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忠山在手术台上，一待就是三十五年，什么样的手术，陈忠山没有见过？

    可不管是那一台手术，都是在十足的准备下，才顺利完成。

    如今，这一台，几乎可以称之为“三无产品”的手术，即便是他这样的老手，也倍感来自各种层次上的精神压力。

    可秦飞却依然斗志昂扬，这让他对秦飞，也不免赞叹有加。

    只是，这样一台几乎被定性必然失败的手术面前，陈忠山也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压力，尤其可能因为这台手术，会害了自己的爱徒，这让他产生了难辞其咎的颓败感。

    可能会因为这台手术，秦飞将再没有往上晋升的机会，他光明的未来可能，因此而葬送。

    这都导致陈忠山内心深处，开始崩离瓦解。

    想到自己徒弟的未来，可能因为自己的失误，而至此终结。

    陈忠山教授仿佛苍老了十岁不止。

    他无力的说道，“秦飞，你明天别上手术台了。这台手术不论成功还是失败，我一力承担。”

    “我拒绝！”秦飞愤然喝道。

    陈主任神情忽然变得坚定起来，“你被我开除了！你回研究所去投诉我吧！顺便，去找王院士，说不定，他还会收你做弟子！”

    陈主任吼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心里不知道下了多大的狠心。

    秦飞可是他的得意门生，可谓是爱护有加。

    如今要亲手将最得意的弟子，推给别人，他的心里，又如何能承受得了？

    秦飞明白，也感激着，但他身为弟子，又怎么能做这种事情？

    “老师！您就这么看不起我秦飞？”

    秦飞的质问下，陈教授别过了头，不去看他。

    “你以为自己是什么？我无非是想要借你的名字，打出一些名声罢了！秦飞，到此结束吧，你回江城去，免得遭此大难。现在回去，还来及！”陈主任苍白的说着。

    秦飞怒然道，“陈忠山，这个世界上，并不只有你一个人，能够放下尊严，放下身份，去给患者治病。我秦飞也能！当我穿上这身白大褂的时候，我就没有想过独善其身！”

    秦飞一字一顿的说着，他是要用这种宣誓的方式，告诉陈忠山，他陈忠山能做到的，他秦飞也能！

    “不就是一个所谓的荣誉么？大不了，你不干了，我也不干了！大不了，我带着我妈，去给医疗器材厂做医疗代表！怎么？他刘正知做得，我秦飞做不得？”

    秦飞的话，宛如晴天霹雳，让陈忠山浑身一颤。

    是啊，秦飞的这番话，和他当年入职江城人民医院的时候，何其相似？

    可作为人师，他却始终无法介怀，自己给秦飞引的这条不归路。

    “秦飞，你说的我都理解，可是这是一场不可能完成的手术……”陈忠山无奈的说着。

    秦飞狠狠地咬着牙，说道，“医生是什么？不就是把不可能变成可能？我们手中的手术刀，是要肩负着一家人性命的重量！我才二十四岁，我都不怕！你一个快退休的老教授，怕什么？”

    是啊，头顶“准中华医学院博士生”头衔的秦飞都不怕，他一个即将要退休的老教授，怕什么？

    陈忠山原本已经逐渐丧失了的勇气，此时便焕然一新。

    “好小子！有你这句话，我们一起去攻克这个难题！”

    陈忠山教授，终于回到了那个信心满满的外科专家，此时的他，斗志昂扬，信心满满。

    如此，秦飞和陈教授，在这天晚上，又对患者的病情，以及明天手术的方案，进行了交流。陈教授与秦飞进行了交流和分析。

    两人一直等到了夜里两点，才算做出了一个大致的方向肯定。

    并不是秦飞比陈教授或者三江县人民医院各科室主治们更强，而是他在手术中的一些意见，确实相当到位。

    尤其他年轻，在手术的创新思路上，也比他们这些老教授们，更活跃一些。

    因此在这一场讨论中，陈主任也获益良多。

    当然，秦飞也学习到了许多在手术中，可能需要注意到的技巧和经验。

    而这些经验，或许是他在临床手术台上，要花三年，甚至五年，才能学习到的宝贵经验。

    两人各取所需，如此才达成了一个比较肯定的手术切除方案。

    这一夜，两个原本不安的心，终于落地，师徒两人，也终于可以安心休息。

    一直等到第二天早上，廖院长的车在楼下将两人带去医院，一旁的主治医生，这才报上了患者今天的病情。

    一直等到了医院，陈教授又看了看患者的生命体征现状。

    “学弟，你们都用心了。患者的血压、血糖、心率，都在手术的安全范围值之内。今天的手术，虽然凶险，但看如今的情况来说，成功概率，还是很大的。”陈主任对患者的情况，进行了综合评估。

    廖院长没有说什么，而是跟患者的父母和孩子，简单的安抚了几声，便告知他们，陈教授是来自省城的手术大牛。

    当听说这是来自省城的专家大牛时，那两位老人，登时激动的就跪在了地上，不住的哀求着，一定要救他儿子。

    对此，秦飞和陈教授，也觉得鼻子酸溜溜的。

    秦飞出身苦寒，陈教授出身也不算好。

    陈忠山交手有如今的这个身份地位，也都是他早年的辛苦所得。

    因为出身贫寒，所以他更能明白这些贫寒人家的不容易。

    这位病人，便是这一家的顶梁柱，若他病亡了，这一对老夫妻，如何养得起这个小姑娘？

    所以，陈教授扶起两位老人，再三叮嘱，治病救人，乃是他们的天职。他们一定会保证患者的生命安全。

    如此，两位老人才算站了起来。

    秦飞打量着两位老人，他们身上就没有一件新衣服，这些衣服，甚至都二三十年前那种棉纺厂的淘汰衣裳，布丁上面打布丁，可见他们家里是有多么的节俭。

    甚至秦飞都不敢想，他们怎么会过的如此清苦？

    不过，这些都不是秦飞现在该关注的问题，因为此时此刻，等待他们的，是一场与生死搏击的手术战争。

    胜，则两利；败，则回归起点！

    秦飞和陈教授互望了一眼，他们深吸了一口冷气，这才叮嘱护士将患者送去手术室。

    这时候，三江县人民医院的医护人员，也都已经准备好了这台手术。

    听陈主任一声令下，众人这才紧锣密鼓的去了手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