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路半夏不看气氛。

    只是长着那么一张惊悚的脸，偏偏这站在树上的妖怪身材火辣得有些不讲道理，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旧日支配者的脑袋长在了妮可基德曼的身上。

    所以说来有些惭愧，他心里第一个想法是：你这妖怪长得还挺别致啊。

    至于这妖怪本身路半夏倒是不怎么吃惊，毕竟家里已经有了一只，见到第一只恐龙和见到第二只恐龙完全是两个概念。

    他现在的心情反倒很放松，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到韩笙没有事的原因。

    “你还好吗？”路半夏朝着不远处的韩笙喊道。

    “路半夏，你别动。”

    韩笙开口，哪怕隔着大雨狂风，她的声音依然清晰地传入了路半夏的耳中。

    于是路半夏真的就站在原地不动了。

    废话，不然要怎么办？捡块石头给韩笙助威吗？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他大概属于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决战紫禁之巅的时候，莫名其妙蹲在两个人中间的路人甲。

    这两位大爷谁的小手稍微那么一抖，自己的小命可就没了。

    与其如此，不如那块瓜坐在一边老老实实看着，反正跑不跑的掉全看韩笙保不保得住自己。

    树上的女妖怪听到韩笙和路半夏两个人的对话，歪了歪脑袋。

    接着，银铃般清脆的女声在路半夏耳边响起，甚至盖过了雨声：“你为什么还能活得这么自在？”

    路半夏一怔。

    这句话显然不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侧过脸，看向大雨中的韩笙。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韩笙老老实实回答，哪怕知道对方不怀好意，她还是下意识地说了实话。

    “你不认识我？”

    “我没见过你。”

    “……”

    女妖怪沉默了下来，路半夏抹了把满是雨水的脸，抑制住了想要坐在地上的冲动。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韩笙犹豫了下，扭头看了一眼路半夏，接着点了点头。

    “难怪。”女妖怪摇了摇头，语气冰冷，“难怪你活得这么自在。”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提起这句话了。

    韩笙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能压低身子，严阵以待。

    “是因为他吗？”女妖怪指向路半夏。

    路半夏一愣，心想你西门吹雪非得跟路人甲较什么劲？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韩笙看到她把矛头对准路半夏，顿时急了，再次重复道。

    女妖怪再次沉默了下来。

    过了半晌，她才悠悠叹了口气：“原来如此。”

    路半夏忍住了想骂一句“谜语人”的冲动，习惯了韩笙有话直说，在看到这种故作姿态藏着掖着的妖怪，总有种穿着没干的内裤的感觉。

    就在这时，女妖怪缓缓抬手，指向天空。

    似乎在回应她的号召，厚重的云层中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沉闷的雷声翻滚而下。

    “什么都想不起来，对你来说未免太过幸福了。”

    女妖怪开口，明明声音依旧清脆，可路半夏的心口却止不住地颤动，仿佛有滚雷碾过。

    她一点一点把抬起的手放下。

    路半夏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他很快反应过来：雨停了。

    不是不再下雨，而是每一滴雨，都停在了半空中，仿佛悬浮的一颗颗水晶。

    路半夏抬头，瞳孔中映着的闪电，逐渐放大。

    “轰！”

    耀眼的光芒瞬间将他的视线淹没，路半夏几乎是下意识地地朝韩笙的方向拼命跑去，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竟然一脚踩空了。

    “卧槽？”

    路半夏使出浑身解数，蛙泳自由泳连带狗刨，可依旧处于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状态，甚至连上下都已经分不清楚，视线所及全是一片纯白。

    但很快，他的视野里出现一个小小的红色光点。

    光点逐渐放大，路半夏眯起眼睛，很快看清了那是什么。

    韩笙。

    像是第一遇到她的时候一样，韩笙的脸上写满了迷茫，仿佛一只迷了路的猫，不知道到底该去哪里。

    “韩笙！”路半夏用尽力气喊道。

    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韩笙转过脸。

    接着，整个世界忽然燃烧了起来。

    纯白色变成了火焰一样的赤红色，韩笙脚下踩着的是龟裂燃烧的大地，她的四周飘散着垂死的蝴蝶一般的灰烬，天上的云是血一样的红色。

    路半夏愣住了，他到嘴边的那个名字竟然被生生地咽回了肚子里。

    韩笙茫然地环顾四周，接着朝路半夏伸出手。

    她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眼角飘落的那一滴晶莹泪珠，转瞬化作水汽消散。

    “轰！”

    路半夏的世界再次被黑暗笼罩，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很快，他的脸上传来了冰凉雨滴的触感，耳边再次被漫无边际的雨声笼罩。

    路半夏睁开眼，起身抬头看向树枝，发现那个长着克苏鲁脑袋的女妖怪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转过脸，看到韩笙蜷缩在山岩旁，洁白的浴巾上沾满了泥水。

    来不及多想，路半夏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到韩笙身边，跪坐在地上，大声地叫着她的名字：“韩笙，韩笙！”

    “我在。”韩笙缓缓睁开眼睛。

    听到她有些虚弱的声音，路半夏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接着问道：“你没事吧？受伤了？”

    “没有。”

    韩笙开口，朝路半夏咧嘴笑了笑。

    刚才的战斗让她身上本就松散的浴袍几乎脱落，沾惹着泥水的白皙皮肤大片地裸露着，路半夏的视线哪怕偏移一丝一毫都是“不合理法”。

    可他现在心里却没有任何其他邪念，只有后怕和欣喜。

    路半夏闭上眼睛，抬手脱下自己的衣服，轻轻盖在韩笙身上，接着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一样，索性也一仰身子，躺在了她的身边。

    大雨从天而降，毫不留情地拍在路半夏的脸上，有些生疼。

    可他却想学书里的大侠一样，长啸一声。

    短短的几分钟时间，路半夏经历了只有在走进科学里才会出现的情节，由于过于玄幻以至于他甚至没有太多的实感。

    他唯一的想法就是，太好了。

    太好了，韩笙没事。

    “叮铃铃。”

    手机铃声适时地响起，提醒路半夏现在是202X年，一个不相信妖魔鬼怪的世界，一个科技堪比魔法的时代。

    “看来这手机防水还不错。”他笑了笑，懒洋洋地按下接听键。

    “是我，路半夏。不用担心，我找到她了，没什么事。我们马上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