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来杯冰可乐，一份烤冷面。”

    “没有冰可乐。”

    “那冰雪碧也行。”

    “没有冰雪碧。”

    “那冰芬达。”

    “没有冰芬达。”

    路半夏一拍大腿，只想大喝一声“你是不是消遣洒家”，但是看到烤冷面大叔那条缠龙伏虎的大花臂，料想年轻时候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本着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原则，只得耐着性子问：“那你这儿有啥？”

    “有可乐。”

    “……”

    “但是不是冰的。”

    “……好的哥，来杯可乐，一份烤冷面，谢谢。”

    路半夏颓然坐在那张有些油腻的小座椅上，只觉得人倒霉起来真的是没点下限。

    他尝试忘掉刚才在体育馆里发生的事，可是越想忘掉，越是入脑至深，以至于现在耳边还是回响着一阵阵风言风语。

    “可乐。”

    “哦……哦。”

    路半夏接过大叔递来的可乐，拉开拉环，猛灌一口。

    糖水裹挟着二氧化碳涌入食道，接着在腹中缓缓升腾，重新从他的口中回归自然，路半夏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嗝，忍不住长叹一声。

    “他妈的，写小说怎么了？”

    写小说怎么了？

    不偷不抢，光明正大，顶多浪费电了点。

    写的差又咋了，那长得丑的都能上街，我写的差凭什么不能写？

    可是一番心理建设下来，路半夏还是过不去这个坎。

    他不是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在写小说。

    倒不如说，他做梦都想看到，每个人都知道自己在写小说，每个人都在看自己的小说，如果有这么一天，他恨不得在纽约时代广场给自己打个广告。

    但偏偏不是现在。

    毛头小子初出江湖，哪怕做梦都想当上武林盟主，可连剑都握不稳的时候，说出去只会让人笑掉大牙。

    他也不知道那个段奇水是从哪搞到的自己的信息，但对路半夏来说，这已经不重要了。该发生的已经发生，补救已然来不及。

    就在他长吁短叹的时候，忽然感觉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路半夏抬头，看着面前人高马大仿佛黑熊转世的烤冷面大叔，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小兄弟，这是遇上事儿了？”大叔的嗓音，包含久历江湖的沧桑。

    “啊……嗯，算是吧。”路半夏先是一愣，接着点点头。

    “我猜猜，是因为一个女人？”

    路半夏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那张笑靥如花的脸。

    他仔细想了想，似乎确实事情都是从这小妖怪身上开始的。

    “非得这么说，也不是不对。”

    大叔扬了扬下巴，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皱巴巴的红双喜，给路半夏递来一根。

    路半夏本想接过，但转念一想，自己曾经答应过韩笙不再抽烟，于是摆了摆手。

    大叔倒是不以为意，潇洒地点上一根，悠悠吞云吐雾，这才开口：“小伙子，还是年轻啊。”

    路半夏不知作何反应，只是尴尬笑笑。

    “叔想当年，也跟你一样，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

    大叔虎目含情，显然想起了当年叱咤风云的时候，这个那个歌舞厅的小芳小红之流。

    路半夏无意窥探大哥的情史，又不敢忤逆大叔的意思，只得抽出手机随意地划拉着。

    只是划着划着，他的表情突然变了。

    那感觉，就仿佛是从手里的可乐里喝出了老干妈拌蒜泥的味道。

    “我跟她没有可能，我是知道的，我他吗当然知道。我俩就像梁山伯跟那个谁……谁似的，隔着一条银河，每年清明才能见一面。她是天上的仙女，我是他妈的高老庄里的猪八戒。但是我就是跟她看对眼了，这东西谁也说不好，萝卜白菜各有所爱，猪八戒咋啦，猪八戒也得找头母猪结婚生崽儿……”

    “你先等会儿。”

    路半夏抬手打断了大叔的吟唱，甚至懒得纠正他说的那俩人叫牛郎织女，而且人家是七夕见一面，不是清明见一面。

    “……”

    大叔的眼角抽了抽，一腔愁绪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他探头看到路半夏正眉头紧锁，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屏幕。而屏幕上闪动的画面，似乎也有点眼熟。

    “这不是XX联盟吗，你看啥呢，看直播呢？这会儿是狒狒直播还是蛇皮直播啊？”大叔显然很上道。

    “都不是。”路半夏敷衍过去。

    他在看的确实是直播。

    只不过不是主播，而是京贸大学的solo赛。

    屏幕上，手持断剑的锐雯已然胜券在握，她的一举一动看似稀松平常，却满汉算计。对方的亚索一旦稍有不慎，就又是遭到一顿毒打。

    “哎呦，这锐雯玩得溜啊，solo呢？父子局啊。”大叔显然已经忘了自己的情史，“唉小哥，你看这右下角这小兄弟，长得跟你可真像啊。”

    路半夏额头淌落一滴冷汗。

    不是长得像。

    坐在那的，就是自己。

    一模一样，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路半夏。

    再看那锐雯雷厉风行的操作，精确到毫秒的计算，仿佛开了挂一般的走位……

    几乎不需要多想，路半夏便猜到，坐在那里的，一定是韩笙。

    她在搞什么啊？

    路半夏只觉得自己的后背都快要被汗给打湿了。

    体育馆里有那么多人，自己还没离开学校太远，一旦被人发现自己在这儿，而体育馆里还有个一模一样的自己……

    路半夏不敢再多想，连忙抓起一旁还没用过的烤冷面袋子，套到了自己头上。

    “……小兄弟，你这是干啥呢？”

    “你别管了大叔，给你钱。”

    “两块一个。”

    “一块。”

    “一块五。”

    路半夏摆摆手，示意成交，不再理会这奇葩大叔。

    就在两人交谈间，一直克制进攻的锐雯终于动手了。

    只见金光闪烁，锐雯闪现上前，突如其来的发难，任何人都来不及反应。韩笙对距离的把控堪称计算机级别，段奇水的亚索就在镇魂怒吼的最边缘，只要被控到，顷刻便会毙命。

    路半夏几乎就要喊出“赢了”两字。

    只是刚喊出个“赢”，他却忽然噤住了声。

    锐雯没有踩到亚索。

    韩笙的算计天衣无缝。

    可不可思议的是，亚索几乎是同一时间和她闪现，仿佛早就猜到了韩笙的行动。

    “卧槽，这亚索可以啊？小代？”

    路半夏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但他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