不足三百人的骑兵?
——————————————————
巨大的冲撞声,让拉着车驾的马受了惊,嘶鸣着扭动起来。
轿子中,嬴异人和赵姬没有防备,一齐摔倒了车门边上,赵姬吓的脸色发白,手中一滑,怀中的嬴政便落了出去。
“政儿!”只听一声惊叫。
那嬴政掉下了车驾,落到了外面的地上。
所幸嬴政的身上裹着厚厚的衣物,马车也不高,摔在地上并无大碍,只是被吓得在那大哭。
一片混乱和轰鸣声中,却是连顾楠都没注意到赵姬的这一声呼喊和这个哇哇大哭的孩子。
——————————————————
“结阵!”
顾楠没有让陷阵军乘胜追击,而是下令喊他们回来重新结阵。
对面怎么说也是两千余骑军,若是真打起来,就算陷阵军能赢也要付出伤亡。
陷阵军不过三百人,损失不起。
此番不过是因为连连出乎对方的意料之外,出奇制胜了一番而已。
若是陷阵军的弩箭射击出现了断层,若是刚刚没有挡住对方的冲锋,他们胜的并不会如此轻松,甚至反而会一败涂地。
只能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赵军就是就吃情报方面的亏,把陷阵军当成了秦军的普通精锐来对待,这才损失惨重。
所以顾楠选择见好就收,趁着赵军被杀破胆,后撤的同时,也下令陷阵军回防,准备撤离。
杀红了眼的陷阵军扫视了一眼敌众,每一个被看到的人都浑身发寒,但好在他们还是退了回去,重新结成了盾阵。
“后撤!”
车队在盾阵中缓缓撤走,虽然几处还有刀兵之声,但是也很快也淹没了下去。
军中战阵,似乎有一个女人的呼唤,但所有人都全神贯注地警惕着赵军,没有人仔细去听,声音便很快淹没在了沉闷的脚步声里。
后撤的陷阵营中,几人感觉到了脚跟撞到了什么,回头看去。
却是个在地上大哭的孩子。
哪来的孩子?
他们愣了愣神,但战场上可不是愣神的地方。
他们本就是死囚出身,可没有这么多的同情心,既然对着小孩毫无印象,此番来接应的公子异人又明显是个成人,所以他们连想都没想,仍是果断遵从命令后撤着。
或许对他们来说,如此一个陌生的孩童出现在军阵中,没有一刀砍了便是宅心仁厚了。
所以,没人去管那孩子,只是各自绕开。
大军之中,那摔在地上的嬴政身周几道莫名的透明气流环绕着,让他没有受到将士不经意间的碰撞产生的伤害。
大军渐行渐远,很快,便有一道黑影闪过,掠走了嬴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