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们和变了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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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话 以实玛

    公元447年,薇·沃特莉莉。

    这些女仆总是令人不省心,稍不注意便在那里偷懒,扯些家长里短——

    而这都是马修·法尔斯对她们的长久放纵导致的。

    话虽如此,露妮特和塞雷丝已经最听话的两个了,其他人只比她们更甚。

    唉。麻烦事一堆跟着一堆。

    我才刚刚接替总管的职位,就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马修·法尔斯,我既不喜欢他也不讨厌他。我单单只是感激他在多年前收留了我和阿斯特莱亚小姐,仅此而已。

    可是,身为成年人,他难道不能多些责任感么!我愤愤地想。

    一周前,幸许是在那些“历险”中出了什么意外罢,马修·法尔斯陷入昏迷被送往本地医院。

    他没有任何外伤,经检查内脏也没有异常。

    可昏迷是事实。

    于是他变成了头疼的麻烦。

    就连法尔斯家经验老道的私人医生也没能研究出个所以然来。唯独一个“微生物说”的信奉者站出来,宣扬他的歪门邪说。

    然后,在众人一愁莫展之际,马修·法尔斯在昏迷的第五天自己醒了过来。

    在最初我们甚至没意识到他醒来了。

    起初的十二个小时内,他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一丝动静。第五天的中午,他扭头轻轻地对边上的一个仆人说,他不能动了。

    他吓坏了那个小仆人。

    马修·法尔斯不能动了。据他自己而言,他无法感觉到他的四肢,他的躯干……几乎是他的一切。他失去了除了头部以外的知觉,尽管他的心脏仍在跳动,血液仍在奔涌。

    这对于热爱探险的他,想来是不小的打击罢,我察觉他已经不似从前那般开朗。

    但这一切终归是他自找的麻烦,与阿斯特莱亚小姐无关。

    阿斯特莱亚倾慕于马修,有幸得到希娅·法尔斯夫人的赏识,成为了马修的未婚妻。他们本该在来年举行婚礼。可现如今,马修瘫在床。他自食恶果,可我不希望他影响婚约。

    不过,就算婚礼照常举行,阿斯特莱亚也将嫁给一个瘫子!

    ……我只希望阿斯特菜亚能得到幸福。

    我仍记得,在无依无靠时,我和阿斯特莱亚度过的那些艰苦时光。

    [其五,乃是“真诚相待”的未婚妻,不离不弃。]

    公元447年,“涅墨西斯”。

    是我把马修送到了医院。

    可当我想去看望他时,那群人却把我拦在门外。

    ……嘛,也是自然,我就是这样身份低贱的人。

    无论如何,我要见马修·法尔斯一面,来确认他的安危。

    “如果不让我见到马修,我就把他的事全说出去。”

    我这样威胁那个高个女人后,她便乖乖把我放进来。哼,有钱人总是重视名誉的很。

    很快地,她把我领至府邸深处。

    “马修少爷不能下地,这几天都在房间里。”

    她简明扼要向我解释。

    他们说,马修·法尔斯再也不能走了。

    他们说,马修·法尔斯受了很大的打击,性情大变。

    他们说,马修·法尔斯他……变了。

    伴随“咔嗒”一声,女人拧开了门锁。

    你……还好吗?马修?

    我现在浑身都在颤抖。

    这些天对于我来说实在是太难熬了,但凡想到你会死去的可能性就令我发疯。

    我不想说你是我的唯一,但你的确是我不能再失去的人……

    身为背信之徒,我本不该向神祈祷。

    啊啊,但是,神啊。慈爱仁慈的女神啊。

    你将会一并聆听我低贱的恳求吗?

    这一切都是我害的。

    你是为了救我才被关进那个奇怪的密室里的。

    马修。我得不到你的原谅。我也不奢求得到你的原谅。

    但就算哪怕你要杀了我,我也要见到你。

    房间里一片漆黑,窗户紧闭。

    空气又冷又浑浊。

    一瞬间,我产生了自己进入地窖的错觉。

    而黑暗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蛰伏着。

    ……我的本能告诉我,有什么不对劲。

    “以实玛……以实玛……听着。

    “‘……祂称我为‘仅次于上主的存在’,是整个天国里最高等的存在,因为祂写了‘我的名字就是祂的名字’的字句。’”

    我握紧拳头,不去理会脑内的噪音。

    又是“咔嗒”一声。高个子的女人点亮了灯。

    然后,我看见了那个瘫在床上的东西。

    我素来未觉得光线是如此的刺眼。

    如果我看见光,就是为了今天这般场景的话——

    那我从来都没有这么希望,从出生起便不曾看见光亮。

    那刺眼而诡异的颜色!绝不该出现在马修身上的颜色!

    “你是谁?”

    不约而同地,我和它发出相同的疑问。

    下一秒,我再也无法忍受与它共处一室,尖叫着逃离了这里。

    公元447年,马修·法尔斯。

    “她是谁?沃特莉莉,我的脑子仍然很混乱,我的视力仍然没有恢复到正常水准。我应当认识她吗?”

    ”她自称是你的朋友,少爷。您的病情仍未好转,还清您好好休息。”

    “可以告诉我她的名字吗?也许我会想起来。”

    “这……她并没有报上大名。”

    “可以形容一下她的长相吗?也许我会想起来。”

    沃特莉莉简单地形容了一下她的长相。

    “好的,我知道了。不要放走她,沃特莉莉,让人去捉她。”

    沃特莉莉面露难色。

    “不行吗?那就算了。沃特莉莉,我之前让你联系的人有答复了吗?”

    “莫比乌斯小姐说她不会离开她家门半步。”

    “那就告诉她让她搬到这里来住。”

    “这……夫人恐怕不会答应。”

    “为什么?有必要我去和母亲会谈吗?”

    “不,少爷。你想想,这样的邀请未免有些失礼了。”

    “……我没有理解你的意思,因为我的脑子很混乱,所以你必须简单直白地表达你的意思。”

    公元447年,拜里伯格,法尔斯府邸。

    法尔斯府邸的用餐厅采取前瓦沙克的装修风格,墙壁和天花板都饰以精细的雕刻纹样并镶嵌有亚当海滩的珍珠与南部的稀有水晶。整间大厅最多可以容纳三十余人,不过由于女主人不喜热闹,这里很难见到客人。大厅正中摆放着一张长桌,这是一张传统的华利弗长桌,是希娅·法尔斯的嫁妆。

    现在是中午十二点整。法尔斯府邸的女主人,尊贵的法尔斯夫人坐在长桌的一端。另一端坐着的是个年幼的少女,莫约十四岁。她的名字叫做潘德莫妮卡,是马修·法尔斯的继妹或者说义妹,亦是法尔斯家将来的新主人。

    早在两个钟头前,厨房就开始忙活准备午餐。现在,佣人忙活着将一盘又一盘的佳肴呈上餐桌。

    希娅·法尔斯拿起餐刀切了一小块牛肉,却没有立刻放入嘴中。

    “莫妮卡,让我们聊聊吧。”

    “哥哥大人的事情,是吗?”

    潘德莫妮卡虽然只是个孩子,但心思比同龄人来的更加缜密,这是她被希娅·法尔斯选中的原因之一。

    “嗯。这是你干的吗?”

    希娅·法尔斯把玩着手里的刀叉,眼镜里反射着光。

    莫妮卡有些拿不准她的心情。

    “不,母亲大人。那样也太残酷了,不是吗?”

    因为摸不透,莫妮卡便老实交代了。

    ……如果按我原来的计划,也只是把他监禁起来而已。她暗自思忖。

    潘德莫妮卡虽说的确有折磨人的喜好,可对方毕竟是希娅·法尔斯的亲生骨肉,就算真的要搞也会在心中多考虑一番。

    马修的意外令她吃惊——这是怎么也捡不着的好运气呀。

    “这样啊。”希娅慢斯条理地拿起酒杯小抿了一口。“那你觉得该如何处置马修呢?”

    嗯,这想来是个考验。

    于是潘德莫妮卡便“不假思索”地回答:

    “母亲大人先前是如何干的,现在也这样做便好。哥哥大人已经很可怜了,满足他的愿望也无妨。”

    马修热爱自由,于是希娅便给他自由。

    打从一开始,希娅就没考虑过让他继承法尔斯家的产业。法尔斯家族发迹于帝国建立之前,顽强地挺过了那些动荡的时日,如今得以在商界站稳脚跟。

    希娅满足他的愿望,几乎是一切愿望。

    潘德莫妮卡十岁就来到法尔斯家。她是残酷竞争最后的胜者,未沾一滴血从贫民窟中走出的孩子。

    她很是喜欢马修·法尔斯。发自真心地喜欢并且憎恶他。

    [其六,乃是年幼的义妹,扭曲了爱的形式。]

    公元447年,潘德莫妮卡。

    ……我原本还饶有兴致地想象着马修像丧家犬一样的可怜表情,然而期待过了头,事实无情地打击了我。

    他显然是收到了太大的打击,以至于变得同他那有些怪异的未婚妻一样——佣人们如此抱怨。

    感到好奇的我于是立刻前去拜访,屈尊前往冰冷又散发臭气的“停尸房”。

    “哥哥大人,没事吧?”

    我微微歪头,露出完美的灿烂微笑。

    然而那些佣人们不过是一群蠢货。

    马修·法尔斯神智清醒,谈吐仍有逻辑,不同于那些话语给予我的想象,至少他仍然像一个正常人,只是比起从前话更少,更冷漠。

    ……同他的聊天无聊透顶。

    他就像个愚蠢的机器,只会点头应和我的每一句话:呵,他现在也只能点头了。

    无论我怎样讥讽他,他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怎么这样啊!我那天真开朗的兄长怎么变得这样无趣了?!

    连一句悲鸣都不会发出的话,那我为什么要来呢?

    “哼,你如今的受的灾难,不过是你自讨苦吃的后果。谁让你妄图否定女神的存在呢?”

    我强忍失望之情,模仿他那冷冰冰的态度,丢下一句话就想要离开。

    谁知他拉住了我。

    ——用他的牙齿。

    恶心。

    我差点尖叫出声,但所幸我接受过良好的训练,将尖叫囫囵咽进肚中。

    “……和我说说……女神的事情。”

    他如是说,眼中燃起异样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