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翰按照刘文今所给的地址来到了一个小巷。他还没踏进巷子，一股浓厚的油烟味就扑鼻而来。郑翰很熟悉这种味道，寻常的煮饭炒菜未必会有这么大的浓烟味，往往是烧烤摊边常见这种气味。而经过油烟机抽过一轮后依旧能有这么重的味道，除开油烟机和管道本身老旧的原因外，想必巷子里就开着一家炉火很旺的烧烤店。

    郑翰没有多耽搁时间，快步走进了小巷。巷子两边的墙壁已经脱落了石灰，露出内里的红砖。各种开锁、办卡一类的喷墨广告歪歪斜斜地印在墙上，恐怕这些东西中最年长的已经超过十岁。他在巷子最深处找到一个小屋，油烟机和空调外机摆得很近，嗡嗡的声响震耳欲聋。

    赵秋云大抵是记得自己之前说过爱吃烧烤，所以特地把聚餐的地方定在了这么个烧烤店。当然，也有可能是她询问了刘文今之后得出来的答案。但不管是哪种情况，按照赵秋云之前的说法，她对烧烤应该没什么兴趣。如果说这次聚餐是为了欢迎自己这个新人，确实显得合理许多。

    然而，郑翰知道，事情显然不止这么简单。赵秋云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显得对自己过于热情，上次的谈话更是显露出了想要招揽他进入锚点组织的意思。说不准这次聚餐就是一次正式的招募。

    郑翰对此并不反感，请人吃饭的同时聊点正事本来也不值得奇怪。他只是还没准备好下决定。

    推开门的时候，桌边已经围了四个人。赵秋云坐在最显眼的位置，旁边分别是王凡石和陆介信。郑翰本来不认识陆介信，但刘文今已经提前和他介绍过此人。至于刘文今本人，则坐在唯一的空位旁边，同时也离那个空位最近。

    这种安排倒是合乎情理。毕竟刘文今并非锚点组织的常驻成员，不用想也知道他为什么会被邀请参与这次聚餐。

    “来了，坐吧。”眼见郑翰到场，赵秋云笑着指了指台子。郑翰一边走入室内一边环顾四周，发现周遭的食客都有些安静得惊人。

    “中午好。”郑翰落座的时候，一位服务生刚好前来上菜。烤羊腰、烤羊肉、酸辣汤一类的菜式连同一打看上去还算正宗的烤馕被送上餐桌。小麦粉和蛋白质的香气缠绕在一起，点缀上香料，一下子窜进郑翰鼻腔。

    如果只有一个人，或者只有他和刘文今，郑翰这时候恐怕已经开始展示烤馕包羊腰的碳水蛋白质绝活。可惜面前还有三位外人，不方便如此粗野。

    “中午好。”此时，郑翰只是礼貌地回了一句，然后看着赵秋云第一个动筷。随着主人开始用餐，其余的宾客们也都将筷子伸向了桌上的饭菜。

    “话说回来，这个餐厅也和锚点有关吗？”将羊肉夹进烤馕里的时候，郑翰状若随意地问道。

    “没错，这是某个锚点高层开的餐馆，不过现在不是他经营就是了。”赵秋云此时笑盈盈的，似乎对此并不意外，“你怎么猜到的？”

    郑翰微微一笑：“太安静了。这种烧烤店这会儿比西餐厅还安静。”

    “刘文今说你擅长推理分析还真不是盖的。”赵秋云撕了一小块馕送到嘴里，细细咀嚼起来，“没事，这边吃饭的都是锚点里的成员，你也不用顾及什么——知道我的意思吧？”

    “不是我说，您这搞得我们像是什么特工会面一样。”郑翰托着馕的左手一捏，整只馕就对折起来，将羊肉夹在正中间。显然于此项上早已是一名熟练工。

    “有点仪式感也挺好的嘛。”赵秋云拿起一串烤羊腰，用筷子取下一块，一口下去却只咬掉一小半，看上去颇为谨慎。

    郑翰咬了一口夹有羊肉的烤馕，满足地大嚼一番，咽下食物后才不慌不忙地开口：“我还是想放松放松。”

    “这也可以很放松嘛。”赵秋云向后靠在椅背上，看这样子是打算翘二郎腿，“反正你都知道我要说什么了，我也不多赘述，怎么样？”

    “越来越像什么特工或者黑帮会面了。”郑翰无奈地摇了摇头，却不耽误他说完话吃东西。此时，他身旁的刘文今已经有些憋不住笑。至于稍远一点的王凡石和陆介信，却只是自顾自地吃饭。看上去这两位对烧烤和香料的接受度不低，或许赵秋云是在场唯一一个不怎么接触啤酒烧烤的人了。

    此时，这位不擅长应付啤酒烧烤的女性给自己倒了一杯沙棘汁，咕咚咕咚喝掉小半杯。看上去她虽然对烧烤没什么兴趣，还喜欢甜食，但也不怕酸。

    “我一向不太擅长谈正事。”喝完果汁，赵秋云才笑着解释道，“你是不知道，我以前招揽常驻成员全靠一个佛系。基本上就是有谁想加入我们当常驻成员了，跑来找我说一声，然后我给他办手续，就这么成了。虽然在锚点也干了两年基地主管，但主动来招人还真是头一回。”

    “没事，一回生二回熟。”郑翰的语气里已经带了点孜然的香味，“我不也是第一次被人招揽，以前都是我去别人公司投简历。”

    言毕，他与赵秋云对视了一会儿。不约而同地，二人哈哈大笑。

    “所以说，你现在没办法给我答复，对吧？”赵秋云又用筷子夹起第二块羊腰，前一块羊腰不知何时已经被她吃完。

    “是这样。”郑翰也毫不遮掩，“抱歉了，你还专门来请我一顿饭。”

    赵秋云摆了摆手：“什么话，我也挺喜欢你这个新人的。如果你以后有加入锚点成为常驻成员的想法，直接来找我就行了。”

    “我会考虑的。”郑翰点头应答。随即，两人之间也不再有多的话。郑翰很快吃掉一个烤馕，伸手拿了另一只。这次，他往烤馕里夹了一串羊腰。比起羊肉，羊腰的油脂更充分，羊膻味也更浓，故而更适合与烤馕这种结实的主食搭配。

    与此同时，服务生端来一个硕大的石锅，里边盛着辣椒、香料和切成块的鸡肉，倒是大盘鸡的造型。这很快勾起了餐桌上其余人的食欲，几个青年聚在一起吃饭总是对大荤有格外的热情。作为主人的赵秋云同样放得很开，自顾自地要了一份清淡些的拌面，并不以参与不进这种气氛为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