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在我身边
二十、如今：在我身边
最大的满足，不是坐在满汉全席上看着面前的山珍海味，而是半夜突然醒来时看到天还没亮，透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听风吹过路边的树上大把的叶子发出沙沙的声音，翻个身又昏沉沉地睡去；也是在忙忙碌碌的工作里，短暂地停下享受几十秒的欢愉。在松开鼠标后伸个懒腰，起身冲一杯咖啡，站在窗边望着外面来来往往的行人，都成为一种没有理由的放松。
就像我今天早早地来到工作室，坐在电脑前修完昨天剩下的片，然后跑去沙发上躺下，面前放着一份小桃给我准备好的提拉米苏，旁边的卡布其诺还冒着热气。我轻轻端起杯子，微微抿了一小口，丝滑的液体流入口中，流连齿间，味蕾接受到新的刺激后立即将收到的信号传给大脑，最终大脑拍板定案：味道不错。
“雁之姐，雁之姐。”正当我闭着眼睛细细品味咖啡的香浓时，却听到了小桃叫我。我撅了噘嘴，不满地说：“别打扰我，让我好好享受一下。这可是张总送的，据说还是意大利空运的呢。”
“可是……可是……”小桃支支吾吾地又不继续说。“小桃啊，有什么事儿你就直说，我听着呢。”我依然闭着眼睛，又忍不住轻轻抿了一口手中的咖啡。
“雁之姐，你先把眼睛睁开吧。”
我睁开眼睛。
天哪！
梓辰穿着整齐的西装，站在我面前，正面无表情地看看着我。那岂不是我刚刚的那自我陶醉的模样都被他看见了？太丢脸了啊。
“咳咳，梓辰啊，你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啊？哈哈哈哈哈哈……吓我一跳。”我在用笑声努力掩饰着自己的尴尬。然而他还是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
“怎么了？你说话啊？”我有点疑惑，放下手中的咖啡，站起了身。
梓辰终于开口了。他用质问的语气说：“许！雁！之！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我摇了摇头，转身看了看工作室墙上的钟：“快九点了。离吃饭还早着呢，你是不是饿了啊？哎呀没事儿，饿了就直说，难怪你一直盯着我看呢。我这儿还有一份提拉米苏还没来得及吃，你要是饿了，要不先给你？”我弯腰拿起提拉米苏，举到梓辰面前。
梓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就知道吃。十点就是张总的开业酒会了，只剩一个小时了，你准备好了嘛？”
“开业酒会？”我的大脑飞速地运转起来，迅速打开过去全部的备忘录仔细翻阅，“今天几号来着？”
“6号。”梓辰无奈地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今天已经6号了，怎么办怎么办还有一个小时就是张总的开业酒会了可是我还没换衣服还没化妆还没准备好啊。”我拉着梓辰的手臂使劲摇，“梓辰梓辰，怎么办啊？”
梓辰像变魔术一般从身后拿出上次买的那套礼服，递给我说：“你去换上，然后化好妆，动作快点。等弄得差不多了叫我，我去开车。”
我点点头，连忙抱着衣服冲进办公室。而身后的梓辰无奈地摇了摇头，慢悠悠地踱到沙发边坐下，举起我的提拉米苏，一口咬了下去。
H城有一个不大的天然淡水湖，它位于城乡结合的郊区。湖水很清澈，如若乘坐渔船游湖一周，便能看到各种鱼群对着湖面吐着一个个精巧的泡泡。
湖的南边是一个游乐园，那些我从来不敢看的过山车跳楼机海盗船都摆在其中，时不时还会听到游客们突如其来的尖叫声。
游乐园旁边，一家五星级酒店赫然醒目地矗立在湖面上。
这家酒店名叫焕森国际度假酒店。它的设计很奇特，两座方形建筑从水下拔地而起，在顶部连接到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弧形。从外面看起来就像是从湖中升起的一轮明月。
酒店刚刚建成不久，总是引来不少游客前来观摩，赞叹。但是谁也不曾料想，如此巧夺天工之技，竟出自于一位刚刚毕业的建筑系学生。
也许几个月之后，这座建筑不再成为人们挂在嘴边常谈的话题。其高昂的价格，也会让许多围观者望而却步。在H市这样一个温和的小城，大概也只剩下少数像张总那样的人物会选择在此举办婚礼、酒会等大型活动。
三个月之前，梓辰带回来了酒会的合同。张总任命我们工作室为他们公司指定的设计团队，要求我们布置现场和策划，还要梓辰作为公司特邀嘉宾出席酒会。
两个月之前，我们推掉了许多工作，开始准备酒会的每个细节。青儿提交了一个策划案，张总很满意。
一个月之前，梓辰正式邀请我做他的女伴出席酒会，并带我去买了身上这件礼服。
而今天，当青儿和陆云早早地到达会场开始准备的时候，我竟然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我转过头，看着梓辰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开车，就知道他肯定是生气了。
不说话就不说话，等到了现场，我看你跟不跟我说话，哼。我心里默默地想着。
梓辰开车载着我们到达酒店门口时，距离酒会正式开始只剩十分钟了。
站在酒店门口负责迎宾的几位小伙穿着统一的西装，满面微笑地为我们开门，拿东西，还接过梓辰手中的方向盘帮忙停车，并温柔地告知会将车钥匙放在前台。
“果然是大酒店，这些服务员态度都不一样。”我挽着梓辰开心地说。
梓辰很嫌弃地看着我说：“行了，别笑了，你现在是我的女伴，你要表现的很淑女知道了吗？”
我故意对梓辰做了个鬼脸：“我知道了，你真啰嗦。”
张总的开业酒会在5楼的宴会厅，我们坐观光电梯上楼。电梯正对着游乐园，作为园内最醒目的设施，摩天轮正在缓慢地转动着。我突然想起初中时候的自己，像许多情窦初开的小女生一样喜欢看言情小说，总对男女主人公在摩天轮上约会的场景羡慕不已。那时候梓辰答应我说等我们高考结束，一定带我坐一次摩天轮。可是后来发生了这么多变故，我们也失去了当初的激情，慢慢地接受了现实生活中的平淡。而摩天轮，也从来没有坐过。
生活哪有那么多故事里的繁华和美好？一切不过都是柴米油盐的精打细算和独自坚持着的一如既往罢了。
不知不觉就到了5层，走出电梯，我挽着梓辰走出电梯向宴会厅正门走去。青儿和陆云早早地等在门口：“哎呀你们怎么才来啊，电话也不接，真是急死我了。”
梓辰看了我一眼，依然不冷不热地说：“还不都是因为你。”
我朝青儿使了个眼色，暗示她别再说了。青儿倒是很懂我，不再说话，而是转身和陆云交代拍摄的事情了。
今天的宴会厅人很多，大多数都是张总生意上的朋友。
我穿着白色的吊带礼服，走在梓辰的左边。梓辰穿着黑色的西装，打着一根浅蓝色的领带，看起来已和当年答应陪我坐摩天轮的那个少年截然不同了。
“哟哟哟，苏老板啊，你们来了啊。”我们刚走进宴会厅张总就赶忙跑来招呼。他今天穿着深蓝色的西装，胸口系着一条斜条纹的领带，看起来很精神，但西装没有扣上的扣子，似乎暴露了他微微发福的身材。
“是啊，张总，您这酒店也筹备了好久，如今终于开业了，我先恭喜您啦。”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梓辰也学会了生意场上的那一套趋炎附势，我在心里默默给他翻了一个大白眼。
“啊呀，你这说得是哪里话，这可不多亏了你嘛。要不是你帮忙，哪能这么顺利啊。”张总很谦虚，一边笑说着一边从旁边给我们递来了两杯香槟。
梓辰很熟练地接过香槟抿了一口，将手伸到我背后，轻轻推了我一把：“张总啊，我给您介绍一下吧，这是许雁之，我们工作室的骨干，您的那些宣传片啊，基本都是雁之修出来的。”
尽管我内心不是很情愿，但还是挤出微笑说一句“张总好”。
张总客套地摆摆手笑道：“我知道，雁之嘛，可是你们团队后期处理的一把好手。听说是常年待在办公室，从来不休息的工作狂啊。今日一见，原来长得这么漂亮。这梓辰带出来的人啊，果然都是很优秀的，我知道的，呵呵呵呵……”
我忍不住想：什么嘛？什么叫梓辰带出来的人？什么叫常年待在办公室从来不休息？什么叫工作狂？难道你没见到我的时候你就觉得我应该长得很丑？苏梓辰！你都在背后说了我些什么啊！看来回去以后我要跟你好好聊聊了。
梓辰倒是一点不内疚，还笑呵呵地符合说：“张总看您说得，其实我们工作室最优秀的还是青儿，这不，我就怕耽误今天的拍摄，所以只能把这么重要的工作交给她，不然啊，还得好好向您介绍一下。”
张总笑着点头还没作回答，身后就传来一个洪亮的男声：“哎哟，张总，原来您在这儿呢。”
“哎！”张总应了一声，又拍拍梓辰的肩膀，“我的合作方，我先去招呼了。”
“好好，您先忙吧。”
“那我就失陪了。”
“哎，没事儿，您请。”
张总转身走了，只剩下我和梓辰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我朝他做了一个巨大的鬼脸，然后转身走出了宴会厅，站在走廊上，面对着落地窗外斑斓的湖水。
“许雁之，你今天早上为什么迟到。”梓辰的声音出现在我的身后，面无表情的语气中也仿佛带着一丝质问。
“我不就是因为这几天忙晕了嘛，要不是工作太多太乱，我怎么会忘记今天是开业酒会呢。”我不服气地回道。
“还好我提早赶到工作室，不然我们肯定都得迟到。”
“哼，你还说呢，刚刚张总说什么，我是你一手带出来的人？开什么玩笑，明明很多东西都是青儿教我的好不好。”
“那我能怎么说？在张总眼里，我才是我们工作室的负责人，青儿只能算高薪聘请来的人才，他当然觉得我更靠谱了啊。”
“那你为什么不请青儿做你的女伴啊，没准张总觉得你带出这么优秀的摄影师，一高兴直接签个几十年，我们这辈子都不用愁了呢。”
“还不是因为担心你一个人拍不好一整场啊，万一出了什么差错，这怎么承担的起啊？”
“我才不信呢！肯定是因为青儿太高，站在你旁边会显得你矮，你一定是这么想的。”
“你别瞎想了，还是好好做好今天的工作吧，真担心你。”
“哼，我当然可以做好的。”我撅起嘴，转身走开。
“喂你去哪儿？”身后的梓辰朝我大喊。
“要你管！”我头也不回地大步走。
还没走出两步，手臂就被一把拽了回去，我下意识地甩开，却没想到梓辰太用力，一把将我拉进了他的怀里。
四目对视的瞬间，却仿佛感觉时间走了很久很久。
梓辰似乎也红了脸，缓缓动了动嘴唇：“我，要你待在我身边。”
我看着他的眼睛，干净清澈的目光，就像那个当初陪我的少年。
“因为，今天，你是我的女伴。”
梓辰轻轻放开我，我站在地面上，满脸通红，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梓辰的手抚上我的后背：“走吧。”
“嗯。”我抬头看了看梓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