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半夏听到韩笙的话，愣了一下。

    但他并没有太多时间来思考，掌心的温度徒然升高了几度，几乎到了烫手的程度。

    接着，路半夏的脚步不受自己控制地动了起来。

    很快他就明白发生了什么——舞蹈的主导者，发生了变化。

    韩笙和自己更贴近了一些，她的胸口几乎和路半夏相抵，她的的小臂和搭在路半夏肩膀上的手掌看上去柔弱无力，可每一步都在引导着路半夏的身体进行着移动。

    她的表情变了，变得专注又迷人，那件宽大的球衣似乎变成了火红的长裙，韩笙倚靠着路半夏，在场地中央舞蹈。

    整个场馆似乎忽然安静了下来。

    路半夏没有时间去思考，他的身体在韩笙的引导下舞蹈出让人惊讶的舞步，他仿佛一个真正的舞蹈大师，每一次踏步和伸展都显得如此自然，韩笙牵着他的手，像是在他怀中绽开的花。

    惊叹声从一旁传来，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路半夏和韩笙的舞蹈。

    他们穿着有些滑稽的衣服，球衣和男扮女装跟优雅这个词根本八竿子打不着，可是在场的所有人脑袋里却只剩下了这个词。

    韩笙微微闭上了眼睛，她盘在脑后的长发不知什么时候散开了，暗红色的发丝随着舞步飞扬。

    他们跳的不是快三也不是慢三，而是某种更加复杂的舞步。

    路半夏从来没有学过，可他却跳得如此顺畅，仿佛早就和韩笙搭档了千百次。

    音乐声仿佛也受到了感召，变得越发顿挫，路半夏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逐渐升温，他的耳旁似乎听到了越来越强烈的鼓声，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脑袋里飞舞盘旋。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视线。

    世界的其他都消失不见了，路半夏低着头，他的眼里只剩下了那个微闭双眼的姑娘。

    他在和韩笙一起舞蹈。

    整个世界都在安静地看着他们，看着他们的舞蹈。

    路半夏看着女孩飞扬的长发，看着她微颤的睫毛，看着那张美到让人窒息的面孔，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许多似乎并不起眼的画面。

    每天早上起床的时候，从门口探出来的脑袋，和她亮晶晶的眼睛。

    从学校回来的时候，推门就能看到女孩盘腿坐在沙发上，开心地和自己挥手，告诉自己今天想吃什么。

    洗完澡的小妖怪穿着被打湿的T恤，鼓起脸颊像只气鼓鼓的河豚，身上的水珠变成乳白色的蒸汽，接着消散不见。

    还有更多，更多，路半夏早就习以为常的生活，此刻都在他的眼前一一再现。

    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吗？

    画面飞快地闪回，最终定格在了那个有些老旧的冰箱前。

    那个下午，路半夏拉开了冰箱门，在透过窗的夕阳里，他第一次见到了她。

    “我找到你了。”

    她说。

    路半夏忽然明白了。

    他和她的故事原来早就开始了，他早就习惯了有韩笙的生活，有些东西从他打开冰箱门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音乐进行到了高潮，路半夏觉得自己的血液也沸腾了起来，他握着女孩的手，觉得自己像是终于找到了一直在追寻的宝贝，满心都是欢喜，连呼吸仿佛都带着甜丝丝的味道。

    韩笙终于睁开眼睛。

    她抬头看着路半夏，微笑了起来。

    “路半夏，我好开心。”

    小妖怪的指尖微微用力，整个人忽地脱离了路半夏的身体，向外游离而去。

    路半夏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攥住了韩笙的手指。

    但韩笙并没有真正离开，她以路半夏的手掌为支点，仿佛绽放的花蕾一般开始旋转。

    所有人在这一刻都屏住了呼吸，他们的视线没有办法从韩笙身上移开。

    那是太让人惊诧的舞步，连眨眼都是对她的亵渎。

    曲终，韩笙几乎分秒不差地停住，长发披散在肩上，她的脸庞仿佛笼罩上了圣光，那朵旋转的花终于完全开放。

    整个体育馆鸦雀无声。

    数秒之后，欢呼和掌声从人群中爆发出来，接着是尖叫和口哨，每个人都像疯了一样拼命鼓掌，他们觉得自己看到了了不得的东西。

    路半夏喘着粗气，胸口剧烈地起伏。

    可他一点都不觉得累，他只觉得这音乐短到让人他妈的窒息，他本来可以一直跳下去，跳到两腿都失去知觉也无所谓。

    只要站在他对面的人是韩笙就够了。

    小妖怪转着脑袋张望着四周欢呼的人群，她的脸上甚至连一滴汗珠都看不到，刚才的舞蹈似乎与她无关。

    “阿笙！”

    魏怜阳冲了过来，一把把韩笙从路半夏怀里抢走，像是吸猫似的抱住韩笙一顿揉搓：“太好看了太好看了，你是我的神！”

    路半夏终于稍稍冷静了下来，他扭头看向身后的人群。

    每个人都在为韩笙报以最真诚的掌声，比赛的结果已经无所谓了。

    柳竹雨在裁判席，表情一如既往平静，可眼里却是掩不住的笑意。

    “怎么说呢，确实帅。”

    齐特拍了拍路半夏的肩膀，少见地发表了正面的观点。

    “你俩什么时候练的啊？怎么没见你露过一手啊路哥。”魏怜阳一边抱着韩笙，一边问道。

    “这个，那什么……”路半夏挠了挠头，岔开话头，“话说，这一局算我们赢了？”

    “不然呢？”

    魏怜阳扬了扬下巴，路半夏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去，舞蹈社的两位同学已经到了场下。

    他们对上了路半夏的视线，微笑着行礼致意。

    这么一弄，反倒让路半夏有些不好意思了，总有种胜之不武的感觉。

    “好了，这下下周的活动就搞定了。路哥，到时候你和阿笙都过来，我给你们都安排好了角色……”魏怜阳已经进入了派兵遣将的模式，“阿笙在门口当看板，路哥你嘛……你要不继续女装？”

    “搭嘎口头哇路。”路半夏一万个拒绝。

    他看向被魏怜阳紧紧抱着的韩笙。

    小妖怪也抬起头，对他咧嘴笑了起来，笑容一如既往单纯可爱。

    “走吧，也该回去了。我的书今天晚上还要改一版。”

    “好啊。”

    “路哥，到时候你拿到连载，是不是得请吃饭啊。”韦光正拍了拍路半夏，“我投烤肉一票。”

    “火锅，当然是火锅！”魏怜阳立刻反驳。

    “还是点菜吃吧。”齐特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我还没拿到呢。”路半夏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真拿到了，那就……”

    “我知道一家还不错的日料店。”熟悉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路半夏扭头，看着似笑非笑的柳竹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希望你能拿到连载资格。”

    柳竹雨说得坦坦荡荡，和她做的事似乎全然无关。

    于是摸不着头脑的路半夏，也只能点了点头：“哦……那什么，谢谢……”

    “肯定拿得到路哥，到时候就去给你和阿笙好好庆祝一下。”

    “就是，我早就说路哥靠谱。”

    路半夏看着七嘴八舌的这群人，视线却不自觉地向韩笙的方向滑去。

    就在他要再次开口的时候，手机的震动打断了他。

    路半夏拿出手机，看着屏幕上的那行字，挑了挑眉毛。

    “画完了。来找我看咯。”

    这句话后，跟着一个吐舌头的表情，和那个有些古怪的姑娘几乎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