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强一眼就看出来了。

    “六姑父，您觉得《故事会》里面的故事土是吧？”

    “没有没有。”高文学很正经道，表情像个老学究：“每个故事都有自己的新奇在里面，让人看了，就不自觉的说给别人听，然后通过这些故事，教育如何做人，传达的感情都是很好的。”

    周强挺佩服他的，张寡妇长，李寡妇嫌夜短，都被他说的这么高雅。

    “六姑父没想过尝试一下？3块钱一本，作者稿费也是很高的。”

    高文学直接摇头道：“不能什么都向钱看啊，我还是希望我写的东西有一定语言性。”

    “可六姑父懂不懂得一个道理，叫：故事与人类语言共存。”

    “山歌因为它是在山里唱的，它就不美了吗？山珍是美味，白米粥就不可口了吗？”

    轰隆！

    高文学感觉自己脑子被敲了一下。

    突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可是我想写上山下乡啊，能符合《故事会》收稿要求吗？写别的我也不会啊。”

    “那我给你唱首歌，你听着，看看有没有灵感。”

    “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得美丽又善良，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辫子粗又长……多少次我回回头看看走过的路，你站在小村旁……”

    等歌唱完了，对面坐着的高文学忽然黯然，轻叹一声。

    还有意外收获？

    周强不敢再唱了，怕一会六姑回来撞见，影响家庭和谐。

    歌声停了，高文学久久才回过神。

    高文学不好意思道：“你唱的真好，我都要流泪了。”

    周强尴尬笑笑：“那这种情绪咱保留住，回头就写你们知青里的人渣，男女那点事，虽然个体不能代表群体，但怎么败类怎么写，你写的就火起来了。”

    高文学砸吧砸吧滋味：“大周，那你再唱一遍，我把歌词记一下。”

    “好嘞，”周强眼珠一转：“六姑父我还会唱首歌呢，叫西双版留不住我的爸爸……”

    周强决定唱的时候再好好观察观察，看看六姑父听这首歌有没有情绪变化。

    来半天不见六姑周兰明，周强往里间屋望望：“我六姑呢？怎么没见六姑啊？”

    “哦，”高文学解释道：“农机校来了两个老乡，赶饭口叫走的，也不知道求你六姑办什么事，估计一会就回来了。”

    话音刚落，走廊里就传来周兰明脚步声。

    “臭小子，是不是知道有好事，自己就摸过来啦？”

    “啥好事？”

    “直接跟你说吧，来的几个老乡生产队正进行包产到户呢，生产队要分家，什么牲口拖拉机都要卖了。拖拉机是个大物件，村里人都买不起，他们就过来找我，想让我帮他们把拖拉机卖了。”

    “我怎么就忘了还有这事呢。”周强拍着大腿大呼小叫道。

    好歹他也是重生者，这么好的薅羊毛机会，怎么就没早点想到呢。

    “是好事吧，要不哪里还有不要的拖拉机？”

    “是好事，能开不？”

    “有啥不能，今天进城还是生产队长开过来的呢。”

    “那成，多钱，我要了。”

    “整一千。”

    “新的才多少啊，六姑你帮我讲讲价，九百我直接拿下。”周强表面上为难，其实心里乐开了花。

    这年头，拖拉机真很少有二手的，周强知道这是赶上了。

    “人家集体的东西，村民们一起定的价钱，上来就讲一百不好吧？”周兰明为难道。

    “那好吧，这事就这么定了，六姑帮我定个时间，我回去找朋友凑钱。”

    周兰明知道周强兜里有钱，差也不能差多少，戳戳他脑袋瓜子：“有你六姑在，还什么定时间，钱不够先赊着，这好事别被人知道截胡。”

    “成！”周强回头瞅瞅奶奶跟六姑父：“奶奶，六姑父，你们先帮我带孩子，我去去就回。”

    周强下楼，周老太开始穿衣服，高文学一愣：“妈，你这是要干啥？”

    “走，送我去大周家，俩孩子说晚上爸妈睡觉不睡一块，我看我去了，他们睡一块不？”

    ……

    周强周兰明下楼直奔农机校招待所。

    在招待所门口，周强就看见一台锈成铁疙瘩的拖拉机。

    周强皱眉：“真能开啊？”

    周兰明白了他一眼：“不能开，还是他们推来的啊？我们农机校技术员说了，这就是平时没人保养锈的，回头你刷刷漆，开跟新的一样透溜。”

    周强笑了，自己倒是学过电焊喷漆，可惜就是没工具。

    上前看看，居然还是12马力，自重够大，爬坡不用给油，这种拖拉机拉几吨货跟玩似的。

    就是挺好的物件锈成这样可惜了，不知道哪个村的，生产队长也够懒，大集体时受穷，估摸包产到户日子也不能过起来。

    很快，他们在农机局招待所见到了生产队长钱百旺。

    六十来岁，身穿羊皮袄，手上一个烟袋锅子，身后还站着两个年纪稍年轻点的老乡。

    “钱队长，我给您带来一个人，他要买拖拉机。”

    周强走上前散了一圈烟：“钱队长是哪个村的？”

    “向阳。”

    “离城很近，挺好的地方。”

    “好嘛！穷得很，周老师指导我们扣蔬菜大棚，但社员没积极性，也不知道以后包产到户了，能不能搞起来。”

    大棚？周强好奇：“大棚可是个好东西，里面都种些什么？”

    “韭菜、黄瓜、洋柿子，墙上用灰铲子种的小白菜。”

    说罢，钱百旺挥挥手上眼袋锅子：“不说了，以后挣不挣钱都是他们自己事，可不操这死心了。周老师，价钱您说了嘛，”

    周兰明点点头：“钱队长，我正想跟您说这件事呢。”

    “啥？”

    “这位小同志想问问，价钱能不能再让一点。”

    周强鼻子没气歪了，来时不是说不能讲价，怎么上来就讲啦？

    不过既然六姑开口了，讲价这事应该也用不上他。

    “买的时候两千多腻，他要出多少？”

    “八百。”

    钱百旺摇头：“不能让了，回去不好交代，一口咬下去两百块，说不过去。”

    周兰明凑到钱百旺跟前，低声说道：“钱队长，人家小伙子可懂行，知道现在都包产到户，生产队都在分家，说您要是不同意，就再去别的生产队看看啦。”

    “啥？”钱百旺猛嘬两口烟袋锅子：“可二百实在是太多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