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岐一边感受着他细弱的脉搏，一边拍打着他的脸道：“能听见我说话吗？”

    男人的额头上渗出了冷汗，双手冰凉，睫毛颤抖了几下，努力地想睁开眼睛，却因为实在没有力气，眼皮最终还是垂了下去。

    “把他扶到床上，枕头拿掉。”元岐架起他，指着旁边的诊疗床道。

    小刘和汪洋连忙过来帮忙。

    “甜甜，去楼下叫一下你妈妈。”

    “好。”苏甜甜点头，转身跑了出去。

    “小刘，去拿硝酸甘油。”元岐从容不迫地吩咐道。

    “是。”

    元岐回过头，迅速把男人的外套和衬衫解开，腰带也松了松，双手交叠做起了心肺复苏。

    “元老师，氧气瓶！”

    护士连接好氧气面罩，就要给他戴上。

    “等等。”元岐阻止了她，看着男人不停颤动的眼皮和嘴唇，他又加快速度在胸口按压。

    “师父，药来了。”小刘冲过来，把药片放在男人的舌下含服。

    片刻后，元岐再次搭上男人的手腕，原本紧皱的眉头终于有所松缓，大家便明白是有惊无险，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给他戴上吧，气流调小一点。”元岐又恢复了平常冷淡的模样，单手插兜站到一旁道。

    走廊里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季晓霜走进来时，恰逢窗外的乌云裂开了一条缝，一束耀眼的光从稀疏的树枝间穿过，照在每个人身上。

    同样的阳光镀在别人身上是温暖，落在元岐身上却多了几分圣洁，他像是一位孤傲而清冷的仙人，抛却了一切无关的事物，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床上患者的任何一点细微动作。

    “怎么样了？”季晓霜问道。

    元岐看向她，眸光微动道：“用了硝酸甘油，心率已经恢复正常了，应该很快就会醒。”

    “嗯。”季晓霜点了点头，拿来血压计，给他测过后又道，“血压、心率都正常，没什么事了，刚刚听甜甜说时，着实把我吓了一跳。”

    “之前号脉时，我发现他的心脏病很严重，刚要提醒时，他就休克了。”元岐微微垂眸，却见地上掉了一小瓶药。

    小刘眼疾手快地拾起来递给了他。

    “复方丹参滴丸？看他这个状态，心脏病应该很严重，丹参滴丸只能用于日常营养心脏，改善微循环，病发时怕是无济于事。”季晓霜皱眉道。

    “也许他之前不知道自己的病这么严重。”元岐道。

    “我下楼去给他开一点营养心脏的药，输个液吧，这样恢复能快一些。”

    “嗯。”

    两人对视了一眼，微微点头。

    半小时后。

    季晓霜忙完楼下的几个患者后，又回到了这里。

    这次进门时，她看见床上的男人已经坐了起来，正背靠着墙与苏甜甜和汪洋聊天。架子上挂着的吊瓶液面已降到了一半的位置，男人的脸色也不像刚才那样苍白，看来是药物起了作用。

    “看，我妈妈来了！”苏甜甜一脸自豪道。

    “元医生、季医生，谢谢。”男人感激道，作势便要起身。

    “不客气。”元岐按下了他，摆了摆手。

    季晓霜笑道：“您刚好一些，还是别动了。不过这次是元医生早早地发现了您有心脏病，也是他刚刚救了您，我来时您已经没事了，所以也并没有做什么，这声感谢就受之有愧了。”

    “害……反正要是没有你们，我今天可能就凉凉了，你们skr好人。”男人虚弱一笑，竖起大拇指道。

    这患者还挺潮！怪不得能和甜甜聊到一起去，她想。

    “您以后出门，身上一定要常备着硝酸甘油片或者速效救心丸，这丹参滴丸关键时候不能救命的。”季晓霜把药瓶还给了他。

    “医生，我这就是心脏病吧？但之前也从来没有晕倒过啊。”他疑惑道。

    “您之前有去医院查过吗？”元岐反问道。

    “我想想……嗯，那是四年前了，医生告诉我吃药养着，别动气就行。我最近这段时间，心脏总是难受，朋友说西药要是不好用，可以试试中药调养。他说济德堂中医科有一位元医生特别厉害，他之前都咳嗽三年了，您给他开了中药后，喝了两个月就好了，所以我也来试试，哈哈。”男人挠了挠头道。

    “元叔叔666。”苏甜甜疯做了一个“滑稽”的表情。

    “咳……”元岐微微颔首，“最近有什么症状？”

    “就是胸口发闷，总觉得喘不上气，有时候还会心绞痛。以前还能去公园跑一会，做一做运动，现在连上楼梯都要慢慢走，心脏难受啊。”

    “多久了？”

    “快一年了。”

    “您平时……”元岐打量了一下他的穿着，又道，“工作很忙？经常在外奔波？”

    “是啊，我是做生意的，不仅常年在外头跑，酒局也多。”

    元岐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元医生，我这病到底怎么样？”男人收敛了一下脸上的笑容问道。

    元岐略微沉吟了一下道：“您的心脏病现在已经加重了，今天病发时出现了短暂的休克，而且平时还伴有心绞痛，这是在有旧疾且没有好好保养的情况下造成的。我现在的建议是，您应该尽快去医院做一个全面的检查，看看病情进展到了哪一步，可能需要做手术介入治疗或者心脏搭桥。”

    “另外，您千万不能再喝酒了，也不要过度疲劳，否则以现在的状况……”元岐顿了顿，“性命堪忧。”

    男人呆呆地看着他，张了张嘴，半天才出一句话。

    “真的到了……这么严重的地步吗？”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是。”

    他深吸了几口气，脸上的表情由懵然渐渐变为释然。

    “其实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了，只是没想到这才几年的功夫，这么快……”

    “叔叔，您别难过，会好起来的。”苏甜甜心里一阵难受。

    “哈……”他略显心酸地向苏甜甜眨了眨眼睛道，“我才没有难过呢，且不说人固有一死，我这也不是绝症，只不过比较危险罢了。”

    众人哑然，不知该说什么好。

    “所以人啊，要趁着年轻的时候好好努力、奋斗，否则等到了我这个年龄，每天还要为了赚钱东奔西跑，动不动就要干上几瓶酒，也没什么劲。”

    “钱哪有赚够的时候，为什么不多休息一下？”季晓霜叹了口气道。

    听到她底气不足的发问，男人苦笑了一下道：“季医生，同样是有孩子的人，您肯定明白的，更何况我妻子很早就去世了，女儿就只有我了。”

    季晓霜听到这话心中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虽然我去年又结婚了，第二任妻子对我女儿很好，但是那毕竟是继母啊……我们幸福是两个人之间的事，但女儿这边，我只能自己为她做好一切打算，所以我拼命地挣钱，就是想着自己这病说不准哪天就突然走了，只剩下我女儿一个人可怎么办。”

    “我理解。”季晓霜仰起头，灯光下，她的眼眶微微泛红。

    元岐靠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苏甜甜亦是紧紧拉着她的手更咽道：“妈妈。”

    男人抹了抹脸，振作道：“所以没关系，即使我的病很严重，我也会积极配合治疗，以后还要为她遮风挡雨，不能就这样倒下。说到底，我是为她而坚持。”

    “你说得对，我们都是为了孩子而坚持着……”季晓霜揉了揉苏甜甜的头，母女两人相拥不语。

    元岐站在她们身后，双手不自觉地抬起。半晌，分别落在季晓霜和苏甜甜的肩上，轻轻地将她们环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