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匪被赶跑了。

    火还在烧。

    逃散的人们聚集而来，分尸了文长礼，愤怒让他们啃食血肉，又在悲伤中剧烈呕吐。

    最终，人们各自撕下一块，宝物似的揣进自己兜里。他们高举着残破的骨架，浩浩荡荡，跟着彭武上一同远离了这片鲜血之地，来到了文长礼的庄园。

    这里的东西都是你们的，从今天起，你们归属于我的管辖。

    胜利者的宣告唤醒了人们的麻木，他们一同望向那座庄园，大门敞开着，库房也敞开着，这里的血流干了。庄园一片寂静，现在，沙沟的新主人开始了他的赐予。

    人们大多是第一次进入庄园，库房里的粮食如传说的那般堆积如山，除了财物和武器，林光安留下了彭武上需要的一切。

    正如林光安所说的那样，不要去考验人性，也不要高看人命，决定一切的是力量。没有反抗能力的受害者，稍加安抚，便会开始庆幸活下来的人是自己。

    人们接受了这样的补偿。

    现在，他们有了一位慷慨的保护者。

    搬出的粮袋越多，那沉甸甸的重量就越是让人群焕发出新生与活力。直到库房即将空无一物，他们才停下来看向彭武上。

    火把照耀的光芒中，人们脸上的泪痕与灰尘交融，他们有的人嘴上还带着血渍，那是他们撕咬文长礼时留下的。

    明白了他们心中的不安，彭武上镇定自若，随后大手一挥。

    “全都是你们的，这是文长礼的罪恶，是你们应得的赔偿。”

    如此，人们再无顾忌，更加忙碌的进出库房。

    为了提高效率，彭武上还把马队派了出去，用马匹帮助村民们运送粮食。同时还交代马队众人，一定要第一时间清理掉所有的尸体。

    这是彭荫上定下的规矩，尸体要么烧成灰，要么封棺入土，决不允许在将尸体留存在人生活的地方。

    对于此类的要求，彭武上全都严格照做。他自认没有小妹聪明，也没读过什么书，对于了解不多的事情，比起自作主张，他更喜欢专业人士的意见。

    很快，人们满载而归，庄园里又重新安静下来。残破的尸体被遗弃在地面，回到了之前的位置。

    就这样实现了人生的一个目标，彭武上举着火把，看着四周精美的房屋，陷入了恍然之中。

    他预想的激烈战斗没有出现，对方也没有抵抗到底……只不过是四位兄弟姐妹成长了起来，只不过积攒出了一百多人的马队，沙沟便再无挣扎的余地。

    果然，人需要让自己强大，但最重要的，是要比别人强大。

    将只剩下烂皮和骨架的尸体丢进库房，彭武上第一次违背规定，重重关上了大门。

    清晨，雨再一次落下。

    难得睡了个懒觉的彭荫上洗了把脸，家里空无一人，弟弟彭毕上貌似去了山上打猎。

    身上的裙子松松垮垮的，头发也有些蓬乱，彭荫上拿着火钳在火塘还未燃尽的炭灰里刨出一颗土豆，坐在屋檐下，撕开那层烤焦的皮。彭荫上翘着二郎腿，吹了吹冒着热气的土豆，一边听着雨声一边吃自己的早餐。

    第一个来的是白铁峰，他提着一竹篮的蔷薇站在楼梯上，无言的打量了彭荫上一眼，说：“你平时也这样吗？”

    两人昨天谈了很久，在确定了彼此的志向后，关系已经好了许多。

    “什么样？”咬了一大口，彭荫上腮帮子鼓鼓的，嘴里的话也含糊不清。

    白铁峰毫不客气的吐槽。“跟上了年纪的大妈一样。”

    继续拨开土豆皮，彭荫上感慨般点了点头。“时间就像流水哦，一晃眼岁月就流失了。”

    “我是在说你的形象！哪个未出阁的少女像你这样大大咧咧的。”

    “嗯，我应该比你年长吧，而且早就过了少女的年纪……”

    不知为何，彭荫上露出一副惆怅的表情，在吃完土豆后，她用手抹了把嘴，掏出烟斗点燃烟，沉默着抬头望起了天。

    一整套过程行云流水，让白铁峰也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才好，仔细想了想，貌似彭荫上确实年纪不小了，只是她身材有些娇小，看起来很有迷惑性。

    进入屋内放下竹篮，等白铁峰再回到屋檐下时，院子里又有一人推门而入。

    来者是彭雨清，他还光着膀子，手里抱着几套衣服，像回到自己家里一般说道：“小荫啊，天晴时记得把我的衣服一起晒了。”

    吐着烟圈，彭荫上嗯了一声。“四爷爷，你把衣服放那边架子上就行。”

    放下衣服，彭雨清没有和两人问候，而是直接进入屋内，翻找了一阵子后才传来声音。“易上儿是哪间房？天冷了我找件穿的。”

    “左手边第一间……你别翻我房间啊，我里面有些箱子不能打开的。”

    本来还懒散着的彭荫上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子就急了。

    彭雨清听见她那焦急的语气，大笑道：“一股汗臭味，只有张床的，是你房间？”

    “哦，没事了，那是大哥的。”

    重新恢复平静的彭荫上磕了磕烟斗，倒出里面燃烧的烟丝，四爷爷回来说明事情已经结束了，算算时间，估计二哥等会儿也要回来。

    两人一路奔波，应该还没吃上什么东西。

    “我去做饭。”

    刚准备起身，穿好衣服走出来的彭雨清就把她摁到了椅子上，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小荫啊，爷爷跟你商量个事。”

    彭荫上一脸悲催。“额，我不想听。”

    整个大家族里都传开了，也只有这厚脸皮的四爷爷，才会在走投无路后求到他们这些小辈身上。

    搬来两张板凳，彭雨清先不去说她，而是拉着白铁峰一块坐下，和蔼的拍了拍他的手背。

    “小兄弟，你给评评理，长辈有要求，当小辈的是不是应该好好认真听？”

    对这样的待遇有些受宠若惊，白铁峰想了想后认真说道：“是这样的，怎么能不听就拒绝呢。”

    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彭雨清脸上的皱纹被笑容挤成一团，挑眉看向彭荫上。“你看，人家就比你懂事。”

    彭荫上没好气的瞪了眼白铁峰。“你被收买了啊，还帮着说话。”

    提起这茬，白铁峰迅速错过视线，尴尬地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莫名有些心虚，虽然谈不上什么收买，但他确实从彭雨清那得到了一匹好马……

    而且这事还没跟彭荫上说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