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翰吃完布丁的时候，赵秋云从地下室返回。她先前神神秘秘地进了地下室，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个黑白相间的魔方。看到这东西，郑翰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停跳了半秒。

    “别紧张。”郑翰的惊诧自然被赵秋云看得一清二楚，“你应该对它有点了解了，我们一般管它叫灰魔方，基础的用处就是利用许愿者来引发现实扭曲，或者在有可以判定为许愿者的个体时主动激活，引起弱化版的现实扭曲。不过它的作用可不止这一种。”

    “不止这一种？”郑翰挑眉。

    “我说过吧，我们的现实扭曲那里来自于‘信息’。”赵秋云把灰魔方放在桌上，站在桌边晃来晃去，重心不停地在左右脚间转移，“灰魔方里储存着大量现实扭曲相关的信息，获取能力的方法就是将其中的一部分信息转移到你脑袋里。不过很遗憾的是，我们目前没有不破坏灰魔方就取得准确信息的方式，要想保留灰魔方就只能从中读取片段的东西。所以，每次给一个人赋予新的能力，就会消耗一个灰魔方。”

    郑翰闻言，只是机械地点头，同时脑中却有一个猜想。莫非，需要人看守的地下室里，就储存着大量的“灰魔方”？

    他没有贸然发问，如果不幸言中，会显得自己有些可疑。虽然赵秋云现在非常友好，但是从自己过来时那种保密审核的需求就可以看出，锚点组织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开放”。他们一定也在防备着什么东西。而地下室显然又是某种要地，不方便他这种半个外人随便打探。

    “行了，你坐好，我来把灰魔方里的信息传到你脑子里。”赵秋云也没在意郑翰在发什么呆，只是自顾自地交代，“前几次接收信息一般没什么风险，因为你的脑子还比较宽裕，但这也不是说万无一失。我的建议是你尽量保持冷静，把思想集中在某个特定的东西上。不要抽象复杂的，要尽量特定、详细同时还比较简单的。比方说一双筷子、一个杯子或者我刚刚给你做的布丁。这样能让你的大脑尽可能运作起来，同时又避免负荷过大，最有利于接受信息。

    郑翰点了点头，闭上双眼，准备回想些什么。他的眼前出现一枚吊坠，那是自己来雾城打拼时父亲给他的。那个如今已经年近五十五的中年男人当初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出来一只据说是自己大学时代求学时带的护身符（如果此事属实，它至少是从自己爷爷那里传下来的），倒是陪着郑翰在雾城打拼三年，到现在还放在郑翰家里。

    随着郑翰将越来越多的精力集中到那只护身符上，护身符的细节具体模样开始在他眼前浮现。深蓝色的布料，金色的字体，以及一些时间长河中留下的划痕……

    忽地，郑翰感觉某种东西进入到了自己脑中。他猜想那是赵秋云开始向他输入魔方中的信息。郑翰略微感觉有点头疼，但依旧将自己的绝大多数精力集中在护身符的回忆上。随着护身符的模样越来越清晰，原本还若有若无的头疼也自行消失。

    “好了，可以睁眼了。”此时，赵秋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郑翰张开双眼，发现原本放在桌子上的灰魔方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只剩下一堆尘埃。

    “已经完成了？”郑翰看着笑盈盈的赵秋云问道。

    “完成了。”赵秋云拍了拍手，“和大多数新人一样，刚开始几次应该都不会有什么困难。”

    “我没感觉有什么区别。”郑翰有一说一。

    “这是好事。如果你觉得有什么异常，就说明消化不良了。”赵秋云笑，“等你进入现实扭曲空间的时候就能意识到自己的能力了。虽然洞察领域的能力不像战技领域那样完全无法在现实世界使用，但是没什么熟练度的时候最好还是不要乱来。如果没有现实扭曲边界的保护，你很容易会被现实世界排斥，遭到神智损害。”

    “不过，如果在现实扭曲空间里使用不熟练的能力，不是更危险吗？”郑翰皱眉。

    “那倒也不会。”赵秋云摇头，“等你进入现实扭曲空间，那些存放在你脑子里的信息就会自动激活，不需要什么训练就可以立刻掌握。相比之下，在现实世界使用能力倒需要足够的熟练度。如果非要说的话，就是爬行和走路的区别。在现实扭曲空间，你可以爬着移动，但是在现实世界必须直立行走。刚得到能力，就是只会爬，还没学会走的过程。”

    “听上去不太妙啊。”郑翰苦笑，“居然只能在实战中训练能力。”

    “这也是我们危险性的来源之一。”赵秋云点头，“虽然能力不怎么需要训练，但是你没办法在进入现实扭曲空间前用自己的能力做准备，随机应变的情况占了多数。”

    “听你的意思，还有别的危险性？”郑翰正经问道。

    “当然。”赵秋云认真地点了点头，“排除掉因为实力不济死于现实扭曲这种直观因素外，我们的危险主要有四个来源。”

    说着，她竖起了四根手指头。

    “第一个，我已经说了，事前能做的准备非常有限，必须进入现实扭曲之后随机应变。这就意味着不可知和风险。”

    “第二个，我们拥有现实扭曲相关的能力，但这也意味着构成这些能力的信息会占用我们的大脑。虽然能加入锚点的人一定神智比常人更强，但是人脑能承受的信息终究是有限的。我们获得的能力越强，就意味着接受了越多的信息，冗余的‘空间’就更小。如果不够谨慎，反而比普通人更容易被现实扭曲中的信息挤爆大脑，损害神智。”

    “第三个，我们掌握的能力本身也不是万无一失。它的本质既然是来自灰魔方的信息，那么也有可能被灰魔方影响。这可能听上去很奇怪，但我们没有先例。曾经就有一名成员在使用能力时触动了灰魔方，结果被灰魔方融入现实扭曲当中，变成了相当诡异的东西。这种情况并不常见，但是一个基本规则是，你在现实扭曲空间中越频繁地使用你的能力，就越容易触动灰魔方。所以也不要以为有了能力就可以万无一失，这或许反而会把你害死。”

    说到这里时，赵秋云顿了顿。

    “不过，你的锚定能力是一个例外。锚定能力本身有驱散现实扭曲的能力，它似乎不受这种特性的影响。但是你现在已经掌握了窃密道途的能力，在使用它的时候一定小心，不要过于依赖能力。免得触发灰魔方弄巧成拙。”

    “最后，第四个，也是当下最常见的情况，能力失控。”

    这时候，赵秋云停了下来，收敛笑容，相当认真地看着郑翰。后者挺直背部，与她对视。赵秋云这才继续下去。

    “现实扭曲能力的信息对你的神智来说算是外来物。如果你的精神状况正常，当然没什么问题。但事实上，长期与各种现实扭曲对抗，出生入死，很少有人能保证自己的精神状况百分百健康。一旦你的精神状况出现问题，你的神智可能就会不足以压服这些信息。一旦察觉到相关征兆，一定要向我们求助。否则，最轻也会加剧你的精神问题，把你送进精神病院。最严重的情况下，你可能会以自身为核心，变成一个新的现实扭曲空间。所谓屠龙勇者成恶龙。”

    听完这一切，郑翰的嘴角抽动了几下。他喝下一大口奶茶，又缓缓呼出一口气，随后尽可能平静地开口：“听上去，你们锚点组织的人比起当超人，更像是走独木桥。”

    “那是当然。”赵秋云坐到椅子上，翘起二郎腿，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锚点三位最强者之一的‘回音’就说过，本质上，我们是在凝视深渊。不要妄想自己可以战胜深渊，否则你就会被拖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