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惊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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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2章 离散

    夜静三更,鸟倦树困,昆虫呦呦,蛙声一片。

    崔莺莺依偎在白玉天的身边,心底忐忑不安,左右无眠。

    借着闪烁的烛光,时不时侧脸将白玉天打量一番,就盼着他快点醒来,跟她说说话,顺便将她的芳华欣赏一番,多留给下些美好的记忆。要是有那个可能,她愿他时时刻刻都离不开她的怀抱,一直到她先安然睡去为止。

    可世间就是没那么多的可能,只因人的心是肉长的,可写满爱情,也可写满亲情,还可写满那些难以辨清却又莫名其妙的责任,更可写满一个麻痹大意。

    崔莺莺期盼了好久好久,她心中的那个男人就是没有醒来,没听到她心里的召唤。

    或许是他真的累了,睡眠对他来说太过珍贵;或许是他觉得自己的娘子最可靠,什么事都会提前告知他;或许他根本就不相信世间会有那么多难言之隐,还需要自己主动去询问、猜摸;或许......

    房子外边,几个轻微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缓缓而来,在窗户边打住。

    莺莺不自觉地放眼瞧去,见到一条不是很清晰的身影被月光一照,映照在窗纸上,轻微地将窗台敲了两下。

    听过敲击声,莺莺轻轻地从白玉天的身边爬起身来,将一丝不挂的身子套上一件件衣服,看着枕头上白玉天那张蕴藏着幸福的脸蛋,内心深处有一股寒风吹起,冰凉冰凉,心儿无法承受那阵阵寒意,隐隐作痛。

    用那满藏春韵的眼神将白玉天好好地打量了一番,等眼睛湿润以后,苦涩的嘴唇不自觉地在白玉天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傻乎乎地笑了笑,帮他盖好被褥,偷偷地将身子移下床来。

    走离床沿,握住那柄冰凉的宝剑,拿出早已准备好了的包袱,轻轻地走会床沿边,恋恋不舍地从额头到下巴将白玉天端详了一番,早已湿润的眼珠子一个不听话,掉下了两颗白色珍珠,落地无声。

    莺莺见自己要是再看下去,真有可能泣泪有声,那样就不好了。

    果断地转过身,悄无声息地走向房门,小心翼翼地打开来,回头望了又望,将眼珠上的泪水全部掉落在地,拉上房门,跟在那仙姑董晓婉的身后,向着‘浮萍客栈’的西北边腾飞而去。

    崔莺莺迎着从身边溜过去的冷风,恰如一只系着线的风筝,不管她怎么用力,就是扯不断那根用情丝制成的绳索。在月光的照耀下,莺莺那闪烁着光亮的眼珠被无边的泪水包裹着、浸泡着,酸楚、疲倦。

    她好想睡了过去,跌落下来,不再苏醒,这样就能留下来。

    可她又不能不走,只因放不下那个生她养她的女人。

    她一直坚信,没有亲情在先,何来爱情在后。

    别人都有可能会抛弃她,唯独母亲不会,她是她的孩子。

    崔莺莺随着母亲的脚步,跃一道道围墙,越过一道道沟壑,飞过一座座山头,离‘浮萍客栈’越来越远。在那滴落的泪水下边,她好生盼望能有一处让自己放心的圣地,那里有个朴素地道,有个说话算数,有个‘一诺千金’......那里还有一颗痴迷的心,和四年前一样,能跨越千山万水来找寻自己,永不会将自己弄丢、遗失。

    可,世间那有这么美好的圣地,她不仅没见过,还听都没听说过。

    只因那,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圣人的言语,只有它的道理。

    她坚信,自己都能勇敢地将他抛下,他又何尝不能很是勇敢地抛下自己!

    在无尽的泪水中,崔莺莺将自己所拥有的智慧都翻来覆去地运用其中,什么都没有获得,留下的只有失望和迷茫,一颗既不相信自己也不相信他人的心。

    ......

    白玉天一个翻身,发现身边少了什么,惊醒过来。

    睁眼一看,身边的娘子没了,赶忙四下找寻。

    满房就一张床,一个衣柜,一个梳妆台,莺莺最多藏在衣柜里,床底下。

    白玉天慌忙起身,往床底下一看,没有;快速跑去将衣柜打开,用眼一瞧,里面就几件漂亮的衣服。

    顿时两眼空空,几粒泪珠不自觉地酸楚着眼球,脑海中一片茫然。

    他开始不停地询问,是谁带走了他四年的等待,是谁掠走了他一年的寻找,是谁偷走了他半生的依恋,是谁让他重新回到一无所有的境地,是谁......到底为了什么?

    相见不如不见,他将无法坦然面对一切,包括那些将就垂涎他美色的人。

    白玉天失望透顶,关上衣柜,将湿润的眼光放到了剑架上,收入眼球的,除了自己那把谁也看不上的桃木剑孤零零地待在那里外,‘妾意’没了身影。

    心里揣着孤独、失落、想不通,走到床沿边,穿上衣服,拿过自己那把没有一点名气的桃木剑,走出了房间,步入了夜色中。接连几个纵跃,翻出客栈,追寻着月亮,他感觉是它绑架走了他的娘子。

    一路狂奔,咆哮一路。

    剑尖划过流水,剑身砍倒树木,剑柄击碎石头,什么挡他的道,他就跟什么作对,并要击败它。

    月亮儿越走越远,白玉天也越追越远。

    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他剑指苍天,发下誓言,道:“我白玉天就是太阳,将光芒万丈,只为照亮我的娘子,你就瞧着吧!”

    言语落,纵身飞起,剑影如潮,将远去的月亮一个覆盖,他觉得它没本事也没机会偷走它的娘子。

    月亮见白玉天醒悟了过来,非常高兴,将最后几道清辉送给他,照亮了他的全身。

    月光下,白玉天身藏八卦,脚游九宫,剑随手走,身随剑游,以身带剑,霜锋雪刃,剑影如雪,飞舞满空。

    进击有如蛟龙出水,防守有如猛虎狩猎,展翅有如彩蝶起舞,腾挪有如凤翱九天,千姿百态,清丽飘逸。

    三尺长剑在手,恰如一条活力四射的银蛇,每一缕激射过来的月光好如一个敌人,全被他拒于剑身之外。钩、挂、点、挑、剌、撩、劈......一遍使过又一遍,顺着来,得心应手;逆着来,随心所欲。

    月亮见白玉天剑身八方游走,剑法圆转如意,剑气生生不息,怎么也近不了他的身子,不想自讨没趣,浑浑噩噩地越过西边的山头,隐遁而去,应该是困了。

    月隐日升,随着鸟儿欢鸣,虫儿静寂,天亮了。

    ‘浮萍客栈’的大门敞了开来,那个永不知疲倦的‘迎客者’稳稳地站在那里,安安静静,放眼四周,好像找寻着他该找寻着的一切。

    白玉天找寻了小半夜的娘子,终于累了,放下了心头的那份幻想,毫无生气地回到了‘浮萍客栈’。

    看着那块被自己一脚踢倒、亲手击碎的木板,两眼迷茫,一个不应该从心底冒出,拥抱着歉意将它扶了起来,摆好,走进客栈。

    走到大堂最中间的那张桌子边,坐了下来,叫了一碗鸡汤面。伙计送来茶水,自斟自饮地喝了起来,往日倍感香,今日倍感苦。

    早起的古槐长者出得房门,感觉肚子有点饿,走出院落,来到大堂。见白玉天孤零零地坐在那里,走了过去,坐了下来。倒了一杯茶水喝过,又倒了一杯喝过,再倒了一杯,喝了一口,觉得口腔已经湿润,将嘴巴张开,温言道:

    “她随她母亲回西北去了,你要是觉得她好,就去西北找她;要是觉得她不辞而别,伤了你的心,你还能将她放下,就再找一个,她绝不会怨你。”

    喝过一口茶水,接着道:“其实男女之情,说白了,就是一种付出。相互交换,彼此交融,才能情真意惬。若是一方死守,不知对方心意,累己害人。”

    白玉天听过古槐先生的言语,没什么感觉,找不出有值得感动的地方。将杯子里茶水喝干,再倒了一杯,正准备喝上,小二端来了早餐,一份糯米卷,一盘盐水鸡,两碟小菜,两碗羊肉汤,六个青菜包,就是没有他叫的那碗鸡汤面。

    白玉天极为不解,将伙计看了一眼,见他两眼清亮,不像没睡醒,和声问道:“是不是上错了,我没叫这些,就一碗鸡汤面而已。”

    伙计欢欢一笑,答道:“公子,哪会上错,老板娘昨晚就帮你点好了的。”

    白玉天一听,一个饿鬼钻进了他的肚子里,折腾不休,整得他好生难受。

    为了摆平那个饿鬼,将它引诱出来,再抓它去见官府,只好拿起一个包子,吃了起来。

    包子刚被嚼了两下,那个饿鬼就迫不及待地蹦了出来,在他的口腔里争夺食物。

    白玉天一个激动,用力一咬,饿鬼“哎呀”一声,好像被咬成了两段。

    白玉天生怕饿鬼脏了自己的口腔,将包子屑吐了出来。

    谁知掉在地上的包子屑血红血红,吓得白玉天两个眼睛一个害怕,赶忙躲进泪水中,藏了起来。

    白玉天见自己咬死了饿鬼,很是快心,对着伙计温言道:“那她怎么不吃了再走!就算要走,也可以跟我说一声的。”

    伙计见白玉天下巴滴着鲜血,温声答道:“其实她早吃过了,在这张桌子旁,整整吃了四个年头,一直等着你来找她。没想到的是,等来了你,也等来了她的母亲。”

    白玉天温言道:“你忙你的去吧。”

    “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就唤我。”伙计拿着托盘走了开去。

    古槐拿起一个包子,吃了起来,吃完包子,喝上一碗羊肉汤,微笑道:“吃吧,吃完上路,我们还有好多事没做呢。”

    白玉天擦抹掉两颗小泪珠,一口气将汤喝了,拿起筷子,快速地吃了起来。

    古槐长者见白玉天一口食物一滴眼泪,吃的津津有味,都不知道该不该为这香甜的早餐叫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