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众人回到了锦城，准备与家人们共同迎接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春节。

    这天早晨，季晓霜像往常休息日一样，开着车去各个分店巡视，同行的还有何翊和夏雨彤。虽是春节，济德堂也没有全日休假，仍有一批值班的医生在岗位上坚守，待到患者全都输完液后，下午一两点钟时，才算是真正地关门休息。

    全部走完一圈后，何翊伸了个懒腰，笑着问她们道：“今天都有什么打算？回父母家过年吗？”

    夏雨彤点头道：“嗯，带着夏强回家，他已经三年没回去了，都快成亲戚们眼中的‘失踪人口’了。”

    “他最近怎么样？没给你惹事吧？”

    “还好吧，上次的事长了教训，这几天安静了不少，不过还是吊儿郎当那副样子。”夏雨彤耸了耸肩。

    “需不需要帮你给他找个工作？”何翊又问道。

    “不用了院长……之前他做了坏事，给济德堂造成了那么大的麻烦，你不找他算账我就已经很感激了，怎么好再麻烦你……”夏雨彤罕见地露出了羞愧的神色。

    “赠人玫瑰，手有余香。”何翊接道，“况且，济德堂的事不是已经澄清了嘛，这事就算过去了。”

    “对于老何来说，只要这孩子知错能改，回归正途，帮帮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季晓霜笑道。

    “好……谢谢。”夏雨彤感激一笑。

    “你呢？买年货了吗？回去多给甜甜做点好吃的，或者去她大姨家过年，人多也热闹些。”何翊看向季晓霜道。

    “今年就不去了，我们另有计划。”她神秘一笑。

    晚间。

    元岐的车开进贺大爷等人居住的小区，在楼下的一堆爆竹碎屑中缓缓停住，从远处看去，像是半个车身都陷进了红色的海洋。季晓霜和苏甜甜从后备箱中取出几大包食材和水果，三人各自拎了一些，随后上楼而去。

    贺大爷开门时，屋里众人的欢笑声随之扑面而来。

    小王从厨房探出头来，看向他们挥手道：“元医生，季医生，你们来啦！阿……阿嚏！”他身体一抖，手上的饺子粉簌簌地落在了头发和脸上，众人面前立刻出现了一个“雪人”。

    苏甜甜见状哈哈大笑。

    “呦，今天还来了一个小姑娘呀！”贺大爷笑眯眯道。

    “爷爷过年好。”她甜甜地拜了个年。

    “哎，过年好，快进来吧。”

    客厅中，季晓霜和元岐的“老熟人”都在，几位老人连忙招呼他们坐下，把水果和坚果推到了他们面前。

    “王阿姨，最近身体怎么样呀？还有没有心慌？”季晓霜微笑着问道。

    “哎呀，吃了你给我开的稳心颗粒感觉好多了，要不被这心脏折腾的，也睡不着觉。”

    “来，我听听。”她拿出了听诊器和血压计。

    另一边，元岐坐在贺大爷和张阿姨中间，一手一个搭上两人的手腕，闭上双眼静静感受着。

    王阿姨惊讶指着他，小声对季晓霜道：“一心还可以二用？”

    季晓霜笑着点了点头。

    半晌，元岐睁眼看向贺大爷道：“伸舌头我看看。”

    贺大爷乖乖地照做了。

    “面色偏黄，舌苔黄腻，最近排便还通畅吗？”

    “呃……不太好，总是干燥。”

    “嗯，有点脾胃湿热，最近是不是酒喝多了，又吃辛辣刺激的东西了？”

    “咳……”贺大爷面露窘迫，“是啊，女儿给我邮回来几袋辣鸭脖，我当下酒菜吃的。”

    “嗯，要调理一下身体，我给您开两盒清热除湿颗粒和麻仁润肠丸，按时吃的话两三天就能见效。”元岐点开手机备忘录记了下来。

    “那是不是不能喝酒了？”贺大爷颇为紧张地问道。

    “这还用问吗老贺，你这病就是喝酒喝出来的！”张阿姨道。

    “切，你可别乱说，我喝了大半辈子酒了，之前咋一直没事，那不能出点啥问题都怪到酒上，你说是不是，大夫？”

    元岐无奈道：“大爷，您的确该戒酒了。”

    “你看看。”张阿姨立刻神气了起来。

    贺大爷不服气，指着张阿姨道：“那她身体就没啥问题？”

    “咋的，你还希望我有问题啊？”

    “张阿姨的身体一切都好，和她饮食规律又健康有很大关系。”

    “听见了吧？你还理直气壮的……”张阿姨嗔怒般瞪了他一眼道。

    贺大爷努了努嘴，不说话了。

    真像是两个可爱的老小孩。元岐收起手，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苏甜甜去厨房晃了一圈，帮着小王夫妇二人包了几个饺子后，又把他们带来的水果洗了一些，蹦蹦跳跳地回到了客厅，在季晓霜身旁坐下。

    片刻后，季晓霜摘掉听诊器，又收起了血压计，对王阿姨道：“心律已经接近正常了，就是血压还有点高，今天下午的药吃没吃呢？”

    “哎呀！”王阿姨一拍大腿道，“光顾着和大家唠嗑，把吃药的事给忘了，你看我这脑袋……今天难得啊，我们几个老家伙聚在一起过年，你们也都来了。自打老郭走后，大家很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哎……”她从衣服兜里拿出一个透明的药盒，里面分装着几种不同颜色的药片。

    “我之前给您的药，都随身备上了？”季晓霜扫了一眼药盒道。

    “是啊，老郭的事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人活着的时候就不能太执念，得保持好心态，更得注意身体。以前医生让我吃药，我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身体时不时地就得出点情况，全靠自己挺着，现在年龄大了，不敢不重视了。所以啊，你给我开的药，还有速效救心丸，我现在都随身带着，只要难受就马上吃药。”王阿姨抚摸着透明的小药盒，像是心里踏实了一些。

    “妈妈，妈妈，我也心律不齐，心脏跳得很快。”苏甜甜欠儿道。

    “去去去，你那是因为刚才活蹦乱跳，安静一会就好了。”季晓霜摆摆手道。

    “切……”苏甜甜嘟了嘟嘴。

    “你们母女俩感情真好啊。”王阿姨的眼中闪烁着羡慕的光。

    “她太皮了，有时候我都管不住。”

    “什么嘛，我那明明是活泼可爱又好动！”

    “是是，还有人自己说自己活泼可爱的。”

    “丫头上高中吗？”王阿姨笑着问道。

    “嗯嗯，马上要高考啦。”

    “想考哪个专业呀？”

    “想考中文系，未来当个大作家！”

    “呦，目标很宏伟，现在已经开始努力了吗？”

    “那当然，我前不久去参加了一个写作比赛……”

    苏甜甜又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另一边，元岐和两位“活宝”聊了一会后，便起身要去厨房帮忙，季晓霜见状也跟了过去。

    狭小的厨房中，小王夫妇正在紧锣密鼓地包着饺子，两人时不时抬头相视一笑，眼神中带着新婚夫妻间独有的那种甜蜜。

    见季晓霜两人走进来，小王为他们互相介绍了一下。

    “你们好。”女人向他们温柔一笑。

    “你好。”季晓霜和元岐点头回应道，“你们去休息一下，我们来吧。”

    “不用不用，酸菜馅的我们已经包完了，芹菜馅还剩一些，不过也快了。你们平时太忙了，好不容易过年了，快去歇着吧。”小王道。

    “也还好，其实是你们社区工作者更辛苦，这几位老人家都要你们来照顾。”

    “做几个菜吧，只吃饺子差了些意思。”元岐从袋子里拿出西红柿、土豆等几种蔬菜，清冷的脸庞像是一瞬间沾染了烟火气，眸色显得格外温柔。

    “好啊，我来帮忙。”还没见过元岐的烹饪现场，今天倒是有幸参与其中，季晓霜立刻就来了兴致。

    “嗯。”他的睫毛轻颤，嘴角攀上一丝笑意。

    将蔬菜洗净后，季晓霜用削皮器把土豆削了皮，又拿起切丝神器准备动手。

    元岐轻笑了一声，从身后抽走她手中的土豆道：“这样就没有精髓了。”

    温热的气息在季晓霜的耳边流淌，令她全身酥麻。

    他拿过一旁的菜刀，又把土豆摆放了一个合适的角度，“嚓嚓嚓”十几刀间，一个完整的土豆就变成了一堆晶莹透亮的土豆丝。

    “元医生，你的刀功可以啊！”小王惊叹道。

    元岐笑了笑，又道：“做青椒土豆丝吧。”

    “可只有尖椒。”季晓霜双手各拿了一根又绿又长的尖椒，样子颇为滑稽。

    “也行。”

    她点点头，刚要拿起刀的手却被元岐轻轻挡下了。

    “我来。”

    元岐把尖椒切开，一阵浓郁的辛辣味立刻在狭小的空间里扩散开来，直冲鼻腔。

    “你……离远点。”他看向季晓霜道。

    季晓霜心中微动，默默地后退了几步。

    “咳咳……这味道还挺冲。”小王道。

    元岐没再说话，动作迅速地迅速切了一点尖椒丝，然后用塑料布将剩下的尖椒包起来，塞进了冰箱。

    “油和调料在这。”小王把面前的调料盒推向他。

    “嗯。”

    元岐观察了灶台几秒，随后开启了燃气，倒了些油进去，待到微微沸腾时，把土豆丝和尖椒丝向锅里一倒，热腾腾的水汽立刻“滋啦啦”地在锅里炸开，翻涌着直冲向脸颊。

    季晓霜倚在门边，静静地看着元岐忙碌的身影。

    他的眼神清亮而澄澈，正目不转睛地看着锅里的土豆丝，偶尔抬手用锅铲拨弄一下，神色淡然而宁静。虽是油烟与水汽在身边环绕，可他清瘦而挺拔的背影立在那里，总有一种仙气萦绕的既视感。

    大概就是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吧。

    如果以后的生活是这样，似乎也不错，季晓霜想。

    23时59分。

    元岐将最后一道象征着“年年有余”的糖醋鲤鱼端上桌，总共十个菜便全都齐了。

    “元叔叔，快来快来，要倒数啦！”苏甜甜向他挥手道。

    “来了。”他淡笑着走了过来。

    “准备啦，准备啦，各位爷爷奶奶叔叔阿姨们——”

    “五——四——三——二——一！”

    “新年快乐！”众人拉着手异口同声道。

    窗外的烟花在天空中轰然炸开，五彩斑斓的火光像是流星轮转，此起彼伏。

    这是他们共同度过的第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