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是个问题少年……

    莫问从小就一直被老师叫家长，不为别的，就作业那事儿。

    别人是天天做天天交，他则是：做了！忘记带来了、忘记带回家了、忘记要做哪里了。

    要么就是“组长组长，作业别收我的了，别跟老师说。”

    总之，一连几个学期能有哪一周完完整整交齐过作业那就算是他性情大变了

    倒不是他做不来，而是他真的不想动笔，尤其是语文，特别是作文，其中大作文最甚，小作文周记次之，还有什么读后感观后感也讨厌。

    老师也知道他不笨，也不止一次跟他家长说道过了。

    “人挺聪明的，上课听课也蛮牢的，成绩也不错的，就是聪明用错了地方。”这基本上就是所有任课老师对他的评价。

    成绩不错，指的是莫问每次考试都能在班上很靠前，也是凭自己本事考的，也不作弊。在这点上倒是又很硬气。

    换而言之，莫问就是个‘鸡肋’。成绩十分好就算了，不去管你也没什么问题，如果你是神童。或者说你就是完完全全学不进去就算了，毕竟每个班都有常年坐在后排的那些人。

    “你这要死不活的样子最让人心烦。”莫问的爹妈是这么说的。

    莫问贪玩，是的，他贪玩。

    和小伙伴一起上树掏鸟下河摸鱼，打打街机小霸王，或者跑到有电脑的同学家里看人家玩游戏一看一下午。这是他的周末日常。

    平日里也一样玩，只要他不想写作业，干什么都比学习有趣。

    ……

    童年，初中，都这么过去了。

    好赖莫问还是考上了重点高中，分班却只是个普通班，不是尖子班。

    玩了这么些年，总要有些代价不是吗？

    当然他也欣然接受，高中三年也是一转眼就过完了，一个很漫长的转瞬。

    别人高考那几天完都在估分。他呢，在考完当天班主任发完物资同学们聚完餐之后，人就直接消失了。

    不是被绑架了怎么的，也没有人绑架还专门挑这种时间，等你考完试聚完餐才给你绑了。图什么？图你马上就要考上了清华北大？问题莫问也考不上啊。

    他是直接豪横地住在了网吧里面，不差钱！

    莫问的家里其实很穷，不然他小时候也不至于跑到游戏厅纯看别人打街机了。

    他现在很有钱，比他爸妈加起来还要有钱的多得多得多，说起来也算是一笔横财。

    ……

    是这样的，高考之前的一天下午，尚未正式开始发力的夏日还显得懒洋洋。

    懒得临时抱佛脚的莫问，正趴在桌子上睡觉，然后班主任从后门进来把他晃醒了，示意他跟出去。

    莫问其实是有点小不爽的，毕竟这都最后几天了。以往老师还维护课堂纪录，现在都是自习查漏补缺，几乎所有的班级都是嗡嗡声。

    离别的情绪弥漫在教室里面，老师一般也不会再来找学生麻烦了。

    即便是真找麻烦又如何呢，最后几天，再学也没多少时间了。更别提学习氛围了，能有几个不受离别氛围影响的同学？告白的忙着告白，筹划考完试之后去哪玩的在筹划，谈论游戏的还在谈论游戏，时不时还有几本同学录在中间传递。

    不爽归不爽，莫问还是老老实实跟着班主任出去了，但是一念之间他就想通了。

    班主任不是来找他麻烦的。

    莫问读了这么多年书是知道的，每当班主任在上课时间来领人出去意味着什么。

    莫问自知没有惹什么事生什么非，想来只能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只是在这个时间点上，让莫问有点不是滋味儿。

    “去吧。”出门走到走廊中间，班主任指了指不远处办公室门口靠着栏杆的一个人。

    莫问其实挺讨厌办公室的，小学时候在办公室被罚站可不少，这让他一直以来对老师都唯唯诺诺的。

    不过嘛，都是自找的，谁让他不做作业。

    到了高中，老师早就不收作业了，学生做不过来，老师也来不及批改。莫问还是见到老师没有底气。

    “哦。”莫问唯唯诺诺道。

    几步之后，老师转身就进了办公室，事不关己的样子。

    莫问松了一口气，双重意义上的松了一口气，但又有些小紧张。

    莫问不用再顶着老师的目光不自在了，再者，如果是家里的事情，班主任肯定会旁听。

    至于对陌生人，那莫问底气就上来了，毕竟谁也不欠谁的。

    “你好，我是莫问。”由莫问这么个学生先开口，多少显得莫问有些咄咄逼人。

    莫问在说话的同时快速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男人。

    蓝色西装，不像是学校领导，学校领导不会穿这样显眼的颜色。没有打领带，不怎么正式，看上去不是什么大事。

    又往下看到腰带上面八匹狼的商标，莫问没来由地心里有些窃喜。再快速检索了一下自己脑海里对学校教职工的记忆，没有这个人的气息。

    这让莫问彻底松了口大气，也让莫问狐疑起来，究竟是什么事。

    “你好，我是斯内克律师事务所的，我姓张”

    “嗯”虽然槽点有些多，不过莫问还是点了点头。

    张律师没有继续往下说。

    莫问眼前这个律师个子不算很高，看上去有一米七五，约莫五十岁。

    莫问一米七八，两人相对而视。

    在营养充分作用在孩子身上的当下时代，莫问的身高实在是算不得高，不上不下。

    张律师皮肤古铜色，跟莫问那养育了他的父亲一样，是吃尽了的苦留在皮肤上还没散去。

    像是个农民工，这是莫问对眼前这个人的第一印象。

    莫问心疼农民工。

    在莫问白白净净的脸比较之下，张律师那古铜色的皮肤显得更黑了。

    张律师很感慨，现在的学生一个个长得高长得壮，比他们当时面黄肌瘦的样子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

    看着莫问有些清瘦的面庞，又想到自己的儿子，而且再有半年儿子就要结婚了，张律师有些感慨又有些悲伤。

    “年轻真好！”张律师喃喃道，不知是在对谁说。

    “您说什么？”面前这个人突然微笑说了这么一句，让莫问摸不着头脑。

    “我说我羡慕你啊。”张律师想要指一下莫问，手还没抬起来就放了下去，低头打开公文包。

    紧接着说道：“是这样的，你的父母给你留下了一些……嗯…财产。”

    公文包里的手稍微停了一下，张律师抬头看了一眼莫问，自己似乎说错了话。

    “没事，我知道。”莫问看出来了，不是很在意地说。“您继续。”

    张律师在文件包里用大拇指一份一份抠着。

    莫问又想起初中时候课代表收作业当着自己面点数的样子，也像极了自己当着老师面在课桌里硬找作业的样子。

    不过，张律师的‘作业’是实打实做了的，很快就找到了那一份文件。

    文件像照片一样被塑封着，塑封袋已经不再是当年透亮的样子，泛着黄。

    也许是塑封的效果不太好，张律师从打开过的塑封袋里面抽出来的纸张外沿也泛着黄。

    “你先看看？”

    莫问没说话，只是接过了张律师手里的文件。莫问的手没有抖，他的心在抖。

    【委托函】

    甲方：莫奇卓

    …….

    兹委托斯内克律师事务所……

    …….

    莫问第一眼就紧锁在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上，明明每一个字都认识，但却没办法用这些字构成任何印象。

    他实在没有半点关于自己血亲的印象。

    试图从记忆里面找寻线索的莫问顿了几秒，而后才开始逐字逐句往下扫去。

    “简单跟你说一下，你的生父委托我们律所在你成年之后转交给你一笔财产。正好这不是你正好成年了嘛，所以今天就委派我来处理。”

    张律师说着又从包里拿出一张额外的委托函。内容大概就是律所全权把这档子事交给了张达益张律师。

    “这是财产内容。”张达益说话间从莫问手里的后几张里面抽出一张放在最面上。

    莫问什么也没有说，只觉得有些梦幻。一个从未出现过的人、一种从未有过的感情突然间来惊扰莫问。

    “本想周末带你去处理的，但是周末银行不上班。再往后延又拖太久，只好在今天到你学校来了。说起来你是高三了是吧，提前祝你高考顺利。”张达益说完一长串之后，伸出手来。

    莫问恍惚间还没数清楚纸面内容上的数字，还是礼貌性地伸出了手握了握。

    ……

    ……

    “莫问，你这几天怎么下午人都直接没了。”关帆意有所指。

    “你才没了呢，有事情去了。”莫问答道，停下自己手里虚假工作的笔。

    “是家里的事情吗？”关帆追问。

    关帆是莫问高中报道时认识的第一个同班同学，俩人性格不互冲，再加之文理分班又分到一起，称得上是实打实的铁哥们了。

    半开玩笑半关心可能就是他们的相处模式吧。

    “嗯，家里有点事。”

    “怎么了？”关帆知道自己一多半是帮不上忙的，问一问就完事了。

    不过嘛，愿意说的不会是什么大事，不愿意说的呢，说出来也帮不上忙。

    “我被逐出家门了，不想上课，成绩很差，同学们都不喜欢我，我的好基友关帆也不管我。夜里只能在睡在桥洞底下，周围蚊子很多，一连几天只能捡破烂维持生计。每天路过啃得起闻到香味只能咽口水，今天是啃得起疯狂星期四，V我五十……”

    “我可去你大爷的吧！”关帆边听边皱眉，直到最后一段实在是没绷住，骂出了声。

    同学们纷纷投来眼神。

    “有什么事吗？关帆？”讲台上英语老师正依依不舍看着自己带的第一届毕业生，听见这么一声，关切地一问。

    这是她最后一节课了，后面就是布置考场，班主任值班了，她想一眼一眼把这帮可爱的兔崽子们烙在记忆里。

    “没事，金老师，我刚拔了根倒刺有点疼。”关帆是个老油条了。

    莫问在一旁憋住了笑。

    “说起来下周一就要高考了，又快又难熬啊。”

    关帆心想莫问还能开玩笑，那大抵也不是什么大事，顺势就转了了个话题。

    “中午请你你去吃啃得起。”莫问旋即发出邀请，他这会已经对高考释然了。

    “你又行了？”关帆也去过莫问家里许多遭，知道莫问家里什么条件。

    平日里莫问连买瓶饮料都得好好拿捏一番，零食更是不可能存在于莫问课桌的东西。

    不是莫问没有零花钱，是莫问的零花钱基本上都拿去上网了，莫问还犟嘴说是精神零食。

    “以前啃不起，今天啃得起了。”莫问平时没少受关帆照顾，硬要算的话，他零零散散起码欠下了关帆两个月的午饭，只怕是以后指不定要用什么形式还了。

    “哟，你什么时候成了狗大户了？”关帆突然来了兴致。

    “莫问！问就是莫问我这几天发迹了。”莫问继续装腔作势。

    “你真捡垃圾去了？不是吧？这都要考试了，你要是这样，这啃得起我可吃不下去。”关帆一脸问号。

    “不是。”莫问继续卖关子。

    “你捡垃圾买彩票中奖了？”

    “我没捡垃——七！咳…咳！”莫问说话一急，被自己口水呛到了，声音有点大。

    全班目光再一次聚焦过来。

    还不等老师发问，关帆抢着说道：“莫问说他没捡垃圾。”

    引得全班哄笑。捡没捡垃圾都不是重点。

    莫问瞬间觉得耳朵有些微微发烫，如果是以前，应该会烫得发红吧。

    ……

    “差不多算是中了彩票。”莫问坦白道。坦白了，但没完全坦白。

    “嘴脸！看看你这一夜暴富的嘴脸！平时想都不敢想的啃得起现在随便啃了嗷，光啃不算，还能请我啃嗷。”关帆还是半信半疑。

    “那你别去。”

    “去，吃狗大户干嘛不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