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阳寿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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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有了第一枚,就想要第二枚

    暴雨中,隐约能看到一伙骑兵的身影。

    人未到近前,就听到曹序曹州牧远远喝道:“王副将!前面有两个草民。”

    “你带人去把那两个草民杀了!今日我与苏先生见面,不能让人走漏了消息!”

    曹州牧话音未落,身后已有一骑穿破雨水,向屋头杀去。

    苏老头面色一变,瞅准骑兵方位,飞身一脚,将他踹下马来。

    “苏老头,果然好身手。”

    曹州牧并不意外。

    苏老头孤身走南闯北,没点武功傍身,早就横死小道了。

    苏老头回望一眼陈应,却见他不知何时已经躺在一颗树下,似乎不胜酒力睡去了。

    “把门销插紧,无论如何也别出来。”苏老头抹一把雨水,低声道。

    白二急忙拉起吓傻的老头,手脚并用的把门锁好。

    “苏老头,你可真是优柔寡断。”曹州牧将长枪插在地上,藏在面甲下的脸露出讥笑。

    苏老头没有回话,见白二躲好后,这才回头问道:

    “州牧大人带重兵前来,想请我往府上一叙?”

    “苏先生厉害。”曹州牧笑的假惺惺的。

    “为长生果?”

    “为长生果!”

    苏老头闭上眼,微微感应一下曹序体内长生果的气息,而后皱眉。

    “曹州牧,我观你体内气息杂乱,莫非要压制不住长生果暴动了?”

    曹州牧粗笑一声。

    “苏老头你既知我情况,便应该知我来意。”

    “长生果头几次服下之时,能明显延缓长生果暴动。”

    “如今我身处暴动边缘。”

    “阻碍我得长生果,便是要我性命。”

    “老头你今日不说出其余长生果下落,就是想杀我!”

    “再说。”曹州牧忽又想到什么,又装作文质彬彬的样子,对苏老头温言相邀。

    “天下之人,无不渴望长生,若苏先生愿为我效力,我以一州之力为基,再以长生果为剑,这天下何不能姓曹?”

    “为了这份伟业,眼前两个小民算的了什么?”

    苏老头叹气摇头:“州牧大人,并非我不想救你。”

    “多次服食长生果,固然能解一时之急,却也让你越来越难以摆脱他。”

    “大人若真想自救,还是应当平心静气,少生杀意为好。”

    曹州牧装模作样的嘴脸一收,冷漠道:

    “苏老头,少来这套!我忍你这套说辞很久了。这里不是望江楼,没人帮你说话!”

    “我瞒着衡亲王带兵出来,可不是来好言相请的!”

    苏老头面色微微一沉。

    重兵威胁。

    他自两百年前被围过一次后,就一直提防着这种可能。

    不是在人多眼杂,不好动手处歇息,便是在人迹罕至的深山中行走。

    今日被陈应带到城外小村,属实是大失误。

    不过...

    苏老头看了一眼睡倒在树根下的陈应。

    若是只见过陈应在望江楼内的表现,他还真没什么底。

    三百五十年前的修真者,也不敌大焕军队。

    可陈应后来的手段,真如仙人一般。

    苏老头心里多了几分底气。

    相比被曹州牧“请”到府上,他宁可先被陈应绑架七天。

    “州牧大人,今日你就是想请老夫,也得先经过仙师许可。”

    “仙师?”曹州牧冷笑一声:“些许妖法罢了,如何能抵我上千精兵强将。”

    “这妖道毁了无数长生果,断了无数人长生之望,更是要害本官性命。”

    “本官今日正好为民除害!”

    曹州牧猛的抬起右手,喝道:“弓箭手!”

    “嘎吱...”

    雨幕中,无数弓箭手拉紧弓弦。

    苏老头听这令人牙酸的声音,便知道这些倶是七石弓,放在哪里都是精兵强将。

    便是把望江楼里那些高手全都绑了,也得一齐被射成刺猬。

    苏老头大吃一惊。

    这州牧怎么一言不合就动手!

    “仙师!仙师!”苏老头急喊起来,想把陈应叫醒。

    “放箭!”

    箭矢铺天盖地而来,大有取代雨幕之势。

    “继续放!不要停!”

    “看不到尸体前,谁也不许靠近!”

    箭雨绵绵,颜色比雨幕还深。

    白二从窗口看到箭雨,脸色不禁大变,赶紧搬起木窗板堵住窗子。

    他家房子与陈应相隔不远,这些弓箭手放箭之时,丝毫没有顾忌他们的想法。

    曹州牧冷酷的看着眼前,一点没有在意一旁两个无关紧要的小民。

    在他心里,此刻只有大焕的天下。

    只要杀了陈应,捉住苏老头,他便成功了一半。

    数十息后,箭雨骤停。

    陈应仍旧躺在树边,甚至要打起鼾来。

    他身上光洁,没有半点伤口,只有身边一地箭支。

    曹州牧脸色一变。

    “放箭!再放箭!”

    可他身后士兵早已脱力,飞出去箭支歪歪斜斜,只有几支落在了陈应身上。

    这一次,所有人都看的真切。

    箭支落在陈应身上,好像雨水一样从他身上蜿蜒流过。

    等箭支落在地上,却又恢复硬直的特性,弹跳两下,好似从未柔弱如水。

    曹州牧面现难以置信的骇然神色,心底亦是惊惧不已。

    这是什么道法。

    只要这道士有此法护身,纵有十万大军,又岂能伤他分毫?

    这就是修仙者吗?

    这真是人力能抵抗的?

    陈应忽然摇摇晃晃的抬起头,似乎被箭雨惊醒一般,他目光无悲无喜,甚至有点迟钝,却看的州牧汗毛倒立。

    “呃,是你...酒楼里那个阴阳怪气的家伙。”陈应敲敲脑袋,努力回想。

    曹州牧不由自主后退两步。

    他身后士兵见州牧后退,也退两步。

    一眼望去,竟像上千精兵被陈应一眼逼退一样。

    “你那一州之兵,全都带来了?”陈应声音依旧带着醉意之余,还多了几分跃跃欲试的杀气。

    曹州牧回望一眼,上千精兵丝毫不能抚平他心中的惊惧。

    陈应从地上爬起来,嘴里嘟嘟囔囔的。

    “真不错...”

    “早在酒楼里我就挺烦你的,现在你还找上门来了。”

    曹州牧眼见陈应手指竖立,似乎要使用什么道法似的。

    他,他要干什么?

    曹州牧不由得想起在望江楼里被陈应支配的情景。

    这道人轻而易举就能控制我,杀我不是更容易?

    曹州牧恐惧的再退两步,忽然一扬马鞭,大喊起来:

    “上!都给我上!”

    “把他绑起来!”

    “谁也不准后退!”

    “后退者,杀无赦!”

    都说生死之际方能看清自己。

    面对神秘莫测,还神志明显不清的陈应,曹州牧害怕了。

    纵使长生果的暴动压制不住,他好歹还有一两年的荣华富贵可以享受。

    若是死在这里,那可什么都没了!

    逃!我得逃!

    我是一州州牧,还有带甲之士数万。

    这天下长生果还多得是,随便寻到一枚,自己还能逐鹿天下,何苦在这和这妖道死磕?

    我绝不能死在这!

    士兵向前,曹州牧转身欲逃。

    陈应的目光却穿过人群,落在了他身上。

    曹州牧只觉背后一凉,他伸手摸去,只摸到自己光滑的脊背。

    他骇然的收回手掌,脸上多出几分惊恐。

    不知何时,他坚固的手甲也消失不见,露出一双兽爪,爪心冒出阵阵黑气。

    苏老头看见曹州牧的兽爪,一脸惊愕。

    “曹州牧,你,你化孽了!”

    “你才五十多岁,怎会跳过暴动的阶段,开始化孽?”

    化孽?

    “不是化孽。”摘叶令传来一股清凉,陈应按着脑袋,想起些什么,“是长生灾劫。”

    “长生灾劫?”

    “嗯,还是嗔怨之劫,看他的样子,已经到他化的阶段了。”

    说到这里,陈应醉醺醺的大脑闪过一丝清明。

    嗔怨之劫,乃是受劫者被欲望所操控,渐渐丧失理智的劫难。

    入劫深者,家人,朋友,天下,尽可一并抛却。

    眼前的州牧,明显为权势所惑,长生衰劫趁虚而入,迷惑了他的心智。

    州牧身下的马匹感受到背上散发出来的凶兽气息,陡然受惊,人立而起,将州牧摔了下去。

    “啊哟!”

    州牧手脚并用向前爬去,同时龇牙咧嘴,一副浑身难受的模样。

    他扭动几下后,抓住残破的盔甲,一把从身上扯了下来,拼命挠着肚子。

    只见他抓挠之处,迅速长出片片黑硬油亮的皮毛。

    越挠,皮毛越厚。

    州牧翻倒在地,在雨中不断嘶吼,又突然站起,对着身旁小树不断蹭着,又忽然倒地,痛苦哀嚎。

    哀嚎之中,州牧的手掌渐渐变得宽厚,鼻子也短短的贴在脸上,几个呼吸,他就彻底变成了一只黑熊。

    黑熊躺在雨中,微微喘息。

    “州,州牧大人?”

    当先的一名骑兵战战兢兢的,远远的喊了一声。

    “吼!”

    黑熊似乎受了刺激,撑起脑袋猛的一吼,而后一咕噜的从地上爬起,弓着背,目露凶光向士兵们走来。

    “唰!”

    千余士兵猛的举起弓箭,哪管浑身是否被雨水浸的冰凉,又哪管刚刚一阵全力速射后胳膊是否酸痛。

    州牧在他们眼前生生化作怪物的恐惧,操控着他们拉开了弓箭。

    陈应看着人熊对峙,不禁想起自己来。

    无论哪种灾劫,最后都难逃他化阶段,变成怪物。

    自己入劫之时不知变成了什么模样,母亲看到他时,又是何种惊恐?

    长生果,当真是祸非福。

    陈应轻叹一声,不愿再想,也不愿再看到眼前的景象。

    随着他的叹气,无论是黑熊还是士兵,都仿佛沙滩上的沙画,随着大雨的冲刷变得模糊浅淡。

    喧嚣之声渐小,陈应再睁眼时,天地已经一片清净。

    苏老头噗通一下,呆坐在地上。

    这,这难道全死了?

    纵使不是第一次见识陈应的手段,苏老头心底还是涌上恐惧和不安。

    “别担心,只死了半个人。”

    死了半个?

    苏老头的脑袋来不及转动,远处黑熊咆哮之处,忽然迸射出一团水蓝光芒。

    这光芒在地上一裹,不知卷起了什么东西后,匆匆忙忙向东义城内飞去。

    “修,修仙者!”苏老头惊叫起来。

    修仙者特有的法力灵光,苏老头绝不会认错。

    这世上还有修仙者存活!

    “很奇怪吗。”

    陈应伸个醉呼呼的懒腰。

    “我们顺雨而出,已是急速,这些士兵于大雨之中还能准确找到我等方位,岂是人力能办到?”

    苏老头回味一下,发现还真是这个理。

    他犹豫一下,问道:“仙师要去查吗?”

    “哪有这个时间。”

    陈应蹒跚着向小屋里走去。

    “嘭!”

    木门推开,老汉和一妇人浑身瑟瑟发抖,小二虽然身体也打摆子,目光却甚是明亮。

    老汉啪嗒一下,整个人摔倒在地上,口中哆嗦道:

    “仙师,仙师,草民不识仙人变化,口出狂言,还望仙师...”

    陈应不理他,望向白二。

    “你也见识到和我同行的风险了,你还要跟我来吗?”

    白二看着陈应,目光反而更加坚定。

    “要去!定要学得师父三分本事!”

    陈应大笑下:“勇气可嘉!既如此,便再送你一礼!”

    “你且看,这是什么。”

    陈应手指点地。

    白二仔细看看,肯定道:“一块地砖,还是我放的。”

    “非也,非也。”

    陈应摇头晃脑,手指在地上一抹,灰黑的地砖露出金光。

    “此乃金砖。”

    老汉看着眼前耀眼的金光,吃惊不已,手脚并用爬上前去,不断的抚摸着,想要确认他的真实性。

    可无论是质感,还是温度,都在告诉老汉,自家这块用了多年的地砖,已经变成了金的。

    点石成金!

    这是真仙人!

    “有这东西,你父母应该能安心一些。”

    陈应手一托,阻住白二跪拜。

    “走吧,走吧,时日紧迫!”

    陈应走出门外,一摸地上土石,便有一只棕色骏马嘶鸣站起。

    再摸两下,又是两匹骏马。

    如此新奇的手段,令白二神情激动,爱惜的抚摸着身前的骏马。

    陈应笑了一声,翻身趴在马背上,这马背上也忽然露出一个凹痕,刚好能容纳陈应躺进去。

    陈应躺下,看着满天雨,嘴里打个呼哨。

    “醉也,醉也。”

    “去也,去也!”

    而后狂风忽起,眨眼间,陈应三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老汉站在门口,站了许久,脸上露出神往之色。

    “真是仙家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