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辽文忠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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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4周伐辽皇子归来(5)

    萧思温算着日子,皇帝的亲征大军就快到了,是以先来登城眺望。届时耶律璟问起战事,他才有话可答,虽然耶律璟多半不会过问。

    萧思温正眺望着,却越发觉得周军实在是怪异。自周军收取三关三州之后,按说下一战便是围攻幽州了,可周军却停了下来。近几日得到的探报皆是“周军诸部集会谋议”。周军行军收关只用了一个来月,如今谋议幽州却用了近一旬,着实怪哉。

    他急急忙忙跑下望楼,回到府中将今日望楼观察所得,与这几日的探报说与韩德让听。

    韩德让听罢,心思一动,说道:“莫非周军有失?”

    “粮草军备皆无纰漏,陛下亲征大军亦未与之遭遇,十万大军安有所失?”

    “如此情形,无外患必有内失。世伯可引军出战,试探周军。”

    萧思温犹豫一阵,摇摇头,说道:“陛下将临,吾不可涉险,倘吾等揣测有误,命休矣。”

    韩德让本还想再劝劝他进兵,可转念一想,以他的脾性是绝然不会冒这个险的。毕竟,在燕云守将纷纷投降时,他虽然打了败仗,但未投降,也未失城,相较之下,这功劳已然稳妥。可若事实并非如他们揣测,出兵试探,再战败,便成了偷鸡不成蚀把米。

    又过得几日,耶律璟亲征大军已至幽州城外驻跸,萧思温则探到谍报,言来势汹汹的周军,陆续撤军了,只在瓦桥、益津二关,雄州、霸州,留下韩令坤、陈思让率兵戍守。各级守将皆觉周军必然出了大事,纷纷请战袭击,萧思温却徘徊不定。

    “若趁机击退周军,可立一功,然若其中有诈耶?”萧思温暗自思量着,帐下各将却是摩拳擦掌,恨不得现在就冲杀出去,但萧思温就是不发令。

    众将纷纷嚷着,萧思温却有自己的顾虑。这出去胜了,他与诸将自然是要加一功的;可若败了,他是总督管,这责自然是他一个人来担。若是不出去,众将虽无尺寸之功,可他萧思温守住了幽州,并且他与周交战了,虽然是败,也未败得太惨,总之是要比投降的那些好。

    “以吾之功换他人之功,无益也。”萧思温暗自计较,任由那些人跳脚骂他“胆小鬼”“无能”他也只是听着、受着,就是不下令发兵。韩德让在帐外听着,也是深思,虽然他这个岳父确实胆小无能,但不能否认,他很会算账。

    来势汹汹的周军,在四十二天内扫荡了燕南十七县,神速的来,也神速的去。直到一个多月后,周主郭荣驾崩,新皇郭宗训即位的消息传来,所有人才恍然大悟,只道是世事无常。不能想象若郭荣不是这般短寿,历史的发展又将会是怎样的轨迹?

    不过未来本就说不清楚,但现在唯一能清楚的是,常败将军萧思温立功了,虽然这个功劳真正的所有人是老天爷,或是郭荣死因的真正凶手,但得赏的却是萧思温。

    萧思温按原定计划将耶律明扆带去见了耶律璟,并向耶律璟讲诉了自己是如何越过千难万险才找寻到耶律明扆的,其编撰的惊险程度,大概远远超过了去阻截周军时的真实经历。毕竟阻截周军时,只相遇了一小战,折了几个人后便引兵撤回了,所谓的阻截,基本就是走的过场。

    但不管怎样,耶律璟接纳了耶律明扆,并且似乎很是喜爱,将其带回置于永兴宫抚养,赐名讳贤,封晋王。大概真如韩德让所料想,一直膝下无子的耶律璟需要一个贴心的“儿子”,至少这个幼弱且无依无靠的“儿子”比手握兵马的兄弟们来得可靠。

    “朝定!”耶律贤走上城楼,韩德让闻声回望。耶律贤则向前两步,与之面对面。两个少年的侧脸轮廓,在夕阳的余光下分外明朗,韩德让的脸上挂起一丝浅笑。

    “朝定当真游学?”耶律贤问道。

    韩德让无奈笑道:“皇命难违。”

    “吾待朝定归来。”

    “嗯。”韩德让会心一笑,头顶盘旋的山鹰发出尖利的叫声,啸破长空。闻声望去,只见辽帝耶律璟领着大军浩浩荡荡的来,只给萧思温留下一句:“敌来,则与统军司并击之;敌去,则务农耕做,勿劳士马”便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留守邸内,韩德让整理着包裹,就要被迫去“游学”了。耶律璟领着那浩浩大军南下,一仗未打,倒是将他这个奉皇敕游学的给狠狠训斥了一番。

    萧思温望之,不免担忧道:“世侄这一去,何时可归?”

    “看陛下意思吧。”韩德让却也为难,说来,他这自小习惯了锦衣玉食的人,也不愿这般四处漂泊啊。

    萧思温叹息一气,凝眉道:“莫要误了婚期才是。”

    韩德让笑道:“世伯放心,三妹那般伶俐可爱,小婿亦舍不得她嫁了别人去。”

    “伶俐可爱。”萧思温念着,不免自嘲,仨丫头早被沂国公主惯得没边儿了,说是“深恶痛绝”倒还有几分可信。

    他这驸马,说到底就是个倒插门女婿,于女儿的教养上也插不上话。是以,他这驸马对那“娶妇得公主,无事生官府”之言尤为深切。可那日家宴,见了这女婿脾性,对其既是暗暗佩服,倒也暗暗担忧。今又见此智略,真怕将来镇不住。

    眼见韩德让将上路,萧思温又硬塞给他许多钱资,只想着,我待他好,他若晓理,自当待我女儿好。韩德让见着,也真是可怜了一片父母心。

    韩德让将一篇教案、三封书信交予萧思温,请其传达。那书信一封是给父亲报平安;一封给耶律休哥唠闲嗑;另一封却是写给萧燕燕,这信中也没甚实际内容,倒尽是些深奥语句。

    见他还给萧燕燕留了信,萧思温倒是诧了,他这女儿他晓得,字都识不得两个,怎读书信?

    韩德让自是笑道:“世伯可休叫人给她读信,不识的字,叫她自个儿翻书请教先生去。”见萧思温疑虑,他又道:“三位妹妹皆是伶俐聪慧之人,只是太宠溺放任。小婿知世伯欲教养,又碍于公主。”

    萧思温听着点点头:“当真如此。”

    韩德让又指指教案道:“若畏公主插手,便请公主多往宫中走动,自没空管啦。自然,公主之法,亦不算全无可取。无论贵贱,女儿乃父母心头肉,若小婿与三妹将来生有女儿,亦要叫其凶悍些,莫受夫婿欺凌。”

    萧思温听着悦色道:“你这小子,此言若叫公主听了去,才开心呐。”

    诸事毕,韩德让牵驼马出府,与萧思温拜别。幽州城外,他自驾马牵着骆驼往那地平线行去,闲来无聊,拿出长笛吹上一曲。长笛声声惹人醉,风卷草絮漫天飞,一人一马草间行,天地一线镀金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