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菲罗斯Saphro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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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邀月下(其三)

    此刻披上红色大衣,恐怕得称呼她为血鹰了吧,在气势上也完全没有落得下风。

    看着两人各自行上一礼后,便拉开了距离,舞台终于拉开了序幕,但要上演的是什么,作为观众的托雷纳不得而知。

    希留耶压低重心,俯下身子,左手持着名剑【金喙】,并将其拉至斜后方,摆出了反击的防守姿态,精神高度集中,完全没有受到刚才伤势的影响。

    而站在不远处的Conyonus,则是一副轻松的姿态,还没有察觉到他的战意。就在下一刻,来自【腐疫•阎魔】的杀意层层叠加,直冲脊髓的寒意又一次滚滚而来,一不留神便会被其瞬间吞没。

    这是暴风骤雨袭来的前兆,他就是这样会不经意地发起进攻的男人,所有的一切都收放自如,生杀夺予尽在其手中掌握。

    和自己的应对方式不同,希留耶没有逃避这样的杀气,一直凝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不放过任何细微的动作,神情比托雷纳从容得多。

    双方都不敢先一步动手,都在用眼神试探对方,等待破绽显现的一刻。气氛凝滞到了冰点,希留耶是更想打破这一困境的人,现在的她如坐针毡,这样一直耗下去,负伤在身的自己坚持不了这么久,一旦集中力下降便会露出破绽,他一定会借此时机攻上来。

    既然这样就反其道而行之,故意留下破绽,引诱他的进攻,借此进行反击。能够执行反击的招式,第一时间联想到的是师傅萧教给她的流水剑术,现在的自己应该能够灵活的驾驭它了。希留耶倾斜身子,佯装变招,正如她所预期的一样,Conyonus看到了这个间隙,即刻以破竹之势袭来。

    猩红的剑刃再次闪过,伴随着高频快节奏地步伐,划破空气,画出一道宛如生与死的界限,剑上生,剑下死。

    与用于对付托雷纳的招式略有不同,这次的节奏快了一拍,乐符之声更加得激昂慷慨,原本就足够阴森的剑气愈加得恢宏,弦声、鼓点声、呼号的风声此刻杂糅在了一起。这是协奏而出的摇滚之音,比起原来的一个高音,更像是一个浑天而成的整体,音浪一浪更比一浪高。不仅需要处理那一个强音,还要对付如此可怕的“声势”,正面拦截这番强袭简直是地狱级别难度。

    而目视着这一切的希留耶,面不改色地逆转刀刃,仿佛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这般从容不迫的眼神,更是威慑到了Conyonus,作为顶级执行人的他,意识到自己的招式已被看破,此刻正是进退两难的境地,一旦收势自己必然会承受势的重创了。所以他的答案是前进,冒着被反制的风险强行突破。

    【激流剑奥义•三千泷怒涛】

    金色的波涛,以压倒性的气势覆盖了整片原野,细小的水滴,不加以节制地汇集成流,激荡的洪流在音浪的助推下,集聚一处,百川之力尽归海,音浪越是推进,波涛越是汹涌。

    “声势”在这种情况下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指的便是这种情况,再强大的力量面对这样的流水只会付之东流,不断助长着反击的怒涛,水浪卷起波澜,水势逐渐占据上风,强袭的高音也被完全溶解吞没,只能激起一个小小的浪花。

    任凭这猩红的魔兽有再强大也不过的力量,打在这绵绵细水上,终究不过是一场空,只能眼睁睁得看着流水吞噬自己的爪牙,最后沉没在这汪洋大海之中。

    数千重如丝缕般细腻的剑技正不断地剥开重势,同时积蓄着反击之势,如今这不起眼的细水,早已积成沧海。逆流行险,不惧狂澜,诚心方能纵此沧桑变幻。

    流水剑术正是这般攻守兼备的剑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唯有心细如缕,灵活变通之人方能御其莫测的水势。

    NiceCounter!

    这也是为什么不能用同一招来对付高手的原因,只要运用得当便能利用反击轻易地重创同量级的对手,依靠这样的技巧,面对高一级的对手也有一战之力,所以是不得不去考虑的因素。

    当然Conyonus并不是坐以待毙,知道难以用力量去取胜,但依旧在途中不断加持自己的力量,这根本伤及不到她的分毫,这名为厮杀的激流岂能轻易逆转。

    这是他打赌希留耶的剑术还没有达到海纳百川的境界,只要没有进入最高境界那一定存在着满溢之时,那就是他等待着的时机。希留耶还是继续聚精会神地招架,转嫁对方的力量,其实已经逐渐占据了上风,若是能保持下去……

    崩坏发生在了她不曾留意的暗处,赤黑色的血滴,不断地从腹部的伤口溢出。原本从容的神情,增添了几分凝重,这种高强度的对拼之下,更是让这个还未愈合的伤口,越撕越大。现在正处于两难的境地,Conyonus也看出了这个端倪,他反倒从容了起来,于是加强了正面的施压。

    早已没有退路,无暇顾忌这疮痍之身,咬着牙关继续施展自己的剑技。双方进入到纯粹比拼耐力的环节,就看谁能够坚持得到最后一刻。

    很显然,在这个比拼中,负伤在身的希留耶处于绝对的不利地位,就连托雷纳都能看得出如此浅显的问题。胜利的天平本来已经倾向她了,要是没有那个被雕琢出来的伤口的话,胜者毫无疑问便是她了。

    可现在体力逐渐流失,命数已然散尽,这种情况到底要如何逆转呢?当机立断之下,趁着保留的些许优势,剑意拧成一股乱流,同时打向双方,强行断绝了这一招式,最终只打成了两败俱伤。这股乱流只在Conyonus的脸上留下了一道细微的创口,而伫立在另一侧的希留耶不住地咳着血,何等凄绝的景象。

    “不错,居然能够伤及到我,真是前途无量啊。流水剑术,和那些不入流的宵小不同,居然能施展到这种水平,想必能够称得上宗师了吧。还有一招,再来!再来!来陪我战个痛快,哈哈哈,真是久违啊!”

    这一下他一改原先那种傲慢的姿态,伴随着豪迈的笑声,战意被完全点燃了起来,那柄魔剑则是迎合起自己的主人,迸射出猩红的吐息,发出涡轮引擎传动的轰鸣声,这代表他终于要认真起来了。

    希留耶还是愣在原地,迟迟没有恢复元气,呼吸也渐渐微去。

    “喂,怎么了?这就撑不住了吗!我还没打够呢,你怎么敢扫我的兴呢,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给我再战一回,快点!”

    为了激起希留耶的斗志,不惜一切手段,只为这最后一回的胜负分晓。

    “才没有…这回事,咳…既然你这么说的话,我也不作保留了……”

    一口吐掉口中的血沫,从袖口取出一根蛰刺(Gelcell),一举便刺开白皙的皮肤,大概是什么特别的血清吧。伴随着药剂的注入,心脏立刻剧烈地搏动了起来,所有的伤痛被瞬间抛之脑,创口得到抑制,那是更上一层楼的战意,已经渐入非人之境的强大,所有的限制被完全解除。

    双臂上长出金色的翎羽,羽根上的眼瞳凝视着深渊,这种姿态对于人类来说已经过于不详了,凡人之躯穷尽一生都注定抵达不了的深渊之底,非临地狱之景,难登非人之境。这份力量注定是禁忌,注定是终末……

    能力展现的极致状态,便是化作怪物,和其同化协调共鸣。杂乱无章的字符拼接到一起,只为告诫众人不要轻易地道出它的存在,这忌讳的名字便是——Saphroth。

    注:Saphroth觉醒一般分为两种,研究表明其产生条件和能力并无直接关系,具体觉醒方式至今未明。无能力者可借助Saphroth觉醒得到Saphroth能力,但仅限觉醒状态下使用。能力持有者并不一定能诱导出Saphroth觉醒,但完成之后保留原有能力,并获得延展。

    “这是你的Saphroth吗?多么!多么美丽的力量,靠近点,让我好好地感受它的存在。”

    “我的Saphroth,“智者的卓识,终末的一翼”,还请觉悟!”

    话都说到这种地步了,Conyonus同样不吝啬地展现出只属于他的Saphroth,剑刃上的猩红气息,化作真正的凶兽,数颗长牙贯穿右臂,骨刺嵌入,猩红的血肉野蛮生长,形成了鲜红色纺锤状的肌肉组织,暴露出来的嶙峋白骨上又生成了红色的翼膜,谁都不清楚这到底是何方的凶兽……双方都没有完全转化,仅仅是部分展现,又一次回到了同一起跑线。

    “我的Saphroth,我把它称为“无谋礼赞,怪力乱神”,正因为它我才能拥有这超越常理无穷无尽的气力,驯服它可花了我不少力气。呐,闲话就到此为止吧,让我见识见识你的力量!”

    刹那间,杀意有如疾风般腾起,战意有如火药般爆发。

    “喝呀!呀——”

    少女的一声尖啸,刺开朦胧的月色,不加掩饰地展露凶相。希留耶一改常态,夜下的荒原,变成了金色的海洋,黄金之翼卷起波涛,踏着浪花,化被动为主动,俯身紧贴着海面行进,要说那是飓风吗?不,其势更如疾电迅雷,璨金的一刃,划破明镜般的海面,穷尽全力,掷以乾坤的霹雳一闪,直要Conyonus的首级。

    她很清楚现在身体的状态,Saphroth的力量不能长久保存,也许下一秒自己就会迎来那一个界限,不能坐等对手的出招,然后再硬接下对方的招式。所以要在其身散尽之前,凭借着爆发性的速度,先发制人,这也是一个无奈之举。

    Conyonus见到希留耶的主动出击,不禁面露喜色,这正是他想要的正面相较,这可是他最擅长的领域。

    【阎魔•血宴邀曲】

    于是畸形的右臂,不断升腾出赤红的蒸汽,地狱般的血海即刻生成,血与肉与骨交融,散发着腐败的腥臭。一副炼狱之景,群魔在这血池之中,伴随着抑扬顿挫的绝响,相邀而舞,啃噬着被卷入的一切生灵,与它们共同形成赤色的潮水,铺天盖地般袭来。

    大手挥起巨剑,犹如笼中的魔兽挣脱枷锁一般,径直挥砍,炼狱的魔兽,厉声咆哮,凶戾的爪牙显现,不做任何保留。

    剑刃相及之前,赤红的潮汐与金色的波涛先行交融,各自冲击着对方,谁也占不了上风,没想到竟是如此焦灼。

    【金翎烁翼•闪煌】

    在看清对方招式之后,希留耶当仁不让地施展出自己的绝技,金色的幻翎,道道金光晃过,现实随之扭曲,一时间正面竟出现了三个身影,气势汹汹地逼近Conyonus。

    三个身影步伐动作一致,哪个是佯攻,哪个是真身,就连Conyonus的顶级强者都无法断定。

    正所谓一力破万法,不管三七二十一,抡起巨剑,凶兽的利爪横向一剪,顷刻间金光同时化为乌有,定睛一看竟不过是三片羽根

    。头顶掠过致命的疾风,此时抬头一看,真家伙原来是藏在这里吗,利用飞翔而下的能量,弥补了自身力量上的缺陷,确实会有着非同寻常的威力,而且这种距离绝无可能逃出她的圈刃。

    “太天真了,以为这种手段会奏效吗!”

    Conyonus只是短暂的一个皱眉,巨剑如同他的手脚一样灵活地自由挥动,即便被拉到了那种角度,依然被拧转了过来,魔兽跟随着剑刃的调度,向上冲顶,猩红的獠牙一击便咬穿了少女的躯体。

    Conyonus在下一瞬便意识到了不对,那具肉体竟也是一片幻翎,被咬中的同时,释放出耀眼的强光,所有的视线皆被封锁,依靠这样欺诈性的进攻,制造出了迄今为止最大的破绽。

    她等待的正是这一刻,失去目标的魔兽在半空中凭空挥动利爪,可什么都抓不到,剑刃也不可能这么快完成复位,千载难逢的机会来了。依靠小巧玲珑的身型,与其下方,回以无情的剑闪,胜负此刻就能见分晓了,精准无误地锁向了毫无防备的脖颈,当然这次只是切磋,因此只要架到那里就算是胜利了。

    出人意料的是,在这错综的生死一刹,直觉敏锐的Conyonus,放弃了手中的魔剑,左手抓握住砍向要害的白刃,刀刃被其夺过,这位痴狂的战士,施展出于剑士之名不相符的膝击。

    就差那么分毫,希留耶离自己胜利就差那么分毫。可惜Conyonus毫厘都不相让,不顾手中沥出的鲜血,更是握紧了这一柄凶刃。

    还是不愿放下手中的剑刃,又结实的抗下一个膝击,这一下精确得打在了先前的伤口处,这是Conyonus非常漂亮的反击。

    规则从一开始就声明了,可以使用一切手段,这并不犯规。最终还是没有抗下如此沉重的打击,Saphroth的力量随之消散殆尽,希留耶双手捂着腹部,神情狰狞扭曲,先一步跪倒在地,谁都没有想到这场决斗会以这样的结局收场。

    “是我输了,为了拿下你已经远超过一招了…不错,我心服口服”

    令人感到讽刺的是不动如山般站立着的是本场决斗的败者,跪倒在地看似是命数散尽的残骸的一方才是胜者。

    Conyonus在交锋完成后本应结束的战斗,却被其战意拖入到死斗之中,不置对手于死地而不罢休,直至最后一刻方才收手。

    托雷纳明白这不是凡人能够企及的战斗,在一切落下帷幕之时,不顾及自己的伤势,第一时间奔赴到希留耶的身边,一把将其濒临破碎的身躯搂入怀中,感受到她仅留有一息尚存。

    “刚才明明已经决出胜负了,为什么还不收手呢!你这样也配称得上是战士吗!回答我啊,Conyonus——”

    带着一腔热血,义愤填膺地呵斥着对方。

    “呀,你不明白吗,这么简单的道理?这番生死相斗,不正是令人沸腾吗,唯有用尽全力才是对她的尊重,哪有收手的道理。虽然我承认最后是没有控制好力道,这也在所难免,我会道歉的”

    Conyonus左手松开紧握着的剑刃,无奈地摇头叹气。

    “道歉能有什么用?!你就一个人享受着扭曲的胜利吧!”

    “托雷纳…吗?没事,呜…我穷尽所有,创造出唯一的破绽,呃,咳…最终没有抓住那胜利的曙光,是我技不如人罢了…你无需在意,呃……”

    耳边传来她那细若蚊的孱弱之音,实在是令人怜惜。

    “希,希留耶大人……我,明白了”

    这是她所预期的吗,面对最强之人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完全没有必要自责,自己不过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没有评论他们的资格。

    “你们想待到什么时候,该走了。这里离我家挺近的,就勉为其难让你们住下了,放心你们的伤势也由我负责好了,这样就没意见了吧”

    Conyonus还是那样傲慢的口吻,而且让人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啊?”

    “没听明白吗,你难道想一晚上都在这种荒郊野岭吗?那还真挺刺激的,小心别玩坏了,哈哈哈!”

    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一点都不正经,托雷纳非常疑惑地望向他,刚刚才经历了一场厮杀,要他如何信任这个家伙呢。

    “恩,有劳您了……还请为我们疗伤”

    关键是希留耶居然开口同意了吗。

    “恩恩,这就对了吗,你小子呢?”

    “我才不会让希留耶大人,一个人跟着你去的,我会盯着你的”

    “好好,我Conyonus,不,琴(Gin),一生光明磊落,绝不会做这种事情的。你大可放心,与其盯着我看,不如多关心关心你的女人吧,哈哈哈!”

    依然是如此的豪迈,不加以节制,算了就暂且信任他吧。

    “琴先生?”

    “对,以后就叫我Gin好了,Conyonus只是工作上的名号,防止不必要的麻烦才用的,现在不需要了,我想你们已经充分地了解我了。我要是真想动手你们还能活到现在吗?”

    Gin吗,算是信任被他所信任了吗,感觉也不差。托雷纳即刻起身,勉强用一只手搂起希留耶,她现在就像是一个易碎品一样,必须要小心翼翼地对待不可,而且身体异常得轻盈,很容易就抱起来了。

    如此悬殊的体型差距,也不知道是怎么样凭借这样的躯体去对抗Gin的。她轻微地呻吟,抽动了一下身体,还不太适应这样的体态。

    “托,雷纳…我没事,一个人,也可以”“不,还是不要勉强自己了,剩下的都交给我吧,拜托了!”

    “呜唔,谢,谢……”

    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给出了肯定的答复。总算是让她放松下了身体,她终于不再抗拒,配合起托雷纳的动作,双手绕了上来,礼貌性地回以一个恬淡的微笑。

    因为血清的原因,体力和伤势都恢复了不少。然后托雷纳便紧跟着Gin的脚步,尽量减少颠簸,小步跑了起来。

    最终的一幕,在这银月之下,匆忙地落下,只看到无法触及的两个身影,披一身月色,在原野之上疾驰着,“我们来自哪里,又该前往何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