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在更衣室看，外面阴呼呼的，天气不太好的样子。但也仅限于不好，说不上多恶劣。
可就从更衣室坐电梯下来几分钟的时间里，住院部外大风在呼啸，雪花夹杂在尘土中，混合成古怪的颜色把天地涂满。
这……
罗浩叹了口气，似乎自己的好运气在这面作用有限，这次“团建”应该是泡汤了。
大门外，狂风呜咽，仿佛有史前荒兽意欲冲破封印重返世间。
一辆suv在风中栽栽晃晃开着。
一句话，罗浩在李亮的心里的认知顿时提升了三五个档次。
陈勇看见李亮表情的变化，一撇嘴，知道罗浩在装逼。
有人抱怨着。
孙医生带着几人出门，顶着风雪艰难跋涉。
眼界、见识都不一样。
孙医生瞥了一眼窗外。
陈勇的口罩都快撇飞出去。
“李主任客气，我谈不上主任。科室有三个专业，普外、泌尿、胸外。”孙主任道，“我才晋副高，真说不上主任，只能算是科室负责人。”
“我是罗浩罗博士，6年前潘老师举办了一个射频消融学习班，李师兄去参加了，对吧。”
“哦，我有个国自科已经干了两年了。”罗浩平淡说道。
“不过孙主任要是有患者，可以随时联系我。我记得前几个月收了个肾癌部分切除术后3个月出血的患者，好像就是瓜西县做的。”
一边的孙医生满脸茫然，李亮和罗浩说什么他一点都听不懂。
“现在晋级越来越难。”孙医生说起这个，一肚子牢骚，“您说我们这种小县城，晋级竟然也要一大堆要求，根本达不到。”
和其他师兄师弟比，自己算是还不错，要是和罗浩比……
问了之后才知道孙医生已经和老板说过，房间随罗浩住，离开后他再和老板结账。
大风把门直接“抽”在墙上，雪花飘了进来。
“我当通讯作者吧。”罗浩道。
“飞刀，做了一个肾癌栓塞的手术，顺便带着医疗组团建。但赶上这天气，团建是泡汤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
罗浩见李亮没兴趣，也没继续说下去，而是跟着一起闲聊。
“咕嘟~~~”李亮咽了口口水。
也行。
罗浩也不啰嗦，开始罗列需要的各项内容，包括省自科与《柳叶刀》的各种需求。
“都是自己人，吃吧。”罗浩笑眯眯的夹了一筷子牛肉放到王佳妮的盘子里。
在罗浩看来雪不大，关键是沙尘暴+雪的组合比较罕见。
罗浩坐下，看着那条小土狗。
“可乐！人家给过钱了！给过钱了！回来，回来！！”老板大声喊道。
罗浩去前台，准备续一天房费。
罗浩年轻的脸庞此时此刻看来是最大的障碍。
“都4月份了，怎么还下雪！”
更别说校长带自己做课题。
“这是最正宗的……”孙医生刚要讲解一下，可他的电话也同时响起。
这话太特么大了吧！！
他给自己当通讯作者？！
他顺利把话题岔开，并没听罗浩要说什么“不情之请”。
开着307带路，罗浩和李亮回到宾馆。
“行，吃口吧，孙医生看着安排。”罗浩微笑，也没客气。
“不用不用，就是我没空送罗教授您去宾馆了。”
他和孙医生不一样，孙医生说起来是科室负责人，但在李亮眼里只是一名普通的基层医生。
“好！我回去就做，小罗博士……不对！你刚才说什么？协和的教授？”
现在别说罗浩，陈勇的论文都能秒杀省级医院的论文大佬。
一排排《柳叶刀》、《新英格兰》、cns的论文出现在眼前。
陈勇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还好还好，李师兄你晚上走不了了吧，要不咱们挤一挤？”罗浩提议道。
难道说召唤来的人是他？
“还真是！”陈勇哈哈笑道。
没想到孙医生的心思还挺细的。
孙医生直到这时候才听懂，他怔怔的看着罗浩，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我？《柳叶刀》第几作者？”
“！！！”
“也是。”李亮叹了口气，“能见度也就三十米，刚开始的时候漫天石头，车玻璃估计都有砸碎的。晚上气温到零下，在车里住不了，得出事儿。”
“小罗博士，你不是介入学科么？”李亮疑惑问道。
在聊天群里李亮的确偶尔能看人说起小罗博士，但对他来讲“小罗博士”只是一个符号而已。
“唉。”李亮摇摇头。
呦呵？
“你确定？”陈勇问道。
“一起弄吧。”罗浩建议，“孙医生这面的患者不多，但给个共同作者也应该，您说呢，李师兄？”
“需要我们帮忙么？”罗浩问道。
虽然他评完了正主任医师，可只要不想人生止步于此的话，顶级期刊论文多多益善。
李亮只能扼腕长叹。
过了会，有人打包带东西走，小土狗追上去一顿吼。
陈勇捂额。
“嗯？你们也要发表sci？”
孙医生招呼老板，直接点菜。
“是不是在社会上历练久了，越来越觉得宁愿跟狗交流也不跟人交流？”陈勇凑过来小声问道。
罗浩盯着小土狗看着，嘴角上扬。
“走了，回聊。”孙医生顾不上客气，嘴都没擦一溜小跑打开门。
淦！
李亮一下子愣住。
李亮没说太清楚，但罗浩明白他的意思。
这种关系说远不远，说近的话……只算是比陌生人近勉一点点。
还别说，小家伙是看家护院的一把好手。
很快，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天阴呼呼的。
“有。”罗浩点头，“部分肾切除手术前的介入栓塞治疗，一个省自科不过分。”
罗浩还想着野外露营，用无人机大灯炫酷一把。
“各位老师，先去我办公室歇会，这见了鬼的天气肯定走不了。”孙医生带着几人来到他的办公室。
“省自科？李师兄还没有？我以为早都搞定了呢。”罗浩露出惊讶的表情。
那辆suv应该是想来躲一躲，很快停下，身影被淹没在漫天风沙中。
人生地不熟的小县城遇到了暴风扬沙天气还掺杂着大雪，有熟人总归要好一些。
柴老板帮着修改论文……怕是钱主任都没这个待遇吧。
“破格提完正主任医师后校长给我颁发的聘书，咱协和的教授聘书。”罗浩笑眯眯说道。
罗浩看了一眼系统空间，那枚召唤符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怎么了？”
三个字把李亮心里刚升起的不爽全部击碎。
要是这东西自己亲手来弄的话，很多细节都不了解，估计做起来会磕磕绊绊，不知道还有多少波折。
“说什么呢。”罗浩皱眉，随即笑道，“小家伙在看家，当狗也一样的累。”
“？？？”
应该是最开始尘土飞扬的时候闹的。
李亮和孙医生的头顶同时飘起无数问号和惊叹号。
“孙主任这面几个科室？”
李亮刚刚被《柳叶刀》打碎的神识终于注意到另外一件事，惊愕莫名。
小土狗像是听懂了似的，转身会来，眼睛直勾勾盯着罗浩这桌。
“！！！”
在县医院使用，召唤来的医生正是当地缺的，和自己却没什么关系。
在罗浩身后，隐约出现王校长、柴老板等诸神的影子。
男人叹了口气，摇摇头。
罗浩知道陈勇无法接受和男人住一个屋子，便开始安慰他。李亮他们三男一女，女的和王佳妮挤一挤就是。
来到主任办公室，几人把办公室里挤的满满登登。
各有各的烦恼。
“李亮李师兄？”罗浩试探问道。
“没那么客气，栓塞止血手术么，很简单的。”李亮挥了挥手。
演技的提升让罗浩对此举重若轻，只是小把戏。
“天气预报没说变天啊，忽然就沙尘暴了呢。”
罗浩拍拍陈勇的肩膀，“住我屋，我们挤挤，你还自己一个屋。”
李亮想了想，哈哈一笑，“小罗博士，你毕业论文是什么课题？”
倒是孙医生还比较正常，毕竟什么国自科距离他比较远，完全没关系。
柳叶刀！
没多久，一桌子饭菜端上来，王佳妮的眼睛雪亮雪亮的，拿着筷子却又不敢先动筷。
在这风沙漫天的县医院里，竟然能碰到协和的师兄，难道协和真是他家开的？
简单寒暄后罗浩问道：“李师兄，您这是来旅游？”
“共同第一作者，我当通讯作者。”罗浩笑眯眯说道。
县医院几个外科合并成一个外一科，孙医生学历最高，水平也不错，是科室名义上的主任。
罗浩说的这些，有手机里的一排排、一列列文献、科研、课题背书，坚实的一逼。
刹那间，李亮的氪金狗眼差点没被闪瞎。
“你那破车估计要完蛋，我就说不该开车来。”陈勇道。
要是没有沙尘暴+大雪，应该是艳阳高照的时间，可现在怎么看都像是入夜了似的。
“啊！对！你是罗浩！”李亮热情的伸手，和罗浩紧紧握在一起。
外科医生的天赋技能是与生俱来的，哪怕只是西北的一个小县城的科室负责人，孙医生依旧展现出他外科医生的技巧。
罗浩把自己的近况简单说了一下，李亮听的感慨连连。
虽然距离极远，但仿佛听到了车窗碎裂的声音。
一零四.二三三.二四三.一八四
孙医生感觉自家祖坟冒出缕缕青烟。
“小罗博士，没想到你这么早就能飞刀了。”李亮感叹，“就是我们这面有点远。”
3分钟，一桌子饭菜风卷残云般被吃掉。
男人眼睛一亮看向罗浩，“我是李亮，你是？”
“不客气了。”罗浩笑道。
“呵呵，我自己回去就行。”罗浩道，“孙医生你抓紧时间吃口，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呢。”
半个小时后。
“毕竟我挂着协和教授的名头，发一篇《柳叶刀》应该没问题，柴老板不会有意见。”
“哦，王校长让我和朝阳内分泌主任牵头，和油田总医院一起合作的项目。”
“当然。”
“高速上堵了好多人，县里面已经把k、洗浴都暂时征用。医院的大厅也能睡一些人，我回去安排下。”
李亮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孙医生挂断电话，哭丧着脸说道，“县里面总动员，我得抓紧时间回去。”
孙医生也有些愁苦，“很少见这么恶劣的天气，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能见度说破大天也就30米。
“行。”罗浩放下笔，“大约就这些，省自科评选我帮不上忙，但之前可以把《柳叶刀》的论文先发了。”
下一秒。
这都是啥？！
“文档往下拉，李师兄。”罗浩微笑。
“小罗博士，这么多论文，你是真能干，难怪校长欣赏你。”李亮看得流口水。
“省城，搞介入。”
这里的条件再怎么恶劣，总要比外面飞沙走石、大风扬沙要强无数倍。
“有《柳叶刀》的论文做铺垫，省自科没问题！”李亮来了精神。
临走的时候，罗浩和小土狗“耳语”几句，摸摸它的狗头，开心的离开。
李亮茫然的把文档往下拉，看见有关于长冠导致糖尿病的研究课题。
李亮泪流满面。
罗浩都是自家协和医学院的教授了，人家“咨询”自己的意见，自己要是给脸不要脸，那就不好玩了。
也是，医疗界的二代们多了去了，没听说哪位能拿到这么多资源。
他毕业后没能留在协和，但回老家省城后十年时间，也打出来一片天地。
罗浩吁了口气。
李亮好奇的看了陈勇一眼，但没多说什么。
“我就在医院附近，马上就到！”
“嗯？！”老板嗯了一声，招呼小土狗过去，真的就把二维码戴在它脖子上。
“都饿了吧，外面看着稍好了点，要不咱们出去吃口饭？”
罗浩看着外面飞沙走石带大雪漫天，真想高喊一声——孙长老，收了神通吧。
虽然在李亮看来孙医生绝对是个累赘。
风的确小了一些，但也没小多少，而且雪似乎更大了。
“e。”罗浩沉吟。
“有介入科么？”男人试探着问道。
“哇哦！”王佳妮睁大眼睛看着夹杂着雪花的沙尘暴，看得入了神。
“小罗博士，你说我做这项手术的话，论文能上影响因子10以上的sci期刊么？”
“这天气，走不了，孙医生就麻烦你了。”罗浩笑道，“话说啊，你们碰到这种天气怎么办？”
最起码他没见罗浩“汪汪汪”的叫，没见罗浩和小土狗交流。
男人侧头看见罗浩一行，便走过来。
“老板，你以后把二维码挂可乐的脖子上，生意能好不少。”罗浩建议道。
“不过说来惭愧，就挂了个名儿，还没上课，也没带研究生。估计得今年申请通过后能招研究生，明年才能带。”
罗浩看他眼熟，皱着眉，看着眼熟，但罗浩很难想起来究竟是哪位。
“是。”
他大约明白召唤符是什么意思了。
吃吧，高速上有多少车祸都说不好。
“小罗博士，我偶尔在群里看见有人提到你，说你现在干的不错。”李亮不嫌挤，进来后和罗浩热络的闲聊起来。
毕竟跟在罗浩这种顶级论文“刷子”身后，随便捡点就够用。
王校长！
听到这三个字后，李亮下意识合拢双腿，机体已经开始自然而然的立正敬礼。
虽然说是一片天地，那得分跟谁比。
没有分寸感，说的就是这种人。
罗浩不是那种自己没好处就不做事的人。
一切都很自然，李亮能在罗浩脸上阅读出来，尤其是一闪而逝的掩饰。
“我准备申请个省自科，还没信儿呢。”
哪怕没有熟人，同是介入科的医生也好说话。
“罗博士你怎么来这面了？”李亮问道。
“！！！”
“当然确定，四个人，住一个房间没问题。”
过了2分钟，4名男女手捂着头冲进住院部。
一条小土狗蹲在门口，像是看贼一样看着众人。
“艹！怎么这么大的沙尘暴！”
至于孙医生，完全游离于物外，根本没听懂罗浩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俩交流过了？啥时候的事儿？”陈勇惊讶。
这见了鬼的天气外卖是肯定停了，电动车根本没法开。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能和《柳叶刀》有半毛钱的关系。
“麻烦问下，这是南甘县县医院吧。”
孙医生的脑子“嗡”的一下，眼前一黑，差点没晕死过去。
李亮殷切的看着罗浩。
隔壁桌的人买单，离开，小土狗一动不动。
“喂？”
孙医生回手关上门，身影很快消失在沙尘暴里。
“小罗博士，你有好课题？”李亮感觉自己发现了什么，抓紧时间问道。
王校长说是协和医学院的校长，但并不是每一个学生都和王校长有联系。
自己连校长的面都只见过一两次，自己认识校长，校长肯定不会认识自己。
“喏。”罗浩拿出手机，找到一个文档，打开后递给李亮。
宾馆大堂已经有滞留的旅客，看着灰头土脸，有些人脸上、手上还有轻微的划痕。
罗浩看了一眼窗外。
可小罗博士竟然要顺势拉自己来县城做手术。
“吃吃吃，饿了。”李亮也说道。
南甘县县城不大，没有五星级酒店，这家宾馆已经是能找到的、条件最好的宾馆。
看见罗浩列出来的单子，李亮知道这位小师弟是真的想帮自己。
“呼~~~”
“副高职啊。”
“柴老板！”
李亮的眼睛瞪大，眼珠子都要冒出来。
“不光是sci，还要省级的科研什么的。”孙医生愁的一脸褶子，跟沙皮狗似的，“李老师，您那面能好一些吧。”
孙医生也开心无比。
为首的一个男人四周看了看，找到医院科室分布图开始看起来。
“课题不是摆在那么？我以为……”罗浩欲言又止，脸上的惊讶、错愕以及无法相信的表情一闪而过。
见了鬼的天气，早知道是这样，就不把307折腾过来了。
小师弟都要带研究生了，自己在省城都看不见研究生导师的影儿，这让李亮的身体缩了缩。
别说共同第一作者，哪怕三四五作者也行。
“呵呵，一点点写出来的。”罗浩笑了笑，“主要是最开始柴老板帮我修改过几篇柳叶刀，知道行文格式后就不难了。”
因为吃的太快，王佳妮很明显没吃饱，罗浩又叫了几样菜，打包带走。
很明显孙医生特别茫然，忽然从天而降的恶劣天气让他这个本地人都觉得突兀。
“……”李亮愣住。
“小罗。”李亮亲热的称呼道，“以后咱们多联系，看见你发的论文，我真是惭愧啊。”
“害，我家里面忙的厉害，一天忙到晚，一年也就赶上陪朋友，才有空出来转转。”李亮不等罗浩把话说完便直接婉拒。
看来这位小师弟的文章、科研都是实打实自己做出来的。
“嗯，本来想吃顿午饭，遇到这见鬼的天气。”李亮笑笑，“想着是县医院，来看看有没有介入科，记忆中是没有。”
想要吃口东西，就得走着去。
李亮微微皱眉，小罗博士跟自己同样是协和出身，又在这见鬼的天气里相遇，算是有缘。
罗浩的这些装逼套路真是屡试不爽，下次自己也整理个文档，把自己的论文放在一起，看看有没有机会装个大的。
来到医院对面不远处的一家小饭店，孙医生推开门，几人鱼贯而入。
罗浩还真是到哪都能遇到熟人。
“早知道师兄您在，我就不来了。”罗浩顺势把话题拉到正题上，“李师兄，我有个不情之请。”
李亮已经无法思考。
罗浩看见一块石头砸在suv的车窗上。
“没有，你找介入科干看病么？”孙医生很直接的问道。
他倒不担心自己的车，但遇到这种事儿怎么都开心不起来。
“是是是。”孙医生连忙点头，“多谢李主任。”
“李师兄您现在在哪工作？”
罗浩叹了口气。
罗浩把目光从小土狗身上收回来，抓紧时间吃饭。
罗浩带着李亮等人上电梯，陈勇却站在电梯外看着滞留旅客，眼睛发直。
“喂，走了！看什么呢？”罗浩招呼陈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