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这是托雷纳第一次有机会出席正式的舞会，可得好好打扮打扮，珍藏起来的晚礼服可算是能派上用场了，定制的修身燕尾服，搭配白色的衬衣，系上印花领结，当然不能少了口袋巾，白色三筋手套和擦上油的黑色皮鞋原本高挑的身材，再加上显腿长的黑色西装裤，喷上提神的香水，扫去长途跋涉的疲惫，打理好凌乱的短发，发胶什么的就不必了，照照镜子，一位风度翩翩的绅士便应运而生了，这都得益于先前奥杜兰克的绅士穿搭速成教程。

    名流，没错，有模有样的社交名流，这样就可以混迹在如此高档的晚宴之中了。

    所以说舞会上到底有些什么呢？清一色地穿着西装礼服的绅士们，五花八门地穿着礼服裙的女士们，大多是陌生的面孔，他们之间倒是拿着酒杯，自然地上前搭话，托雷纳还没有这种勇气，说多了怕会暴露自己的无知，刻意避开了人多的地方。

    这里的酒水确实不错，可以自由拿取，像是高档的白兰地、金酒、香槟，可以说是应有尽有，而且都出自知名的酒庄，这点钱赛丽希尔可没有省着。

    托雷纳看到了先前在在酒馆时，邵东推荐过的龙舌兰，没有忘记它的饮用方法，就顺手捏了一杯。

    除此之外还有非常豪华的自助餐，其他人估计都在想着晚上和谁搭讪，真正在意这些的只有像是托雷纳这样的穷小子了，当然拿太多的话确实会显得没有礼貌。

    斯文地，小心翼翼地取餐，不时地用手巾擦拭汗水，似乎有些紧张过头了，毕竟一个熟悉的面孔都没有看到，常秀、墨云她们作为主人大抵是要和赛丽希尔一起主持宴会的，不知为何还不在现场，这不是他该考虑的问题。

    为了拿取一份奶酪，不经意间和另一个人的手撞在了一起，两人都自觉地把手缩了回来，微笑着向着对方道歉，只觉得声音有那么一些熟悉。

    “…………”

    “原来是你小子啊！？”

    重逢是的，穿着黑色西装礼服，浅色系的衬衣领结，编织着金丝的装饰，看起来华贵了很多的一名男士，带着惊愕的表情打量起了托雷纳的装束，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协会里的二哥——奥杜兰克。

    “唉！您怎么在这里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么豪华的自助餐，还是免费的，可不是哪里都能吃得到的。你小子就是还不懂这些……”

    还是那倍感亲切、令人熟悉的口音，他是自己第一个能够搭上话的人。

    “不是这个意思。这里不是只邀请了社会名流吗，您最多不就充当个人流吗，啥时候当上名流了？”

    托雷纳置疑的是这个，奥杜兰克并不是什么贵公子，和自己的身世差不了太多，自己只是近水楼台才能够出席的，他是怎么过来的呢。

    “你个臭小子！怎么和你二哥说话的呢，看我不好好收拾收拾你！”

    果然他还是使出了以前在训练时用来对付托雷纳的锁喉技，还是那个熟悉的力道，还是一样的无力感，还是这样的打招呼方式才显得更加得亲切，差点感动到哭了。

    “奥杜兰克先生，您也在这儿吗？”

    “哦，恩，对没错、哈哈，我在和他打招呼呢，对吧，托雷纳先生！”

    娴静优雅的问候下，奥杜兰克立刻停下了动作，这样的身体接触确实显得有些失礼，尴尬地挠起了头，另一只手搭在托雷纳的肩上，暗示般地捏紧了一下，这是在提示他帮忙圆场，这点心思，托雷纳当然是心知肚明了。

    “恩，我是来自西干留纳区的托雷纳，我们那里就流行这种特别的打招呼方式，用的力越大，说明我们的关系越近……”

    撒谎，是的，毫不犹豫地撒谎，作为小弟应尽的职责，可以看到奥杜兰克放下手的时候眨眨眼，并默默地竖起来一个大拇指，这是在表扬托雷纳。

    “唉，这样啊，我还真不了解这个，明白了，下次的时候我也去试试”

    女人有些费解的歪着脑袋，但还是接受了这种说法，原来贵族的家伙这么容易就糊弄过去了吗？

    “不必了，不必了！这个只限于男人之间使用，女士会显得有些粗鲁”

    “哦……”

    眯着眼，饶有兴趣的嘴角挂上了一抹笑颜，真觉得她有些天真。

    “忘记给你介绍了，这位是我的同事奥维利亚，来自尤图索斯事务所”

    “您好，我的名字是奥维利亚•D•格列佛斯，是一位一级执行人，请多指教！”

    年纪轻轻的就是一头飘逸的苍色长发，与发色相呼应的深V字领，带有宫廷风格的连衣裙，完美地展现出她那窈窕的身材，着实令人有些羡慕，也难怪奥杜兰克会这么的在意她，袖口微卷的白色荷叶边，优雅又慵懒，澄澈的蔚蓝色眼瞳，五官端正，佩戴着白珍珠项链，还有银色十字星的耳坠，奢华而不显得浮夸，清新怡人的打扮，突出了一个干净整洁。

    “还有这位是托雷纳，我协会里面的晚辈”

    “您好，我是托雷纳•梵希，一名二级执行人，很高兴认识你，我能称呼你为格列佛斯小姐吗？”

    “当然，梵希先生，这是我的名片，有兴趣的话可以来尤图索斯事务所联系我”

    一上来就开始推销业务了，倒也不意外吧，这种场所里可是有不少有钱的客户，奥杜兰克恐怕也是为了这个才出席宴会的，赚钱嘛不寒碜。

    接过她双手递上来的明信片，被这么一说托雷纳才想起来千算万算之下，自己还是忘记了这一茬，虽然没有考虑过交际，以防万一还是应该准备的，这下可有些头疼了，不过可以拿着她的作参考。

    看看名片上，联系方式什么的基本信息都比较齐全，这个尤图索斯事务所，托雷纳也是有所耳闻，当今世界上最具影响力的事务所，所长就是尤图索斯本人，虽然只有十几个执行人，但都是各自领域的顶尖高手，里面最出名的应该是那个名为雷吉苏特的神枪手吧。

    “格列佛斯，这个姓氏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啊是的，你想到的应该是我的妹妹安吉莉卡吧，真正出名的人是她，我不过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职员”

    安吉莉卡•D•格列佛斯，大名鼎鼎的白衣主教，她居然还有一个姐姐吗，完全没有听说过奥维利亚的存在，但她也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至于她们姐妹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是不要多讨论的比较好。

    任谁面对如此闪耀夺目的亲妹妹，都会感到自卑的吧，奥维利亚也是用这种自嘲的方式来排解情绪。

    “不，奥维利亚，在我看来，你一点都不输给她，不需要这么贬低自己……”

    “奥杜兰克，你这样子恭维我，我也不会高兴的……事实就是如此，她可是神子，我的骄傲，我这么努力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站到她的面前，履行作为姐姐的职责，现在还差得远呢……”

    意识到自己多言了，奥杜兰克立刻转头罚酒一杯，不再深究这个话题。

    “舞会好像已经开始了，我们快过去吧”

    “喔，哦……”

    交响乐团奏响的第一首圆舞曲，这是舞会正式开始的征兆，开场的科白似乎在聊天的间隙中错过了。

    不甘心的奥维利亚挽上奥杜兰克，走向了舞池，他这次显得有些腼腆，像是情窦初开的小男孩一样，完全是被奥维利亚牵着鼻子走，真是意想不到的景象。

    第一首曲子是《angelofwishes》，由本次舞会的主人进行表演，站在舞池正中央的聚光灯之下，青绿色礼服裙，伴随着舒缓的节奏，颇具东方女子特色温婉的舞步，点缀了水墨化的舞台，墨家的大小姐——墨云，便是这画中的女主角。

    她的舞伴又是谁呢，来自东方，一席优雅的黑色燕尾服，不输给任何男性的英姿飒爽，还多一番英气，携着手，积极地配合着她的舞姿，令人眼花缭乱的步伐，前进、后退、平步、横移，一次次华丽的回旋，引领着节奏，最具默契的夕颜常秀。

    乐团为她们改编了舞曲，在其中融入了东方元素，甚至是拿出了琵笆、三味线之类的乐器进行伴奏，不愧是最专业的【蓝调乐团】，这方面的礼乐也有着颇多的认识。

    若不是这样，不可能将这些看似矛盾的因素，结合得如此完美，这也许就是音乐的魅力吧，冥冥之中不分界限的将一切都串联在了一起，就像是在这里聚集起来的各方旅人一样，有种道不出的美感。

    飘逸的裙摆，更像是瑶池之上的一点清荷，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一笔浓墨，编织点缀了夏夜之梦，梦境婉转欧颂着真实，灵动妩媚的身姿，生动地描摹出人的影子，但又像是傲游在深海之中的人鱼，轻灵的两片鸢羽，漫步在如梦如幻的童话故事。

    万千言语，都胜不过她那浸入心扉的倾城一笑，一定是因为常秀，无可比拟的默契，她才能肆无忌惮地展现出这宛如画中仙人的舞姿。

    看来要改变一下对墨云的看法了，托雷纳之前一直把她看做是那种蛮不讲理的贵族恶女，这样的表演实在是令人羡慕。

    在舞曲的最后，一同牵手上扬，灯光落下，实现完美的谢幕，不管是出于礼貌，还是对她们的认可都要献上最热烈的掌声，她们当然值得人们的称颂。

    所有人都还沉浸在她们华美的舞姿之中，主持人便唤上了第二幕的舞者，深红的幕布再次拉开，干冰营造出云雾缭绕的环境，舞台重新开启，这一次视线来到了冬日的山岭。

    舞曲《白桦木与黑橡树》，从东方回到北方，乐手舞者全部已经就位，灯光先行洒落在白衣的女子身上，孤独凄婉的白桦木，孑然一身的纯白圆舞曲，温柔了凛冽寒风。

    灯光暗下，聚焦于舞台另一边的黑橡树，刚毅果敢的漆黑华尔兹，一盏虔诚熬尽，赤诚之心融化了亘古寒冬。冰消雪融，桦木与橡树万幸之中终得相见，刚与柔，交叠的舞步，燃尽岁月一般的相拥而舞，携告白首的淋漓一生，霜衣渐染又寒冬，一片痴心终凋零。

    黯然神伤之际，一曲戛然，人未散，两位舞者牵着手，走向中央，各自摘下面具，向着观众们致谢，刚才还担心自己是不是和奥杜兰克他们走丢了，他被邀请至此的理由不言而喻，黑衣舞者便是他，白衣舞者恰巧是奥维利亚。

    相望着对方，有一些惊讶，似乎又在意料之中，托雷纳眼中的奥杜兰克可不是深情之人，差点以为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看来是想多了。

    接下来舞池便让了出来，可以自由地邀请舞伴进行共舞，奥杜兰克和奥维利亚可成了抢手货，可谁又愿意接受托雷纳这样一个穷酸小子的邀舞呢，只能暗自躲在在边上，喝几杯闷酒祈祷着不被发现了。

    音乐还在继续，重归寂寥的单影，闷声避开人们的视线，没有人可以与他分享这盛舞的喜悦。

    “你在这儿干嘛？”

    “啊，呃，我、那个你是？”

    那是如同小恶魔一样妩媚的话音。不对，这样隆重的打扮更像是这里的公主，，银发编成的公主辫，有模有样地佩戴着小王冠，水晶制成的高跟鞋，像棱镜一样折射出耀眼的光辉。

    一套添加了薄纱高领的白色抹胸裙，融合了星夜的元素，由群星点缀着这位高贵典雅的少女，蕾丝边的袖套又多了几分清纯，美得令人发颤。

    “忘记了吗？我是莫娜，莫娜•克拉克！”

    怪不得觉得这个身影有些熟悉，只是想不明白，她作为宴席的女主角，为什么要跑到这种偏僻的角落，青睐一个不起眼的小鬼头呢。

    “那个，你，莫娜，您好，哈哈……”

    心不在焉、尬到天际的回答，托雷纳觉得有些崩溃，明明可以更有礼貌地回应她的。

    “没关系，可以和我跳一支舞吗？顺带一提，你是我今天第一个舞伴哟，是不是有些兴奋地说不出话了呢？”

    托雷纳确实说不出话，但绝不是因为兴奋。

    “真的可以吗？让我作为你的舞伴……我可不是你的王子……”

    想必有很多人都期待着能和这位美丽的公主共舞吧，要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和她一起登上舞台，自己那拙劣的舞技，只会迎来他们的耻笑，给她蒙羞的。

    “没人会在意你的身份，只要拉着我的手，紧跟着我的步伐就行，我会让他们对你刮目相看的！”

    “为什么要选我呢？”

    托雷纳明白，这样拒绝女士的邀舞绝对是一种冒犯，就算她这么说，依旧觉得有些恍惚，还是想着逃避。

    “你不是还没有舞伴吗，我也没有，而且你是我来这里遇见的第一个男人，这样的回答能够满意了吗？”

    公主殿下振振有词地说着，她说的都是事实，没什么辩驳的余地，况且都到这种地步了，再拒绝她实在是于心不忍。

    “别对我抱太大期望就是了……”

    “自信点，挺起胸，站直了，我们走！”

    无视托雷纳颓废的话语，硬拉着他，切入人群，直奔舞池的中央，周围的宾客们也是识相地让出了道，她是这次舞会的女主角，她有这样的权力。

    早该料想到这样的状况，她该不会就是想让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然后拉上其他贵族来羞辱自己，有些女人确实有着这样的癖好，就算跳得不好也可以把责任推卸到托雷纳的头上，还可以借此博取其他人的同情。

    托雷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不怀好意地揣测她，从结果上看这样的顾虑完全是多余的。

    “给我一首《蓝色罗姆河》谢谢！”

    注：参考《蓝色多瑙河》

    莫娜面向交响乐团，挥手示意，乐团的指挥家点点头，立刻停下手，只待她的命令，准备开始演奏新的曲目。

    “听说过这首曲子吗？”

    摇头。

    “那么有没有听说过被称为圆舞曲之王的约翰•施特劳内？”

    “等下，这不是象征着罗姆威尔的灵魂之歌吗，抱歉能把这个给忘了，真是失礼了”

    “这就对了吗，充满生命与活力的高贵之歌，和我们正合适对吧！”

    “恩……”

    “从现在开始，你的一切都只属于我，不要被那些碎言乱了心绪，好了注视前方吧！”

    托雷纳低下头有些羞涩，但还是做足了心理准备，勇敢地把手搭了上去，所有人把舞台让了出来，无数的眼睛正注视着自己，直起身子，气沉丹田，告诫自己得冷静下来。

    放空心思，摆起架势，听从她的命令，专注于自己的脚步与动作，不留下任何的破绽。

    墨云一声响指，其余的灯光完全熄灭，只留下两盏聚光灯，一盏正怼在自己的脸上，别提有多么炽热，有时候真想骂一句这该死的舞美，现在可顾不了这么多，被架在上面的托雷纳，伴随着抒情明朗的旋律，挪动起脚步。

    1，2，，3，……1，2……前，后，前……转……

    心里默念着节拍，生怕跟不上她的步伐，对于舞会的公主殿下来说，这根本称不上挑战，该庆幸自己没有拖她的后腿，多多少少派上了点用场。

    渐渐地适应了她的节奏，也许这聚光灯并没那么糟糕，原来自己也可以做得到这些，而且不仅止步于此，切实地体会到这都是莫娜带给他的自信，能够一起展现这绚丽的舞姿，沐浴这胜利的荣光。

    托雷纳正觉得现在无所不能，用自己的臂腕支撑起她那绽放的舞姿，引以为傲的力量通过掌心传递到她的身上，化作那盛放的银辉，像一片轻盈的云雾一样翩翩起舞，没有比这更值得感到喜悦的事儿了。

    给春日的罗姆河注入生机的一定是我们的舞姿，就连约翰本人也会为之感慨，这样的比喻托雷纳觉得一点都不夸张。

    因为她是莫娜，舞台的中央，素白的霓裳散开、收拢，演绎着星辰的莫测变幻，流转的光晕皆因她而闪耀。所向披靡的力量战胜了惶恐不安的懦弱，少年消融的内心，流入欢快的春河，他不再是孤身一人，追逐着流淌的情愫，直至终曲，才留意到眼中饱含的热泪，那是为自己感到骄傲的泪水。

    掌声，雷鸣般震颤心灵的掌声，这是对他最高尚的礼赞，至始至终都紧绷着的一弦终于可以松开，不留遗憾地鞠躬行礼，这一次没有辜负任何人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