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烟雾散去，魔屠再一次看清莫天歌的身影后，他吞咽了一下口水，到嘴边的话竟又咽了回去，愤怒的眼底也多出了一丝异样的情绪。

    此时的莫天歌在抵下余波的冲击后，身体连续翻滚了几周才勉强稳住了身形。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左腿已经被爆炸余波毁去了大半，持枪的右手臂也已鲜血淋漓，白骨外露。

    他凄然地笑了一声，虚弱的的声音再次响起“老杂毛，今日你虽苟活，但生机已去大半，我在下面等你，我说过的，与你不死不休，哈哈哈哈......”。话着，莫天歌就感觉身体渐渐脱离了自己的控制，向下坠去，皮肤也开始寸寸碎裂。

    “小子，能做到如此地步，你也算个人物，不过，在我族面前，终究要殒没...”，魔屠望着莫天歌逐渐消散的残躯自言自语道。

    “呵呵，要结束了吗，我这凄惨的一生...”莫天歌目光空洞地叹息道，意识也开始愈发模糊。

    “宗主......”，在一处战场上，一群衣着统一的人看到这一幕后面色煞白，焦急地喊道。

    “莫宗主...”，之前的那些强者也开始惊呼。从他们惊讶的表情来看，显然他们也没有想到莫天歌竟会舍命到如此惨烈的地步。

    ......

    “莺柔，清颜......”，没人听得到莫天歌的呢喃后面说了什么，只看到他的嘴角微动，然后闭上了眼睛，脸上的神情从悲戚与不甘化为了一抹温和的笑意，在血渍的映衬下，好似开出了一朵艳丽无比的花。

    他咬了咬牙，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努力控制自己下坠的身体保持住平衡，接着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地飘向战场中的某个角落。

    在那处角落里，躺着那位曾经同样名动灵源大陆的女子，阮清颜。大战中，她以一己之力斩杀五位魔将。而后在魔屠偷袭莫天歌时毅然决然地为其挡下冰冷的长剑，被重伤后仍死战不退，最终灵源耗尽，身死道消。

    人们早前就听说莫天歌与阮清颜相识，而且交情颇深，但并不知两人互生爱慕而不得，直到阮清颜义无反顾地为其挡刀时，才隐隐猜测到两人之间可能有着更加密切的关系。

    不止他们，其实莫天歌自己也是在阮清颜弥留之际才知道她对自己的情感。他们俩在古帝洞府中游历探险时，莫天歌就向阮清颜表达过爱慕之意，但是她委婉拒绝了。所以莫天歌一直以为阮清颜只是对他救自己一命心存感激，并无倾心之恋，只好深埋这份情感于心中。

    可他并不知道的是，阮清颜在宗门内身份特殊，当初拒绝他也只是因为怕宗门长老对莫天歌不利，所以只好慌忙搪塞了过去。

    之后莫天歌在灵源大陆成名，阮清颜曾几次试探过莫天歌的想法，但莫天歌却始终不为所动。她以为物是人非，缘薄分浅，莫天歌早已转变了心意，于是便一直未曾将自己的爱意表达出来。就这样，本该相濡以沫的两人不仅交臂相失，现在更是天人永隔。

    “颜儿”，莫天歌抱着阮清颜早已冰凉的残躯，轻声呼唤着她的名字。

    “颜儿，别怕，等我...”，莫天歌抚摸着阮清颜满是血渍却仍显清秀的面庞，声音颤抖着再次说道。

    旋即，阮清颜像是听到了莫天歌的呢喃，身体开始变得虚无，化作一簇簇光点缠绕在莫天歌周身。莫天歌见状，强撑着最后一丝灵源缓缓飘向半空，脸上的神情涌现出一股说不出来的悲戚，随后轻闭双眼，嘴角微笑，又似是得到了某种解脱。

    此时，魔屠始终在远处静静看着莫天歌，并未出言打扰，也未有过多动作，他清楚眼前的这个小子已经十死无生。况且在刚才挨了莫天歌那一击后，他的身体也没好到哪里去，现在能站在此处只不过是靠着魔帝的力量强撑着罢了。虽然他是不朽境十阶巅峰强者，但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随便一个不朽五阶以上的人都可能要了他的命。

    呼吸之间，莫天歌的身体愈发破碎，逐渐化为金色的光点。

    他扫视了一圈下方的战场，叹息一声，缥缈而又坚定的声音在天空中响起，“诸位，我已重创异族首领魔屠，天渊封印虽破，但魔帝受界面影响仍不能亲临。我虽将身死，但望诸位仍能一往无前，保我人族一线生机。今日，能与诸位共战于此，实乃我幸......”，其后这道声音便随着莫天歌身形的溃散也彻底消失于天地之间。

    “宗主...”下方战场人群中一位老者绝望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老者身后那些年轻弟子单膝下跪，双手抱拳，“恭送宗主”，略带凄凉却又铿锵有力的声音从他们口中齐齐喊出。

    “恭送莫宗主”，战场中其他的强者见状也躬身抱拳。

    正当所有人都沉浸在莫天歌战死的悲愤之中时，一道充斥着满腔怒火的声音骤然响彻战场。“异族，今日我等修士，皆与尔等不死不休”。

    一瞬间，战场中的众人如同脱弓的利箭，更如山间凶猛的野兽，狂风暴雨般砸向异族大军。

    而此时那几位老者也反应过来，先前莫宗主说自己已重创异族大首领，魔帝又不能亲临，那这绝对是一个杀掉魔族首领的绝佳机会，只要干掉魔屠，那么异族大军群龙无首，其攻势定然会土崩瓦解。想到此处，几位老者似乎心有灵犀一般，同时朝魔屠掠去。

    魔屠此刻还在盯着莫天歌消失的地方愣神，显然他还没有从莫天歌的舍命一击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缓过神来，不过以他敏锐的直觉，在那几位老者有所动作的同时他便反应过来，几人的目标正是自己，于是急忙强行运转魔源之力驱动身体向天渊深处快速飞去。

    “小杂碎，死了都不让老子安生”，魔屠一边掠向天渊一边往莫天歌消失的方向愤怒地吼道。

    “魔屠，休走，今日我等就算拼了老命，也要留你于此”，冲在最前面的一位精瘦老者大喝，其他人见状，也加快了速度。

    “哼，就凭你们几个垃圾，可还没有那个本事”，魔屠冷笑着回声。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脚下的速度却也加快了许多。他知道，此时自己的身体状况实在不允许自己与这几人作过多的纠缠，否则他不介意顺手解决掉这些让人恼火的家伙。

    “蝼蚁们，待到本将恢复，定要踏平这片大陆，届时我会让你们生不如死”，魔屠见天渊入口已近在眼前，便转头对着身后那些穷追不舍的人愤懑地喊道。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睛血红，怒容满面，眼神中充斥着不甘，随后冲进天渊入口消失不见。

    “唉~，终究还是没能将其留下么，可惜...”，后面紧追的众人见魔屠已经消失不见，便停下脚步凝望着天渊入口，其中一位健壮的中年男子失望地细语道。

    此时战场上的众人仍然在激烈的交战，所以没人注意到，在莫天歌陨落的地方，一块犹如贝壳般大小的璞玉从其空间储物袋里掉了出来。

    那璞玉先是细闪着发出几道微弱的光芒，随后一股无形的吸力从其中心散出，将莫天歌溃散的灵魂光点尽数吸入了其中，随着灵魂光点的吸入璞玉发出的光芒也变的越来越暗淡。直到恢复本来的颜色后，其所在的下方空间突然出现了一个幽邃的黑洞，随着璞玉掉入其中，黑洞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此时，战场上的众人依然冲喊厮杀着。

    ......

    “呃...”，莫天歌感觉自己突然像是受到了某种撕扯，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剧痛。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已经道消身陨，那现在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已经陨落了吗，为什么还会有如此清晰的痛觉”，他心中疑惑道。

    随后，莫天歌尝试着动了动，心中却如遭电击，因为自己竟然可以感觉到灵魂体态的存在。

    “嗯？这...”，莫天歌心中若有所思，于是强撑着微睁双眼，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身体。下一秒，还未惊叹自己的灵魂体竟完整无缺时，他就被眼前的一幕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因为自己此刻正躺在一片广袤无垠的混沌空间，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一片片望不到尽头的灰色。

    忽地眼前一晕，其灵魂仿佛受到了更加剧烈的撕扯，饶是以他的韧性也不禁嘶的一声。

    当他再睁眼时，眼前的景象变得更加令人震撼，他的身体竟不受控制地飘进一条圆形隧道，那隧道的界壁，幽蓝无比，好似繁星点点的星空，又好似深不见底的海洋。接着景象变化，那界壁上突然出现了不规则的碎片，碎片上演化着万事万物。

    “那是...我的记忆！”，在看到那些碎片中一道道熟悉的身影时，莫天歌突然目瞪口呆，惊呼出声。

    没错，那正是他的记忆碎片，此时的它们正不断演化出现，又极速向后涌去，似是形成了一条倒流的时光长河。从先前的存亡之战阮清颜为其挡刀，到初来此地历练差点丧命，再到开玄宗内他抱着将死的柏莺柔痛哭流涕，那一幕幕不断地刺痛着他的灵魂。

    而且伴随着记忆碎片不断涌出、倒流、再消逝，他的灵魂受到的撕扯也愈加剧烈。

    终于，他因承受不住撕扯所带来的疼痛而再次昏沉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