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辽文忠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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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7人间处处薄情郎(1)

    未免耽误明日行程,一行人倒也未过多宴饮。

    及各自回帐歇息,韩德让却跟随萧燕燕,好奇问道:“伊兰与晋王怎回事?我瞧他二人……不对劲。他俩瞧着,说好不似好;说不好,又似好,怪拧巴。”

    见他那一副八卦样,萧燕燕微微凝眉:“尔怎与市井之妇似的,好打听。”

    韩德让闻言愣了一下,这些年不知不觉在市井里养成习惯了。

    眼见韩德让脸上有些挂不住,萧燕燕这才往外望了望。见无外人,这才趋步过去,小声说道:“此事还是你惹的。”

    韩德让疑道:“我?我去国六年,此事与我何关?”

    “当年,可是哥哥说的‘奇货可居’?”

    韩德让点点头,确实是他说的,若不这般说,萧思温只会当耶律贤是烫手的山芋扔出去。

    萧燕燕又说道:“‘奇货可居’乃何意,哥哥比我懂。晋王聪慧,亦懂。然哥哥去国六年,杳无音讯、生死未卜,晋王自然怕你回不来,岂敢将注都压你身上?总得往我家压一些吧。”

    “晋王与你家结亲了?”

    “算,也不算。”

    “怎个说道?”

    “晋王对阿爷口头许诺‘若得社稷,必纳汝女为后’。萧二自幼对晋王有情,自不必说,然晋王……”萧燕燕说着,有些疑虑道:“晋王越长,心思越深,倒瞧不出他对萧二有几分真情。然得此一言,阿爷为让萧二做皇后,可是拼了老命。阿爷结党,亦是为此。”

    “难怪妹妹先前说‘尔等女婿’呢,但见他俩此般模样,婚事未成?”

    萧燕燕说着,挑眉望向韩德让:“哥哥以为,大舅傻么?”

    “傻!至傻至蠢不过如此!”只要说起耶律璟,韩德让几乎是斩钉截铁,不吝惜任何抨击踩低之语:“常人脑子里盛着脑花,你大舅脑子里灌的全是酒,上辈子指不定是个酒缸呢。”

    萧燕燕伸手拍他一下,道:“不想活啦?酒缸,陛下是酒缸,那尔是甚?醋缸?油缸?”

    韩德让也伸手捏了捏她脸颊:“小丫头,说他俩呢,扯那位英明神武举世无双的陛下做甚。”

    萧燕燕又娓娓说道:“大舅恐晋王结党,是以抢先将乙室帐萧月里封晋王妃。萧月里乃孝烈皇后侄女,晋王表妹,其父亡于火神淀之变,乃遗腹子。因大舅排挤世宗旧属,萧月里的三位兄长,皆无实职。后又将渤海大氏女,赐予晋王做侧妃。”

    “如此一来,伊兰只能为妾了?这可欺人太甚。”韩德让诧异,耶律璟虽治国无方,却在一些奇奇怪怪的事上,有着过人的敏锐。

    “然也,莫言萧二心高气傲,便是我阿娘也不乐意呀。堂堂公主之女,岂可为妾。”萧燕燕说着,惋惜道:“阿娘给萧二议了别家的亲事,然晋王一来找她,她便不愿了。萧二呀,瞧着贼精实则傻,晋王一边儿哄着她,一边儿做了父亲。”

    “晋王已为人父了?!”韩德让更是诧异。

    “侧妃大氏所生,女儿,未及周岁,名淑哥。好在是个庶女,若是嫡子,萧二得气疯了去。”萧燕燕说着,似想起什么,又转头仔细打量韩德让,满心狐疑道:“哥哥去国六年,就没个相好的娘子?没得一儿半女?”

    韩德让一口茶水呛出,万万没想到这瞧热闹瞧到了自己头上:“呃,这……”

    “尔有。”萧燕燕压眉盯着他,目如鹰隼,透着冷冽。

    韩德让见她沉着声,手指在茶案边缘来回滑,这案是掀,还是不掀?

    掀是本性,不掀是教养。

    眼见她的手掌移到了案下,韩德让忙伸手将微微抬起的茶案摁住,说道:“她救过我。”

    “如此,便以身相许了?哥哥这‘身’是否轻贱了些?”

    “此事妹妹容我细说。”

    “滚!”

    “她为救我流离失所,身患恶疾,我不能弃之不顾……”

    “滚!”

    听里间萧燕燕接连两声怒斥,刘谨言赶紧来看,见燕燕怒目中噙泪,委屈极了。

    而萧燕燕见刘谨言来了,一头扎进她怀里,满是委屈道:“人间处处薄情郎,没一个好东西!”

    韩德让只得悻悻回去自己寝帐,他原本就没想隐瞒过去,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又看了看鄢娘绣的百子锦衾,不知她如今还安好吗?有没有再遇见中意之人?她的用药,有没有妥善?

    而远在千里之遥的鄢如初身着道服,为延生位前的两盏明灯添上灯油,祈愿念道:“弟子诚祈祖师保佑韩郎萧娘,夫妇比翼、百子千孙、福寿延绵。”

    虽然她很想知道他的消息,但无且回来说,他若扬名早,是坏;若扬名晚,是好。他们只需要静静等着就好。

    王弥生回去后,按照韩德让的交代,将茶坊过给了鄢如初,利钱几乎全捐予上善观养育孤儿,以至于观中所养孤儿越来越多。而鄢如初则成了这些孤儿的阿娘,她也未曾料到,自己无孕却也能子嗣繁多。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谁说无子便无嗣呢?

    萧燕燕则是怎也气不过,裹在被窝里,嘟嘟囔囔。

    倒是刘谨言劝道:“人也未跟回来,便算跟着回来,顶天一妾室。娘子乃主母,何必一般见识?”

    “事没落你头上,你自不一般见识。”萧燕燕嘟囔着,

    “三娘子,往事不可追,今夕犹可待。郎君离家时年已十八,血气方刚少年郎,而娘子芳龄六岁,他自当娘子是小妹妹。只身在外,久经风霜,遇见情投意合的难免动情。只要往后一心一意,未尝不可。”

    萧燕燕冷嘲着:“一心一意?这世上,何曾有一心一意。”

    原先她以为萧二与晋王是两情相悦,谁料,晋王转头就做了父亲,孩子却不是萧二生的。

    她原先也以为阿爷对阿娘一心一意,从叔父家中过继了个弟弟过来,也未纳妾。谁料,前些年冷不丁冒出个私生子来,将阿娘气得几年不与阿爷说话。

    后来,韩家接她过去念书,韩阿爷更是姬妾成群。

    这天底下,哪有什么一心一意的儿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