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波院长，这事儿是好事，好事。”林语鸣讪讪的解释。

    “好事儿？走私账，你林语鸣去接？走公账，矿区对接市政府，钱能落到咱们手里么！”

    “市财政现在还欠着咱医院2个亿的试剂钱，都多少年了！”李院长越说越闹心，低声骂了很多脏话。

    “那笔试剂钱咱不要，可拨款给的比例越来越低。有钱的省市是足额，还有溢出，咱们呢？已经跌了十多次，现在马上就到20个点。”

    林语鸣心里叹了口气。

    国家规定的是规定，市里面实在是没钱了，给医疗口的款项马上就只给20%。

    可不从市里走，一旦有问询，谁能解释？

    必然会出事。

    医疗口还算好的，有些教师的工资已经拖欠几个月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面想什么呢，你也知道钱要不回来，就特么过来撺掇我去市里要钱。我跟伱讲，有本事你去要，你要是要不回来，这笔钱我从你们医务处的工资里扣！”

    “林语鸣，你说说你脑子里长的都是什么！肿瘤么！！”

    “秋波院长……”林语鸣哭丧着脸想要解释。

    都是成精的老妖怪，自己玩什么聊斋李秋波一清二楚，林语鸣有些苦恼。

    “别特么叫我秋波院长，你是语鸣院长！”

    林语鸣脸上的笑愈发僵硬，越来越像哭。

    “谁给你出的主意！都说临床那帮医生屁都不懂，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就知道治病，也得有钱治病啊！没钱，你特么跟医保要去啊。”

    “一问就说治病救人，脖子梗的跟特么三九的屎橛子似的硬，扔出去能把狗砸个跟头。可有本事天天喝西北风，靠着治病救人的信念去活着，别一少发钱就过来跟我哭。”

    “我不知道高压氧舱好啊！你也得养得起算！林语鸣，你是不是昏了头，人家撺掇你几句你就当真，你这个医务处长能干就干，不能干就滚，有的是人愿意干！”

    林语鸣的话就像是导火索，彻底引爆了秋波院长的情绪。

    他破口大骂，把外面等着汇报工作的人吓的瑟瑟发抖。

    自从温友仁事件后，李秋波和林语鸣之间的关系迅速升温，要不然李秋波李院长也不会这么骂他。

    几分钟后，李秋波的情绪稍稍稳定，他瞪着林语鸣，“你说，谁撺掇的你！”

    这句话的潜台词是——他不想让老子好过，老子也不让他好过！

    “秋波院长，您消消气，气坏了身子再。”

    “是谁！”

    李秋波咬着后槽牙问道。

    林语鸣低头，不说话。

    李秋波怔了一下，火气减消，他从林语鸣的语言、动作里品咂出了什么。

    “是罗浩罗医生？”李秋波迟疑了一下。

    但仔细想，这种事儿还真就罗浩能办出来，他也能办到。

    看着沉默的林语鸣，李秋波知道这就是答案。

    “你让罗医生自己去市里弄，只要他能要回来钱，我保证一毛钱都不放到别的地儿，都给高压氧舱。”李秋波忍住怒火。

    罗浩还真是闯出一些名气了，林语鸣心里想到，连秋波院长都要多少给点面子。

    可这事儿不行，别说罗浩，李秋波李院长连垫付的试剂钱都要不回来，这都多少年了。

    市里面穷的厉害，眼睛冒蓝光，都不算是雁过拔毛了，属于大雁飞过能带走一根毛就算他们没本事。

    “秋波院长，他就是医务处的一个干事，级别不够。”林语鸣硬着头皮帮罗浩说话。

    “呵呵。”李秋波冷笑，“你还知道级别不够？罗浩能折腾，就把钱彻底折腾回来，我就在这儿！”

    说着，李秋波用力敲了敲自己办公桌右前方对着阳光的位置。

    “我就在这儿摆上罗浩的照片，每天烧香，替在高压氧舱治疗的患者给他立生祠！”

    “……”

    林语鸣差点没哭出来。

    李秋波李院长是真的生气了，连立生祠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没办法，林语鸣只能讪讪的不断道歉，然后灰溜溜的离开。

    越想越气，越气就越是窝心，林语鸣感觉自己血压已经高到要从脑瓜顶呲出去的程度。

    林语鸣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拿起电话把罗浩一顿臭骂，并且让他自己搞定。

    罗浩被骂了一顿，自己来到防火通道，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发呆。

    系统就没有白给的任务。

    奖励的确丰厚，也是罗浩心心念念的心想事成石（大），但难度是真大。

    罗浩自己坐了20分钟，最后把烟收起来，回去换衣服。

    虽然罗浩都不知道衙门口朝哪开，但还是一腔孤勇准备去试一试。

    开着标志307，罗浩来到市里面。

    找位置停车，罗浩略有愁苦。

    他一边慢慢的走去大门，一边琢磨是不是应该先给周天赐打个电话，问问自己应该先找谁。

    或者，找陆战凯试试？

    医生么，越高级别的人认识的人就越多，人脉就越广，但很多医生宁愿不用。

    罗浩倒没这个忌讳。

    只是犹豫了半晌，直到龟速来到大门口，罗浩还是决定自己先试一试，其他的事儿以后再说。

    真要是不成的话，说不定要问问陆战凯。

    虽然从帝都回来后再没和陆战凯联系过，但罗浩觉得陆战凯多少还是能帮自己点忙。

    要不到全款，能要一半也是好的。

    “罗……罗医生？”

    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背后传来。

    罗浩微微一愣，转头看见一个脸庞黝黑、敦实的男人试探着招呼自己。

    好像在哪见过，罗浩脑海里迅速寻找这人的相关信息。

    但眼前这人实在是太陌生了，记忆也实在是不够深，罗浩一时之间没想起来。

    过目不忘的本事罗浩有，但大脑的冗余信息太多总归不好，罗浩总是定期清理内存。

    “您是？”罗浩脸上露出标志性微笑，不管认识不认识，先把手伸过去。

    应该是患者家属，还是比较远的那种，来看过一眼患者，自己恰好遇到，罗浩是这么认为的。

    “我姓娄，挖煤的。”敦实的男人爽朗笑着伸手和罗浩的手握住。

    “罗医生，久闻大名，如雷贯耳。”

    罗浩摸不清头脑。

    人家客气，说自己是挖煤的，那就意味着应该是煤老板。

    不远处，一台奔驰巴斯博的司机缓缓拉上车门，看样子应该是这位煤老板的座驾。

    “娄老板，您太客气了，可不敢当不敢当。我这脑子也不好用，咱们在哪见过？”罗浩也不是很惯着娄老板，直接问道。

    “我见过您，您没见过我。”娄老板笑道，“前段时间，您送段科长去省城，私人订制，我远远的见过你的车。”

    哦，原来是那次，罗浩恍然。

    “罗医生，您那台车我能掌一眼么？”娄老板一看就是爱车的人，他忙不迭的说道，有些着急，一时没顾得上含蓄、礼貌。

    但说这话的时候罗浩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光。

    就像是自家柴老板喜欢钓鱼一样的光。

    “我回去后就琢磨，标志307车壳子多小，也装不下大牛的发动机啊，后来咨询了很多顶级改装车的大佬，有人告诉我最新的设计是利用视觉差，就跟变魔术一样。

    壳子比正常标志307大很多，但一般人看外观根本看不出来，属于最顶级的改装之一。”

    罗浩微笑，终于有人看出来了。

    “看起来是标志307，其实视觉差有很大的问题，各种尺寸都要比正经的标志307大。罗医生，您说我说的对不对？”

    娄老板满眼的小星星，罗浩点了点头。

    “一般改装没这种，我见过超级版1.6T：用在标致308GTI和雪铁龙爱丽舍，可直接量产的1.6THP、380匹马力的赛、民两用发动机。

    在2014、2015和2016年WTCC世界房车锦标赛连续3年以大比分的差距领先。（注）

    娄老板说起车，全身的气质都出现了改变。仿佛有火焰在燃烧，又像是眼睛里飞过狮子座流星雨。

    这一刻，他不再是煤老板，仿佛变成专业的赛车手。

    “娄老板，我不懂车。”罗浩笑了笑，“随便改着玩，那车改完后我早都后悔了。平时我开车都是60迈，上高速压着120限速开。从来没飙过车，改了也白改。”

    “啊！”

    娄老板一脸明珠暗投的遗憾。

    他想了想，“罗医生，我们哥几个刚在魔都买了一栋楼。要不您出个价，咱俩换一下？您放心，您说个价我不讲，不行的话就当交个朋友。”

    说完，娄老板补充道，“中粮海景壹号。”

    哦呵？

    罗浩又重新审视了一下娄老板。

    娄老板注意到罗浩的目光有了改变，哈哈一笑，“都是小钱，不值一提，看看您的车？”

    “害，不了不了。中粮海景壹号一平32万，我那台车不够一个平。”罗浩笑着拒绝。

    最近在尹经理的投资报告里，罗浩看见了有关于大悦城控股的消息。

    据说是内蒙的几个煤老板投资，接手了魔都顶级高端公寓。

    但再具体的罗浩也没细研究，没想到这位娄老板是真有钱。

    买魔都顶级观江公寓都一栋一栋买。

    见罗浩拒绝的干脆，娄老板也很是惋惜。

    但人各有志，娄老板没强求。

    “罗医生，那咱俩留个联系方式吧，都是喜欢车的人，以后交个朋友。”

    娄老板退而求其次，主动拿出手机，找到二维码递到罗浩面前。

    他对罗浩这个神秘兮兮的年轻人不感兴趣，有钱人多了去了，很多身世成谜，自己知道的越少越好。

    哪怕娄老板有钱有势，但越是如此他就越是知道全国自己惹不起的人多了去了，罗浩说不定就是其一。

    罗浩见娄老板热情，只好扫了二维码，加他好友。

    “罗医生，您来干什么？”娄老板通过罗浩的好友添加信息，发了一个动画表情，笑吟吟说道，“我来你们这收购设备，都是矿区很多年前剩下的。

    最近我买了点蒙古那面的股权，一个露天大煤矿，设备不够，想过来淘点。但东莲矿总萧条的厉害，很多设备的产权都和市里面有瓜葛……”

    娄老板很健谈，罗浩左耳朵听，右耳朵冒，根本不走心。

    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哪怕是真的，罗浩也觉得跟自己也没关系。

    “罗医生，您来干什么。”娄老板先说了自己的事儿，随后问道。

    “我在矿区拉了一笔赞助，但现在矿总归市政系统了，钱不能直接落账。”罗浩苦恼。

    娄老板一愣，“多少钱啊，还得您亲自跑一趟。”

    “几百万吧。”

    “！！！”

    娄老板哭笑不得，他很干脆的大手一挥，“这点钱啊，我捐给矿总，您要是嫌不够光明正大，咱就办一个捐赠仪式。但您要是想在这儿要到钱，那可就难喽。

    几百万，咱不折腾。不要您的车，就当交个朋友，您说个数，我回头给您转过去。”

    “……”罗浩挠头，煤老板是真有钱，而且办事敞亮、阔气。

    难怪中粮海景壹号这种40多个亿的项目要找煤老板坑。

    “谢谢娄老板。”

    “我大你几岁，叫我娄哥就行。”

    “好的，娄老板。”

    娄老板哈哈一笑，并不以为意，“罗医生，你这钱可是很难弄。”

    “娄老板，我第一次来这儿。”罗浩也有些愁苦，随口问道，“您知道我该怎么办么？”

    说着，两人走进大门，在门卫处登记身份信息。

    “应该先去财政部门，依我说，别折腾。我知道您不差这点，但是公账……哈哈，可是难。”娄老板笑着说道。

    “罗医生？你怎么来了？”

    罗浩正在登记信息，侧面一个人一溜小跑跑过来，满脸惊喜问道。

    是陆战凯的秘书。

    “柳哥，你好。”罗浩和陆战凯的秘书握了握手，说明来意。

    陆战凯的秘书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笑吟吟说道，“走吧，先去我办公室。”

    说完，他看了一眼娄老板，给了娄老板一个客气礼貌的微笑。

    娄老板怔住。

    从反腐开始，这面的工作就越来越难做，光是有钱绝对不够，还要更硬的关系。

    最好是发小，知根知底的那种。

    最关键的是做事情还不能越线。

    东莲市矿区的设备迟迟弄不到手，眼看着就要耽误事儿，娄老板只能亲自跑一趟。

    如果这次还不行，他就准备买高价设备了。但一里一外，差了几个亿。

    虽然家里有矿，但还是能省则省。

    脸色是难看，一切都走流程，还没人推动。

    再加上矿区和市政府之间的关系复杂，千丝万缕，有些陈年烂账根本找不到头绪。

    娄老板知道来这儿办事极难，或许当地人会好一点。

    但罗医生这个当地人的待遇……也太好了一点吧。难不成罗医生有什么特殊关系？

    娄老板满腹狐疑的跟着一起上楼。

    罗浩也没拦着，总不能这时候说自己跟娄老板没关系不是。

    一路柳秘书问明情况，来到办公室他也不啰嗦，直接打电话联系。

    娄老板怔怔的看着。

    不到半个小时，几名工作人员“上门服务”，把程序全部走完。

    “小罗，你早说就不用跑一趟了，一个电话的事儿，你是知道我想你了吧。”柳秘书笑着说道，“这面的人你都见了，矿区那面的钱什么时候过来，5天之内给你们矿总转过去。程序有些复杂，你别嫌费时间啊。”

    “……”

    娄老板傻了眼。

    都说投资不过山海关，屁大的事儿都难办。

    可罗浩进来喝着茶水就把事情给办妥了，速度之快，令人发指。

    而且和自己的事情一样，都牵扯到矿区与市里面复杂关系的事儿。

    这也太牛逼了吧！

    娄老板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罗医生。

    “柳哥，谢谢。”罗浩认真感谢。

    “你看你，哪的话。领导早就说要找你去家里吃饭，但最近不方便，领导闭门谢客呢。”柳秘书压低声音笑着说道。

    换届前都不方便，罗浩知道。

    “小罗，你朋友是陪你来办事的？”柳秘书干净利索的把罗浩的事情办完，也很开心，顺便问了一句。

    这就有点尴尬了。

    罗浩和娄老板不熟，还真就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这位。

    而且他不知道娄老板的事儿违不违规，犯不犯法。但真要说不认识，似乎也有点过分。

    “我和罗医生不太熟，是车友。”娄老板笑道，“刚在大门口见到，就一起进来。”

    原来是这样，柳秘书的笑容温和客气，但距离感马上就出来了。

    “那我回去了。”罗浩起身告辞。

    “等完事的，我去接你。”柳秘书双手握着罗浩的手，“去领导家里吃饭，领导已经说了很多次了，嫂子下厨做几样拿手小菜，一起喝两杯。”

    娄老板风中凌乱。

    虽然不知道柳秘书的真实身份，但一看就是哪位大领导的身边人。

    做事情有章法，有规矩，更有分寸。

    帮了罗浩的同时，别人还挑不出毛病。

    这人就够厉害的了，更离谱的事儿在于柳秘书嘴里的领导一直要找罗浩去家里吃饭。

    和领导吃饭，难比登天，娄老板心里明镜一般。

    能请出来吃顿饭可能性都很低，馆子的档次越低，证明关系就越好。

    然而领导要请客，还是去家里吃饭，更是让那位不知名的领导的爱人下厨做菜。

    这些因素合在一起，让娄老板无言以对。

    不知不觉，娄老板心里对罗浩的认知再上层楼。

    柳秘书把罗浩送到大门口，依依惜别。

    娄老板也没着急办自己的事儿，一直陪着，直到柳秘书离开。

    “罗医生，厉害。”

    娄老板认认真真的竖起拇指赞道。

    罗浩擦了一把汗，“害，我都不知道这事儿要怎么办，运气好碰到柳哥。”

    娄老板笑呵呵看着罗浩，他没提任何事。

    他与罗浩的关系只算是萍水相逢，根本不可能借力。之所以一直“浪费”时间，是因为娄老板对罗浩的车心心念念。

    见娄老板始终跟着自己，罗浩也很无奈。

    来到标志307旁，娄老板一下子露出欢喜若狂的表情，上上下下查看改装的标志307。

    视觉错觉，这台车看上去是普通的标志，其实却要大了一圈。

    娄老板恨不得钻车底下去，至于身上穿的西装会不会脏，他一点都没管。

    还是罗浩拉住娄老板，给了他一个联系方式，把娄老板介绍给改装的专业人员，娄老板这才作罢。

    “罗医生，您有时间去省城、去魔都开会，一定要提前告诉我。”娄老板临走的时候和罗浩说，“我知道几个小馆子，咱哥俩喝两杯！”

    ……

    ……

    “领导。”柳秘书进了陆战凯的办公室，把罗浩的事儿汇报清楚。

    “小罗还真是初生牛犊。”陆战凯微笑，“不过这事儿算是正经事，矿总作为市里最大的医院，还是有必要保留高压氧舱的。”

    柳秘书随后又和陆战凯汇报了一遍流程，临走的时候柳秘书顿了一下。

    “小柳，怎么了？”陆战凯问道。

    “罗医生这次来，是和一个煤老板一起来的。”

    “哦？”陆战凯严肃起来。

    “他们好像不认识，煤老板就是内蒙的那个娄老板，一直琢磨着矿区废弃设备的那位。”

    “不认识？”

    “应该萍水相逢，娄老板挺巴结罗医生，但罗医生有分寸，不该是帮娄老板办事。”

    “哦，这样。”陆战凯想了想，“正常流程走。”

    “好的，领导。”

    ……

    ……

    罗浩都不知道自己帮了娄老板多大的忙，开车摆脱了娄老板后，罗浩松了口气。

    娄老板痴迷于机械设备，车自然也算其中之一。就像是自家老板痴迷钓鱼，看着有些可笑。

    但人活一世，有点爱好总归是好的。

    转瞬后，罗浩把娄老板忘到脑后。

    萍水相逢么，虽然娄老板是中粮海景壹号的幕后大买家，但罗浩也不觉得如何。

    一周后。

    李秋波李院长得知那一笔钱到账，一下子怔住。

    ……

    ……

    注：这段来自12月6日读者20190313234736164733612本章说。的确不懂车，笑脸，听人八卦，就写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