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菲罗斯Saphro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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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花水月(其一)

    劫难过后的科伦纳多,依旧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在灰黑色的废墟之上,一座皓白的拜占庭式建筑,威然耸立于此,由皮欧娜提供资金支持,以主教安吉莉卡之名,号令虔诚的教徒们建立的大教堂,俨然成为了这里新的地标建筑。

    凭借现代化的技术,耗费近一个月的时间,建设完成,内部的装饰还有所欠缺,富丽堂皇的大殿显得有些空旷,尽显奢华的长廊缺少了壁画的修饰,多少有些单调。

    白衣教袍的男子,默默地走着这漫长的路途,腰间佩戴的名剑【流觞】足够彰显他那高贵的身份,剑柄上还特意挂上了金色的流苏,这是他完成曲水论剑,成为真正的剑术宗师最直接的认证。

    在他眼里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不过是取回了这必要可缺的名号,除了他以外没人敢自信地称自己为剑宗,现今当之无愧的最强剑士——肖。

    教堂可称得上最安全的地方,还有最强的剑士坐阵,可谓是万无一失,花钱可雇不到如此称职又强大的保镖。

    只是安吉莉卡主教,给他安排了特别的任务,担任看管小孩的男保姆,这简直是大材小用。

    实际上她并不完全是个孩子,肖曾经的徒弟希留耶•露歌,从那个不详之蛋孵化之后,就变成了小孩子的模样,连心智也跟着退化了。

    刚开始大概只有五岁左右的大小,一个月以后长到了十岁左右,每天都在生长发育,这样的成长速度绝对不是人类所能拥有的,最明显的就是头发的长度,未经打理的情况下,现在已经超过身高的长度了。

    开始她还会像个小怪兽一样无意识地咬人,需要不时地拴着,于是肖便成为了她的保姆,现在似乎稳定了不少,至少能够进行正常交流。

    而就在昨天她突然恢复了记忆,恢复了往日的恬静,问起了时间,并吩咐肖为她准备一些可可、牛奶之类的食物。

    小怪物力气大得惊人,和过去那个优雅丽人的形象相去甚远,实在难以将两者联系到一起,肖始终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爱徒会变成这样,更像是深渊之中孵化出来的不详怪物,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的爱徒,就只能死在自己的手里,如若不是安吉莉卡主教的命令,他早就想动手拔除她了。

    肖并没有为她恢复神志感到丝毫的喜悦,脸上反而布满了愁云,这种现象根本无法解释,谁能保证她真的还是自己所熟知的爱徒吗,还是说她只是披着人皮的怪物,这一切都没有答案。

    就算是老眼昏花的愚才,也能感受到那刺激本能的恐惧,虽然还保有人身,但绝对是背离人道不可名状的终焉之物。

    作为剑士的直感,冲击着理性的堤坝,抗拒着与她的接触,再锋利的剑,也斩不断他心中的困惑。

    四下无声,只能听到自己踹息,就连足印也消失在了大雪纷飞的长夜之中仿佛置身于晦暗的深海,如此诡异的怪像又如同噩梦的漩涡,蚀去仅存的理智,因她的恐惧所引导的生理不适已经远超大部分的Saphroth,就连意志坚定的肖都感到了那骤降的寒意。p她的恐惧等级已经远超常识了,这还是在受到压制的情况下,那股力量不受控制,稍不留神就能扭曲现实,出现幻觉,丧失五感,普通人根本靠近不了她,真正适合这项工作的应该是不具备人类感情的埃伦娜才对。

    注:恐惧等级仅对拥有理智的生命体产生效果

    厚重的暗色系门扉,复杂的开锁手续,就是在告诫世人禁止打开的潘多拉魔匣,差个封条就和那些关押怪物的收容所无异了。

    里面的是自己的徒弟,作为师长的肖无论如何都要负责到底,咬着牙提起精神,阔步上前。不过是一个最简单的开门、进门动作,却是如此的漫长。

    每靠近一步,视线便会变得更加模糊,身体愈发的灼热,就像是眠梦中无法苏醒的噩梦一般,眼中全是些诡异的花纹,下一刻便天旋地转了起来,认知再一次的颠覆,如同身在没有边际的万华镜内,四处倒映着梦幻的残像,理智与疯狂,也只是一念之间。

    这永恒的隧道,根本找不到尽头,哪里都是熟悉的景象,埋头前进,最后也只是在原地踏步,是什么让这位剑士徘徊不前了呢,是这里波诡云谲的怪像啊。脑海里又响起来,熟悉的声音。

    咚——

    咚——

    咚——

    阵阵传来的擂鼓声。

    “有栖子?有栖子吗、呃……等下,我,很快就来救你了……”

    庄严的鼓声,振动的风铃,激情的欢呼,告知论剑的胜者,象征最高荣耀的金色流苏,本应系在剑上,剑士的心乱了,他放弃了,最后又变得一无所有。

    “有栖子——”

    梦中的温暖拥抱,无限旋转的泡沫之影,矛盾的愿望,相互交融但又无法实现,只剩下了眼中缭乱的花影。

    “真是甜蜜的剧毒啊……”

    过于痛苦的现实,戳破了泡影,肖残忍地看破了犹如水中捞月的幻像,取而代之的便是称埃落定般的宁静,几缕微光残照,比刚才的环境更为深邃的监牢,天使奈落的凄惨地狱,好像与我们眼中的天堂无异。

    即便遭受束缚,依旧变不改色地吐露着优雅,手脚皆拴着枷锁,被困于此的金丝雀,舒展歌喉,发出婉转的鸣叫,轻轻疏动那金砂般的秀发,室内的光影都随着她打转。

    使用四条锁链来对付这样一个少女显得过于夸张,也不知她究竟犯下了什么罪孽才会遭至这样的待遇。单薄的白色衣裙,看上去有些弱不禁风,希留耶正气定神闲地端坐在白狱的中央,宛如祈求风雨,而献给神明的贡品,简直就是一副摒弃一切邪念,至纯无暇的圣人表情。

    “又成长了不少呢……近些日子里唯一的一次进食感到怎么样?”

    肖充满谨慎又带有威严的发言,自认为有一些幽默细胞,也不喜欢像这样板着脸和爱徒说话。

    口是心非的肖,虽然说不太相信眼前的状况,没有来得及确认,便第一时间为她准备了餐点被禁锢以来,便没有任何生理上的进食,就算这样还是没有动摇,依旧保持着活力,并不断地发育生长,完全不符合能量守恒定律,实际也拿她喂不进去。

    肖确实感到害怕了,用于封印她的可是由郁金香监狱提供的【绝灭无还之缚】和【寂静湮灭之锏】构成的双重束缚,关押最深层的怪物也不需要像这样的大费周章,弱小的人类,面对如此夸张的结界,恐怕顷刻之间便会灰飞烟灭了,而她还能够自如地行动,甚至还有余力扭曲周遭的环境,实在是可怕。

    生者的探访,打破了牢内的清净,希留耶感知到熟悉的气息,整衣敛容,喜形于色地望向入口。

    “师父大人,贵安——”

    也许是入乡随俗,或许是出于行动方便的考虑,希留耶不失礼节地俯身叩礼。

    “不需要这么郑重……还是先回答我,最近的状态如何?”

    肖停下脚步,保持在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毕竟一开始接触她的时候吃过亏,还把她当作自己的爱徒,结果差点被咬断了一根手指,只能说心有余悸吧。

    “哎嘿嘿——”

    希留耶恶作剧一般的笑了起来,顺带着起身走了上来,更确切的说,她像是个小怪兽一样,热情地拥向自己所熟知的师父。

    “呃……不要靠过来,怪物!”

    是个人都会感受她身上不详的气息,与可爱的外表不同,完全是要覆灭生灵的气势,因此剑士的本能反应,远超了思维的速度,以迅雷不及之势,银色的凶刃掠过少女的脸颊,衔下猩红的花束,嫣红的花瓣化作暗红的散华,溅射的血花无声凋落。

    “师父、大人!?”

    如同惊弓之鸟一样,跃至后方,不得不佩服希留耶现在的身体能力,但不幸地被枷锁所绊倒,于是跟犯了错似地抱起头,缩进了角落。

    “不,不是的、我、抱歉……”

    正常人大概会吓个半死,如此之快的出剑,绝不是能够反应得过来的,甚至肖自己的反应都慢了半拍。作为亲鸟(师长),面对为熟的雏鸟(徒弟),必须得做出表态不可,可就在刚才又伤害了最亲近的人,这让他追悔莫及。

    实在愧对于自己的身份,立刻收剑入鞘,克制住不安、恐惧、愤恨、忏悔的感情,凛然地跟上步伐,可又一次被诡异的景象扰乱了心绪。

    刚刚才撕裂了她的肌肤,短短几秒又恢复如初,只留那眼下暗红的依凭,这样的恢复力过于异端了,种种迹象都表明眼前的少女,是超越人理的怪物,绝不能掉以轻心。

    “师父大人,这是巧克,给你的……”

    希留耶可怜巴巴地望向肖,然后小心翼翼地双手递上精致的礼盒,能够证明自己不具有威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