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叶槿钓鱼的路子确实稳当。

    其中存在的唯一的问题就是，幕后黑手够不够傻——就跟对方压根没想过要动作为李殷殷的恩人的儿子晋明徴似的，说明对方还没傻到彻底，知道柿子要挑软的捏。

    况且叶槿跟她相识并熟悉也不是这一日两日的功夫，真要下手的话，其实早该动了。

    但也不排除叶槿看上去跟李殷殷确实只是普通同学的可能。

    最终，对于叶槿这么个提议，李殷殷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总归，只要祝红鲤不提出调换座位，她跟叶槿就还会继续放同桌。

    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看起来到底像不像是那么一回事，这个根本无法强求。

    下午，李殷殷回到家，想了想，也依然没把祝红鲤从房屋的通行名单里删掉。

    然后当晚的晚饭格外丰盛，祝红鲤甚至多买了两样李殷殷爱吃的菜。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干……自然也不会再有第二个原因了。

    这事，李殷殷其实也没真怪祝红鲤。

    说到底，祝红鲤也只是一只猫罢了，作为猫被叶槿的师父养了那么一段，才强行跟叶槿车上了关系，自然也不会与正儿八经的同门之间那般亲密。

    叶槿这不也没把人家祝红鲤当成同伴？

    不过，这还是李殷殷第一次看到向来随心所欲的猫咪服软，难免觉得有几分惊奇。

    这份惊奇显然让祝红鲤感到冒犯，她敲敲桌子：“收一下你的眼神，我们猫也不是完全不讲道理的好不好？”

    不是完全不讲道理，说明还是会不讲道理。

    李殷殷点点头，眼观鼻鼻观心，并不打算把这么句“真话”说出来。

    成精之后，狐狸急了未必会怎样，兔子急了也不一定咬人，但猫急了是一定会挠人的。

    也不知道，要是九尾被玄猫挠了，需不需要去打一针狂犬疫苗。

    理论上是不用的，毕竟上古时候，动物类妖族打架鲜少直接使用法术，一般都是用嘴跟爪子。

    也没见哪个打完一架丢了半身肉之后，是因为伤口感染而死的。

    这其实也不重要。

    毕竟她不打算无故激怒祝红鲤，祝红鲤自然也不可能没事挠她。

    两个姑娘相处下来，跟往常也并没有什么区别，倒是在吃晚饭之后，李殷殷喊住祝红鲤：“不要轻易掺和进来。”

    不管最终会不会出事，都没有这样的必要。

    祝红鲤跟他们，原本就是不一样的。

    归根结底，祝红鲤不过是个普通的高中老师，一个，在教师节会收到大量曾经的学生发来的祝福的，十分称职的高中老师。

    对于李殷殷这么个提醒，祝红鲤付之一笑：“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从来不会主动干。”

    说完，也没看看李殷殷什么反应，转头就回了她的房间——是的，这曾经是李殷殷家的客房，如今，已经成了属于她的房间。

    祝红鲤，一只凭一己之力，再次给自己找到一个家的家猫。

    有句话，作为家猫的祝红鲤其实没说完。

    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她从来都不会主动干，所以，只要没人去损害她的利益，惦记她的东西，她可以当没事发生过。

    而现在，这个家里的一切，暂时都是她的所有物。

    包括李殷殷。

    作为猫，她就是这么的讲道理。

    李殷殷还不知道自己就这么成了别人的“所有物”，她是真心建议祝红鲤不要掺和这件事，哪怕知道祝红鲤一般不会多管闲事，也没忍住多说了一声。

    以及叶槿。

    事到如今，李殷殷也不知道叶槿到底是从一开始就掺和了进来，还是后期才掺和进来。

    总归现在就是，不管幕后黑手找不找叶槿麻烦，叶槿都打算要找对方麻烦。

    向来也是，能存一个屋子的乱妖魂魄，怎么着在乱妖眼里也不可能再是个善茬。

    更何况后面还每天晚上在校园里检查，“清理”乱妖。

    李殷殷都不知道是该说他恪尽职守，还是该当他纯粹泄愤。

    她看不懂叶槿。

    但话又说回来了，李殷殷觉得，乱妖和幕后黑手没有像盯上宋林舒那样盯上叶槿，未必就是乱妖和幕后黑手的问题。

    不管这位看着再怎么良善再怎么像个普通中学生，那也改变不了，他是个煞神的事实。

    也不知道叶槿到底有没有这样的自知之明。

    李殷殷真的很怀疑，叶槿削过的妖，可能要比她认识过的所有人类修士都多——追杀过她的也算认识过的。

    但这个问题，她确实也不好当面问叶槿，就是现在，想起这么件事，再想起叶槿岁月静好的面容，李殷殷就觉得，有点牙疼。

    再联想到之前的“确实不是普通人”“跟叶舜华是同一人”，李殷殷忽然发现，叶槿这小子也忒能演了。

    也不知道将来会不会打算考表演专业。

    但叶槿这个成绩，考表演专业仿佛有点儿浪费？

    将来主业多半也依旧是搞玄学，确实也没必要考这么个专业。

    不过考着玩好像也不是不行。

    李殷殷天马行空地想了会儿，忽然乐了——这是叶槿的事情，关她什么事？乱妖那边的事情还没有头绪，晋明徴之后的选科也还没有着落，她关心叶槿的方向干什么，给自己添堵吗？

    正这么想着，刚被惦念了一下的晋明徴就发过来了消息。

    【晋明徴：我选理科。】

    【晋明徴：确定了。】

    李殷殷拿起手机，动手打字。

    【李殷殷：好。】

    既然晋明徴确定了自己的方向，那他们接下来的目标也就定了。

    在不落下政史地三门学科的背诵的情况下，她会带晋明徴全力冲击理化生三科，到时候晋明徴能不能进实验班，就看期末考这最后一搏。

    李殷殷从来都不怀疑晋明徴的实力。

    孩子不笨，真下起苦工来，绝不会比任何人差。

    就是接下来的这段日子，他们两个都难免要累些。

    同一时间，叶槿那边其实也接到了秦书筠的电话。

    小姑娘难得主动找他，依然是别别扭扭的样子，先说晋明徴已经决定了要选择理科，又说自己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选。

    叶槿倒不觉得这是多大的问题，秦书筠的学习也是他手把手带的，自然清楚，小姑娘擅长的原本就是数理化。

    数学好到文科能算是优势，但通过秦书筠文综和理综学习情况的对比，叶槿认为，依然是理科比较适合秦书筠，至于她原本学得比较平庸的生物……这反而是理综三科里面最容易拔高的，只要方向对了，且肯下功夫，不愁学不好。

    于是他直接就问秦书筠：“你原本想选文科？”

    秦书筠犹豫片刻：“……也不是。”

    学习是叶槿教的，考试是自己考的，对科目的偏好，秦书筠自己也知道。

    对比起各种过于活泛的东西，她其实更喜欢数字和公式。

    因为公式是不会轻易改变的，一旦改变，那分分钟就是颠覆时代的改变——而这样的改变，从来都是好事。

    秦书筠很喜欢这种所有人削尖了脑袋去追求真理的感觉，从小就喜欢。

    她本来就想选理科的。

    然后叶槿又问：“所以，你不想跟晋明徴有同班的可能？”

    选同一科未必同班，但选不同的科就一定不会同班。

    叶槿自然知道秦书筠不可能是因为不想跟晋明徴同班而犹豫，他这么问，其实也是故意的。

    果不其然，秦书筠再一次否认。

    于是叶槿问她：“所以，你是怎么想的？你想选理科，也想跟晋明徴同班，但现在晋明徴选了理科，你又不知道该不该选理科？”

    秦书筠那边再次陷入沉默。

    半晌，她终于再次开口：“我不是因为晋明徴才想选理科的。”

    声音里依然是一听就能听出来的别扭。

    还有不甚明显的委屈。

    因为有可能会被误会，自己做的事情都是为了晋明徴，所以委屈。

    从前的秦书筠，其实是不会这么想的。

    毕竟从前，她恨不得昭告天下，自己就是喜欢晋明徴，就是愿意为晋明徴做任何事情，就是要追着晋明徴跑。

    可是现在，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还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她一开始好像是为了不被晋明徴落下而学习，学到后面，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在坚持。

    总归，不止是为了晋明徴。

    想学理科也是因为喜欢理科，不是因为晋明徴。

    她不想因为这个事情被晋明徴误会，也不想被家里人误会。

    她不是只会围着晋明徴转，也不是只能围着晋明徴转。

    终于，叶槿温声开口：“我知道你不是为了晋明徴所以想选理科。”

    “书筠，大家以后也会知道这件事情的，知道你不是只为了晋明徴所以用心学习，知道你还有很多的爱好，知道你还喜欢很多东西。”

    “知道晋明徴是你喜欢的人，却不是你生活中的全部。”

    “你或许会跟晋明徴继续在同一个班，成为同班同学，但这样其实更好——因为大家能看得更明白，你身边的人能更清楚地看见你这个人。”

    “况且，你高中会跟晋明徴选同一科，进入同一个班，难道你们大学还会这样？一定会选择同一座城市，同一所学校，同一个专业，然后进同一个班？”

    “你们的人生轨迹，真的能重合到这种地步？”

    这是李殷殷难得一次在叶槿这里听见这么长这么多的话。

    也是她难得一次耐心听完叶槿的话，并跟着叶槿的话去想。

    或许，她确实不用在乎那么多的事情。

    毕竟，从前跟着晋明徴，给别人留下这么个印象，其实也是她自己的缘故。

    总是得进步的。

    也总是得面对的。

    “为了谈恋爱而随便决定自己的前程”听起来不好听，这她知道，所以才会介意。

    但因为担心出现流言蜚语，就不去选择自己想选的路，原本也不是秦书筠会做出来的事情。

    于是，在这一刻，她终于下定决心，对电话里的叶槿，郑重地说了声：“谢谢。”

    叶槿微笑：“不用谢我，如果能走出一条路的话，你最该谢的，还是你自己。”

    他没有去鼓励秦书筠或是怎样，只看了眼时间，提醒秦书筠早些休息，然后就挂了电话。

    挂断秦书筠电话后，叶槿倒是没有直接放下手机，而是给秦书筠去了一条消息：【你选文选理？】

    那边很快回过来消息，果不其然是两个字。

    【选理。】

    叶槿脸上笑容愈发灿烂，没忍住看了看自家的大门——大门对面，就是小狐狸的家，不过小狐狸至今都不知道，自己是她对门。

    他轻快地打字，然后，发送成功。

    【好巧，看来有机会做同学。】

    甚至不是有机会，而是一定做同学。

    毕竟，执礼中学在分班之后就会进行分流，这一次分流，完全就是按照成绩，原本的两个实验班，在分班之后，也会变成文理科的重点班和竞赛班。

    他是不打算走竞赛的，想必李殷殷也不会走竞赛。

    如无意外，往后两年半，他们依然会在同一个班里，一起冲刺高考。

    只要没有意外。

    而有可能成为意外的，也无非是，正在盯着李殷殷的东西。

    纵然叶槿相信李殷殷并不会受太大的影响，不可能受到诱惑去跟先天灵脉遗迹，也不可能因为幻境里那些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做出些什么不得了以至于影响自身的事情，但这么弄着，其实真的很烦。

    小狐狸就算只是为了用功，学起来也真的认真，看上去是真的想读个学历出来。

    有个好的学历，对于要在人类世界生存的妖怪而言，原本就是好事。

    高中生的生活原本就只会越来越紧迫，如果可以的话，他跟李殷殷都不希望，继续因为背后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影响正常的学习生活——况且，他自己原本也有兴趣继续读书的。

    想到这，叶槿的笑容也收敛了几分，片刻后，垂眸看向自己的手机，从通讯录里翻找出一个早已经背下来的电话号码，拨了出去：“喂？是我，叶槿叶舜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