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大晴天，初春的暖阳从窗户照进剡城中学高三（4）班的教室里，也照在正趴在桌上闭目养神的吴莫凡的脸上。尽管还有三个月就到了高考的日子，但吴莫凡对此提不起丝毫兴致，高考对他来说，还不如思考晚上吃什么来的有意义。

    这倒不是说吴莫凡是个高考无望的究极差生，索性彻底摆烂放飞自我。恰恰相反，吴莫凡的成绩在班里还算不错，就算放养了这么久，每次考试也都能到中游的水品，属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那一档。

    按他自己的话来说，他真正如此放纵的原因，是找不到为此努力的意义。就算考上重点又怎样，就算就此毕业又怎样，日子还是一样一眼望到头，没有什么值得期待的。

    而对于他的班主任谢文彬来说，从业那么多年，吵着要退学去打工的、谈恋爱谈出人命的、家里有钱等着出国留学为所欲为的……什么样的妖魔鬼怪没见过？像吴莫凡这样完全不影响到其他人的算是最让他省心的了。

    也正因如此，谢文彬只是找吴莫凡谈了几次话，知道他烂泥扶不上墙之后，便彻底放任他自甘堕落了。这也恰好合了吴莫凡的意，让他得以在这喧闹繁忙的高三时光享受到其他人没法享受到的悠闲时光。

    可能是阳光过于刺眼，也可能是保持一个姿势太久有些厌倦，吴莫凡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换了个姿势，单手托着下巴无聊地看向前方。

    因为被谢文彬安排坐在最后一排，吴莫凡可以清楚地看到班级里所有人在干什么。教室里的人大概分为两派，其中一派是和吴莫凡一样不想读书的堕落少年，他们有的人偷偷玩着手机，有的则在看闲书，还有的干脆趴在桌子上补觉，显然昨天晚上又去熬夜干了什么和学习无关的事情；另一派，则清一色的伏在桌前奋笔疾书，这些人或许才是高三学生该有的真实写照。这些人的未来会怎么样？吴莫凡不知道。有时候，吴莫凡也会羡慕那些不知疲倦刷卷子的人，羡慕他们能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理由，义无反顾地赌上自己大半青春。

    “别看了，没可能的。人家是要考名牌大学的乖孩子，不像你，是个只会无聊写写短诗、小散文，还从没拿过奖的文艺废青。”突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吴莫凡的多愁善感。

    说话的是吴莫凡的同桌王小刚，和吴莫凡一样，是个不想努力的颓废少年。不过他的情况和吴莫凡完全不一样，他并没有吴莫凡想的那么多，而是纯粹已经想好了自己未来的路，那便是参军。对他来说，高考的分数没有那么重要，只要保证自己的成绩能稳定在中游水平就够了，与其浪费时间提高那么几分，还不如先多了解一些与军事有关的知识，为未来的路打好基础。

    “你懂个屁。”吴莫凡白了王小刚一眼，没有和对方辩解的欲望，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王小刚看吴莫凡还是执迷不悟，也没有多说什么，耸了耸肩，继续翻看摊在桌面上的军事杂志。吴莫凡说得确实没什么问题，男女情爱什么的，尤其是这种见不得光的暗恋，他可不感兴趣。

    王小刚说这话当然不是无的放矢，和吴莫凡做同桌三年，王小刚自然知道对方现在满脑子在想些什么。多愁善感只不过是吴莫凡的一个借口，在他的眼里，其实只有离他不远处的竺梦晟一人而已。

    正如王小刚说的那样，竺梦晟是个好好学习、一心想着考上名牌大学的乖乖女，和吴莫凡这种不学无术的混子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不过吴莫凡自己也没奢望能闯入竺梦晟的世界，他打心底里就从来没想过要追求竺梦晟。竺梦晟对于他来说，只是个并不真实存在的心灵寄托，是每个少年心中都会有的那个白月光，可望而不可即。

    似乎是察觉到了吴莫凡的目光，也有可能是做试卷太久累了，竺梦晟抬起头，扭了扭脖子。见此，吴莫凡转过头看向窗外。他并不希望竺梦晟知道自己喜欢她，在他看来，暗恋的精髓就在于一个暗字，一旦挑明，就失去了那种朦胧的美。

    转过头的吴莫凡永远也不会知道的是，在竺梦晟活动脖子的最后一刻，她的目光转向了他，停留了一秒。那双动人的眼睛里中，微带着一丝失望，也包含一丝愤怒，但更多的，是无奈和惋惜。

    就在竺梦晟收回目光的瞬间，王小刚微微抬头，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有人说过，不想恋爱的人有两种，一种是什么都不懂，一种是什么都懂，而王小刚恰恰是后者。他早就知道竺梦晟同样对吴莫凡有好感，不过，他并不打算把这一切告诉吴莫凡。正如他所说，他觉得他们两个之间没可能，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与其到时候撞得头破血流，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到高三结束，大家各奔东西，再无联系。

    这一切发生的很隐秘，隐秘到已经转头看向窗外的吴莫凡丝毫不知情。此时的吴莫凡正入迷的看着那些在操场上挥洒汗水的学弟学妹们，又开始矫情的怀念自己即将逝结束的高中生活。

    吴莫凡并不是一个外向的人，相反，他甚至有些自卑，所以不喜欢主动和别人有交流。也正是如此，刚上高中的时候，吴莫凡没什么朋友，课余时间也是一个人趴在桌子上摆弄些小玩意儿。吴莫凡并不排斥这种孤单，但看着别人三三两两的打闹，内心偶尔也会有些孤独。

    后来，在一次大扫除上，有一项活是把废弃的桌椅搬到学校操场上让垃圾站的师傅拉走。这种脏活累活没什么人愿意干，老师就把它分配给了看上去比较壮且不讨喜的王小刚。废弃座椅并不多，但顶不住需要搬下楼，仅仅几个来回，王小刚就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王小刚在班级里的人员并不好，再加上他高傲的性格使他即使有些力不从心也不愿开口求助，这导致所有人都在袖手旁观，没有上前帮他的意思。

    或许是出于好心，又或者是因为无聊，本来躲在角落里玩弄蜘蛛网的吴莫凡鬼使神差地走上前帮王小刚一起搬桌椅。要知道，那时候的吴莫凡因为不经常运动，脸色苍白的就像个病秧子一样，这让向来高傲的王小刚牢记于心，两人也渐渐成了朋友。

    不过两人虽然成了朋友，但水火不容的性格导致他们两个不是在斗嘴就是在斗气，在外人看来，他们两个也算是班级里的一对奇葩。

    突然，操场上的骚乱引起了吴莫凡的注意力。只见操场上那些本来还在激情地打篮球的学弟们突然停了下，对着远处指指点点，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儿。

    出于好奇，吴莫凡顺着他们所指的方向看去，这不看不要紧，一看过去，惊得吴莫凡下意识地高呼了一声：“卧槽！”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上竟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像裂纹一样的黑色丝线，就像是一张蛛网，布满了整片天空。而那一轮艳阳此刻虽然依然明亮，却也变得支离破碎起来，一副随时都会跌落的样子，让人胆战心惊。面对如此诡异的场景，哪怕是小说动漫看多了的吴莫凡也不淡定起来，下意识的给了自己一巴掌，来确定这不是在做梦。

    “又发什么神经啊，整天一惊一乍的，都几岁的人了，能不能稳重一点？”正在专心看书的王小刚被吴莫凡突如其来的惊呼声吓了一跳，有点不爽地说道，说着他转过头看吴莫凡到底是为什么发神经。而这一看，让他发出了和吴莫凡一样的惊呼：“卧槽！”

    “吴莫凡！王小刚！你们两个不想读书就滚出去！”随着吴莫凡和王小刚的两声惊呼，不明真相的班长邢夏煜终于忍不住了，站起来指着他们两个吼道。在邢夏煜眼中，吴莫凡和王小刚就是班级里两颗不思进取的老鼠屎。平日里两人在那里窃窃私语也就算了，毕竟他们自己讨论问题的时候也会小声说话，但这样明目张胆的大呼小叫，那就是明摆着破坏规矩。

    然而吴莫凡和王小刚现在哪还顾得上理会邢夏煜啊？不仅无视了他的呵斥，还直接站了起来跑到窗口趴着往外看，这让邢夏煜感觉自己受到了挑衅。

    理智和教养促使邢夏煜没有立即发作，他倒要看看，这两人到底是因为什么导致如此失态。

    “这是！？什么鬼玩意儿！？”两秒过后，又有一个人加入了两人的行列，只是这次邢夏煜没有惊呼，而是极度的迷惑。

    看着三人反常的模样，再蠢的人也都知道事情不对劲了。而在所有人都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并看到天空中的异象之后，教室顿时就陷入了一片混乱。

    “有点帅啊这，是要世界末日了嘛？”一个痞气十足的中二少年兴奋地大喊道，和他一样两眼放光的还有好几个，都是平日里唯恐不乱的主。

    当然，这种人只是极少数，大多数人第一眼看到这个场面，首先的反应就是震惊，紧接着，要么是不敢相信，要么是迷茫，但无一不是恐慌。毕竟在正常人眼里，这种天空裂开的场景，怎么都不像会有什么好事发生的样子。

    第一个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的是王小刚，只见他径直走到教室最后一排，捡起靠在墙角的木拖把，踩住下面的拖布，用了一扯，就得到了一根一米多长的木棍。王小刚试着挥了几下，确定还算顺手，就放到自己桌子上备用。紧接着，王小刚开始收拾书包，把没用的书啊文具啊之类的全部倒了出来，然后把抽屉里所有的零食和饮料装进书包，顺便再去饮水机里接了满满一杯水。

    第二个恢复过来的是邢夏煜，和王小刚不一样的是，他做的第一件事，是维持班级里的秩序。

    在他的带头下，几个适应能力强的班干部也缓了过来，费了好大劲，终于让所有人都回到了座位上，但关于对天上裂纹的讨论，他们再也无能为力，无法阻止。

    无奈之下，邢夏煜向团支书李毅刚交代了些什么后，向办公室快步走去。

    吴莫凡回到座位上，看到王小刚全副武装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这架势，你是要干什么，野外求生嘛？说实话，看这情况，要么什么都不用做，要么做什么都没用，还不如省点力气写份遗书呢。”

    “你懂个屁！”王小刚用吴莫凡说自己的话给出了回应。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王小刚的选择一定不会是坐以待毙。

    不过吴莫凡也就是嘴上说说而已，真让他什么都不做也不可能。虽然吴莫凡是个很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相信什么超自然力量，但哪个男孩子心里面还没点拯救世界的超级英雄梦呢？

    模仿着王小刚的样子，吴莫凡也找来了一根木棍，顺便还拿了块破了的桌板当盾牌。而书包里，吴莫凡除了装进去必备的食物和水，还把他平时用来晚上偷偷看小说的两根手电筒也放了进去。在吴莫凡的脑子里，按照一般动漫接下来的剧情，食物和水源短缺是一部分的问题，而更大的问题，是人类的科技必将受到限制，最先被影响的，大概率是电源和通讯，那么留一个备用光源，定有大用。

    做完这一切，吴莫凡从兜里掏出手机，登上论坛，他要看看，是只有剡城发生了这样的诡异事件，还是整个棠国都已经被这破碎的天幕笼罩。

    “惊了！午觉睡醒就看到如此震撼的场面，我终于要前往二次元的世界了吗？”这是吴莫凡进入论坛看到的第一条帖子，很明显，这是一个重度二次元爱好者。

    “我去，原来不是只有我这里这样了吗，我还以为我是主角呢！我不管，我要修仙，我要当天下第一，我要开后宫，红红火火恍恍惚惚。”第二条回帖同样中二气息严重。

    吴莫凡接着往下翻了翻，发现都是这样的评论，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为了保智商，吴莫凡果断了退出了这个帖子，这里就是中二少年聚集地，满脑子想的就是末日来临，只有他们能毫无理由的获得各种各样莫名其妙的超能力，然后一路逆袭，达到人生巅峰。

    而下一个帖子就有趣的多，觉得这不是天灾，而是人祸。他从现代物理和经济学入手，认为这是当下的国际局势过于紧张，瑞肯帝国试图发起战争来转移矛盾。而这种看似世界末日的局面，其实是华棠国也动用某些压箱底的手段，化解了对方的攻势，最后显化出来的结果。这篇帖子引用了大量的数据，且逻辑缜密，思维清晰，一度被人认为是真相。但很快，几个在国外的棠国人晒出了他们在国外的照片，那破碎的天穹和棠国如出一辙，这让这篇帖子的观点也不攻自破，毕竟就算是秘密武器对攻，全球也不该同时表现出一种现象才对。

    吴莫凡又往下看了看，整个论坛现在都是在猜测发生这种事的各种可能性。有猜测是外星人要来了，也有觉得是海蓝星对人类的报复，甚至有人认为是神迹。但要吴莫凡选择一个去相信，他一个都不信。他不在乎这件事发生的原因，他只在乎发生这件事该怎么做，而这些论坛里都没提到。

    对于吴莫凡来说，他逛论坛只为了一件事，就是确定这天空破碎的景象是只有剡城才能看到，还是全世界都一样，现在他已经得到了答案，那就够了。

    手机的电他还需要留着，虽然通信可能会断，但这不意味着手机就成了一块板砖。无论是离线地图，还是指南针，都是有很大作用的，最不济，手机还能作为最后一个备用光源。

    吴莫凡收起手机，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谢文彬已经来到教室里，但他并没有制止同学们的讨论，只是站在讲台上威慑某些因为末日将至就可以肆意妄为的人。

    只能说，谢文彬长久以来积攒起来的威望确实很猛，在这看起来末日将近秩序崩坏的时刻，那些问题学生还是不敢挑战他的权威。

    “据悉，全球各地均出现天空开裂的奇观，一时间人心惶惶。有关专家表明，这是万年难得一见的光学景象，具体成因还待进一步考察。我们会保证每一个人的安全，请大家不要惊慌，不要出现大规模抢购和游行活动。现在，让我们把镜头交给外景记者，看看现场的情况。”

    教室里的多媒体电视被打开，直播里放着新闻。新闻里还是原来的那两个主播，只是这一次，他们没了以往的淡定，虽然已经尽力在克制，但还是能从只言片语中看出他们的恐惧和迷茫。

    对于他们给出的的光学景象这个解释，吴莫凡持怀疑态度，他觉得，这大概率只是官方的说辞，来稳住即将暴动的群众。

    吴莫凡把注意力从新闻里移开，再次看向天上的裂纹，和之前相比，现在的裂纹显得更加明显和密集，这似乎意味着真相即将到来。

    不出吴莫凡地意料，短短数十秒过后，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传入他的脑海。还不等他找到声音的来源，一阵强光亮起，让他睁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