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见花魁
经过漫长的等待,天已经黑了,窗外玉轮初上,月光澄明。
大厅内等待的人越来越躁动,霎时,二楼灯光忽然暗了下来,只剩一楼散客旁还燃有几盏灯,大家纷纷议论。
“灯怎么熄了,还让不让人玩了!”
“轻歌姑娘今天是不是不准备出来了?”
“你这醉仙楼还想不想开了?”
……
人声一片嘈杂……
忽而,一处白色亮光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接而传来一阵琵琶声,场内瞬间鸦雀无声。
那如月光般的光亮被一幕白纱遮挡着,纱帘后面有一曼妙身影若隐若现,隐隐绰绰。琵琶声便是从那传出来的。
众人引颈而望,白纱后的女子又弹奏了一小段,曲声幽怨。人群中忽然有人率先喊道:“是轻歌姑娘,轻歌姑娘出来了!”
众人遂附和着,欢欣鼓舞。“终于出来了,总算没白等啊!”
此时,周妈妈站了出来,她站在白纱旁,高声说道:“诸位,安静~请欣赏我们轻歌的新作。这首曲子,尚未命名,还请各位客官不吝赐教,给这首曲子取个好名。”
懂了,看来今日能不能成为轻歌姑娘的房中客,取决于你取的名字合不合她的心意。
周妈妈说罢便退下了,场内议论声此起彼伏,在琵琶声再次响起的时候,众人逐渐安静了下来。
时不染不懂琵琶,只觉得这曲子听起来凄楚悲切,弦声隐含沉思,似乎在诉说无尽心事。
作为这醉仙楼的花魁,每日有不少王公贵族争先恐后地要见她,众星捧月般的生活,她究竟还会为什么哀思呢?
自古以来关于花魁的戏文,无非是花魁与穷书生的爱恨纠葛,或是被达官贵人纳为小妾,在一方宅院里与当家主母勾心斗角的故事。这曲子听起来,更像是在诉说前者。
此刻,一首词浮现在时不染的脑海:“剪不断,理还乱”。
虽说原本这词是思故国的,况且当下亦不是深秋,此刻咏它,好像有点不合时宜,但此刻重要的是道出弹奏者的愁思,至于意境也可以是想象的。况且这词,倒也适用于那些缠绵悱恻的男女情爱。
于是吟道:“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一词吟罢,众人齐齐观望了过来,纷纷称赞。
“好一个‘剪不断,理还乱’,好词!好词啊!”
楼上的琵琶曲演奏完毕,那倩影柔声询问:“不知这位公子所作之词,取为何名啊?”
“《相见欢·无言独上西楼》。”
“相见欢?”那幕后女子轻声一笑,笑声蕴含一丝冷意和哀怨,随即又含笑说道,“好名字!”
说罢,那道倩影缓缓起身,默默款步离去。
现场又开始嘈杂起来,大家争论着。
“诶?怎么走了?我取的名字还没来得及说呢?”
“是啊,怎么不听完再走啊?”
“什么意思啊这是?”
“这意思还不明显吗?人家已经认定这位公子作的词了!你再作多少诗词都没用了!”
“是啊!这公子当真是奇才,这词作的有水平!怕是咱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的。”
二楼的贵宾座席则发出了不一样的声音,言语间多是嫉妒和嘲讽。
“看他那一身穷酸样,诗做得再好有什么用!”
“就是,怕是只出得起这一次风头了。下次来,估计连茶钱都给不起了!哈哈哈哈~”
……
末了,周妈妈前来请时不染上楼去,眼神及话语间多少带些嫌弃和不情愿,但又不好坏了规矩。恐怕是因为今天入选的是一位清贫公子,看上去给不了几个银钱。
时不染不知道给多少银钱合适,所幸把兜里的银子全给了。毕竟在别人的地盘,为了自己以后方便,多使些银子总是没错的。
周妈妈见到那五百两银子,显然有些诧异,立马变了脸色,喜笑颜开地迎她上楼去。
楼下的雅间外有不少壮汉和丫鬟把守着,经他们检查后,方才放行。
一入室内,一阵清香扑面而来。先映入眼帘的是几扇屏风。屋内灯亮,只见屏风上画的舞伎和乐伎惟妙惟肖。
进而,美妙的歌声传来,屏风缓缓拉开,一张美人脸映入眼帘,伴着婀娜的舞姿,孟轻歌的美貌瞬间让时不染惊叹:“当真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怪不得那群男人都争着抢着要见她一面。”
一首歌唱罢,时不染看痴了。细品歌词内容,唱的是一首关于曾经一位十分有名的歌伎的爱情故事。
时不染心想:这孟轻歌,莫不是被哪位薄情郎负了心受了情伤?在这借别人的故事影射自己。
时不染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准备化身情感大师为轻歌姑娘排忧解难。万一把她开解好了,说不定她一高兴就愿意帮她宣传口红了呢?
孟轻歌朝时不染作礼,说道:“还不知公子贵姓?”
“免贵姓时,姑娘的歌唱得极好,琵琶也是一绝。”
“时公子谬赞了,公子才华横溢,轻歌的歌能入您的尊耳,是轻歌之幸。”
时不染问道:“听姑娘的曲中载满愁思,姑娘有何心事,不妨说与我听听。”
孟轻歌浅浅一笑,眼神中却饱含悲伤,轻声道:“一些小事罢了,还是不说来污您的尊耳,打搅您的兴致了。”
“无妨,我平生就爱听些八卦,你只当是说个故事我听。”
孟轻歌嫣然一笑,缓缓道:“公子真会说笑。”
她沉默半晌,望着窗外独自哀叹道:“人与人之间若能一直保持着初见时的美好,这世间便不会有那么多伤心人了。”
她缓缓走向旁边栽种的一株牵牛花,抚摸着快要凋谢的红色花朵,感叹道:“朝时为蓝,暮时成红,哪怕是一株牵牛花,短短一日便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世事无常,人心更是多变。”
时不染心中暗忖:懂了,大概是她爱的那个男人变心了!这题我会!她信心大增:“只要用对方法,你想让它成蓝便成蓝,想让它成红便成红。
孟轻歌不解……
时不染要来一碗碱水,在众人疑惑的注视下,将碱水洒在花瓣上,不一会儿,花瓣的颜色便由红转为蓝。
孟轻歌一脸惊讶,问道:“这是怎么做到的?”
“牵牛花的花瓣遇酸会变成红色,遇碱会变成蓝色。到了傍晚,空气中的二氧化碳浓度增加,花瓣吸入的二氧化碳溶于水后形成了碳酸,所以花瓣才会变红。要想让它一直保持蓝色,撒点碱水就好了。”
孟轻歌面色懵懂,似是没听明白,支支吾吾问道:“什么二氧……什么碳酸?”
时不染并未做进一步解释,只是笑道:“轻歌姑娘柳絮才高,负有盛名,多少人挤破脑袋想一睹你的芳容,又有何人值得你在这里独自感伤。与其苦等期盼着别人一心不变,整日为他哀伤,不如用对方法改变现状。一段感情让你不开心了,你若还想继续,便想办法用心经营。若是厌了倦了,便果断弃之,再换一个。反正倾慕你的,想哄你开心的男人多的是!总之,都要比你在此忧思过度,悲泣伤身的好!”
孟轻歌会心一笑,心中豁然开朗,脸上的愁思也消散了大半,她鞠身行礼,道:“谢时公子开解。”
“不必客气!”见她心情好了许多,时不染借机道明自己的来意,“既然姑娘心情好些了,时某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姑娘成全。”
“时公子客气了,且说来听听。”
“我在城中开了个胭脂粉铺,最近新出了几款口脂,由于款式新奇,价格也不便宜,难以打开销路,所以想请姑娘你帮忙宣传一二。以姑娘的盛名,若是你肯帮忙宣传,想必这口脂定会风靡全城!”
孟轻歌转身踱步,语气平淡,听不出是高兴还是生气。“别人来我这都是风花雪月,唯你是来谈生意,时公子果然与众不同。”
时不染笑呵呵道:“我一介商人,为了生计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还望姑娘不要见怪。”
“今日你开解我,算是于我有恩。你所说之事,若是于人无害,我愿意帮你一回。”
时不染喜出望外,连连道谢。
她拿出带来的三支口红开始上嘴展示,并一一介绍,惹得丫鬟们一阵发笑。“这男人哪有抹口脂的?”
这三支口红分别为不同的档次,售价也有比较大的差异,时不染已经给它们取好了名字。
第一支:化西子,售价五两银子。
第二支:香来尔,售价十两银子。
第三支:露柏婷,售价二十两银子。
这价格,在口脂界确实算得上天价。
孟轻歌浅笑一番,拿了一支露柏婷试用。这口脂色泽艳丽,很容易涂抹均匀,而且不易掉色,肤感润泽,确实比一般的口脂好用多了,心中倒是多了一丝惊喜。现在看来,卖这个价,倒也合理。便说道:“你留下铺子地址,我得空便去。”
“好嘞!”时不染欣喜写下自己的地址,又赠送了几支新的口红给在场的每一位女士。不忘笑说道:“这是本店的几支新品,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麻烦各位姑娘帮忙多多宣传!”
众人接过礼物,纷纷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