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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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最虔诚的一家人

    风雨结界中。

    张君麟穿戴着水光潋滟的风雨花鳞衣,一对青色的风翼在他背后展开。

    喜灯祭司的颂唱声越发高吭。

    此刻望去,便见周遭,白灯笼所化的白色光辉,如同一根根细线,相互交错成一张大网,笼罩在张君麟的身上,而那些魔音,则化作的一个个蚊蝇大小的狰狞白面怪物,铺天盖地而来,就要往他的耳朵里、嘴巴里、皮肤上,全身上下所有地方钻。

    古里古怪的音调,则化作了一股无形的力量,伴随着喜灯祭司的精神力量,搅动渗透他的精神。

    张君麟只是飘在那里,什么都不做,他也没感觉到任何伤害。

    【风雨不透花】所形成的风雨花鳞衣,不论是精神攻击还是物理攻击,真正做到了“风雨不透”般防护。

    张君麟全身上下,遍布着不可逾越的风雨屏障,阻拦着对方的一切,便是那种白色的光辉,也只照到了他体表外一分的地方。

    【破风枪吞灵草】!

    张君麟双手一拍,一杆镂刻着金丝风痕的银白色长枪在他手中出现。

    背后青色风翼一震,张君麟挺着长枪,俯冲向喜灯祭司。

    喜灯祭司身边的白袍道兵立马上前阻挡。

    张君麟长枪横扫,犹如神龙摆尾,一枪就将数个白袍道兵拍飞,枪花一转,寒光闪过,就又是数个白袍道兵被挑飞。

    血雨腥风相随,化作收割的利刃,很快就淌出一条血路,直冲到喜灯祭司的面前。

    喜灯祭司身子往后飘去,手中的白色灯笼自动旋转,一团团白色火焰射向张君麟。

    张君麟双翼扇动,身形盘旋飞舞,躲过白色火焰的侵袭,躲不过的就用破风枪拍散,还有的,就仗着风雨花鳞衣的防护,直接硬接。

    【风刃草】!

    一片片无形的风刃呼啸着切向喜灯祭司。喜灯祭司提灯一点,垂下一片光幕,护在身前。

    风刃击打在光幕上,切割出道道涟漪。

    “这白阳邪祀,不知道配备了哪些灵植,竟然如此棘手,攻防一体。他的移动灵植,看似慢悠悠的,我这风翼居然也追不上。

    他的白袍道兵也是麻烦,我缺少精神攻击的灵植,破风枪感染的破伤风虽然可以抑制治疗,但毕竟杀不死他们。”

    张君麟暼了一眼三十多个的白袍道兵,他们有的被血雨钉在地上,有的被腥风卷在空中,虽然缺胳膊少腿的,但都兀自挣扎不休,活力十足。

    喜灯祭司见自己的白袍道兵被控制住,也不在意。这样的道兵,随便去一个村庄都可以批量制造出不少。

    张君麟青色风翼一拢,落在地上,与喜灯祭司相对而立。

    喜灯祭司面色阴沉,看着滂沱的大风大雨,心中暴戾之气不断涌动,风雨结界这地方,直接的杀伤力很小,唯一强就强在困人上。

    张君麟也感到头疼,【血雨腥风草】作为群攻利器,范围是够了,但面对防护强的对手,杀伤力不足的弱点就凸显出来了。

    能威胁到喜灯祭司的,只有自己手中的破风枪了,但自己又接近不了他。

    “在下白阳神教,喜灯祭司蓝笙,见过道友。”喜灯祭司突然开口,对张君麟礼拜道。

    “姓蓝?”张君麟心中一动:“当年白阳邪祀里也的确有一支姓蓝的,而他们这一支标榜兄弟姐妹,亲如一家。

    若这个蓝笙真的是当年白阳邪祀带走的孩童之一,这个姓氏倒是也正常。

    按照他们惑人心智的手段,这么多年下来,当年的孩童,便是知道他们是被拐走的,恐怕也会依然将那些人视为血亲。”

    一瞬间,张君麟的脑筋急速运转,他面色一肃,按着前世得来的信息,双手高举,捏了一个古怪的印诀,口中呼号。

    “红日劫尽,白阳当兴!林君璋,见过兄长。”

    喜灯祭司是万万没料到这么一副景象。

    但不等他多想,那刻入本能,甚至是刻入他灵魂里,数十年如一日洗脑的东西,已经先一步压倒了他所有的,诸如惊讶、怀疑等诸多想法。

    他同样面色一肃,双手高举,眼中带着狂热,放声高呼。

    “红日劫尽,白阳当兴!蓝小笙,见过贤弟。”

    张君麟耷拉着眼皮,嘴角翘起,他就知道,这个邪道连做人最基本的真诚都没有。

    连名字报的都特么是假的。

    喜灯祭司不明所以,他不知道就因为他们太过有名,还被几个宗门讨伐,最后还生怕清理的不够干净,后续还清理了十数年,对他们的了解,早已经有了完善的资料库。

    有前世的信息,套路这种被严重洗脑的邪道,一点点小聪明就够用了。

    他太明白什么才是这种人的弱点,他们最狂热最坚定的地方,就是他们的弱点。

    你敢说一丁点不好,他们就会急了。

    同样,甭管他们平日里再怎么尔虞我诈,在面对他们最狂热,心中最坚定的东西时,那一定是虔诚的,真诚的,容不得半点虚假的。

    好机会!

    张君麟催动【风雨妖精花】,化作风妖雨精!

    一瞬间,在【呼风唤雨草】和【风雨妖精花】双重力量的加持下,张君麟身上气息,如同爆炸一般,指数级攀升,猛烈的气势爆发,当场将身边几个白袍道兵掀的倒飞回去。

    背后青色风翼一震,“轰”的一下激射向喜灯祭司。

    喜灯祭司不明白张君麟为什么会这般见礼,但不重要了。

    他现在再傻也明白,面前这个气势飞速攀升的家伙,是要杀他。

    他手中的白色灯笼自动旋转,一缕缕白色灯光垂下,就要形成一片光幕。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下一刻,化身风妖雨精的张君麟已经突进到喜灯祭司的面前,手中长枪一捅,就将他捅了个对穿,高高挑起。

    喜灯祭司一死,那些白袍道兵也瞬间不再动弹了。

    .............

    张君麟蹲在喜灯祭司尸体的旁边,心神探入他的灵田当中,旋即失望地自语到:“居然没有留下一株灵植。”

    又在他的身上翻了翻,翻出了一本蓝皮书,上书《白阳密录》。

    张君麟拿起蓝皮书,打开随意看了两眼,纸张粗糙劣质。但是刊印却挺清楚,书籍也挺新的。

    上面的内容,有一些简单的游方郎中的简单药方,还有一些杂七杂八,普通人的确能用到的小知识。

    但更多的则是参杂的私货,经文离经叛道,咒文诡谲,也看不出用途,口号之类的就更多。

    总结下来,便是入教之后,日日诵经,烧香礼拜,便可得到白阳圣母庇护,赐下希望果,开辟灵田成为高贵的农民!

    死后神魂得圣山牵引,升到天国,到其中享福云云。

    “这经书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洗脑话术,还是有点有用的东西的,那些小方子,对一般的穷苦人家,还是挺有用的……特别是其中的虔信者,可以得赐希望果成为农民!”

    在这个世界,伟力归于自身,农民是最高贵的存在,能成为农民,是所有凡人的最大愿望。

    但把握所有上层力量和资源的宗门,大家族等,并不愿意看到人人都能成为农民。这也是诸如白阳邪祀这类邪教能一茬又一茬发展开来的重要原因。

    白阳邪祀,杀之不尽,灭之不绝,可历代白阳邪祀里,修为最高的一个,也只是抵达了九变白瑕农仙,还是刚刚进阶,便被围杀,死的惨不忍睹,神形俱灭。

    那一次,也是白阳邪祀损失最为惨重的一次,过了几百年,都没有再见其冒头。

    数十年前的那一次白阳邪祀出现,那一代的白阳圣母,刚刚抵达七变紫钻农皇,就惨死在中州琅琊院的一位院首手里。

    那一代的白阳圣母死的最惨,死在那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大佬手中,连一点精神念头,一点骨灰渣,都没有留下来,死的干干净净。

    而如今这一代的白阳圣母,目前为止,还没公开露过面,显然上一代的教训,非常深刻。

    .............

    这一日,张君麟经过了大雪山。

    大雪山终年积雪,气温低下,环境比飓风山还要恶劣,但也因此,反而没有什么太多的野兽盘踞,凡人因此得以在此处存活。

    一进入大雪山的范围,张君麟就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气氛。

    被硬生生踩出来到大道上,时不时能看到人,向着南方迁徙。

    沿途,还不时的能看到一个凡人教徒,正在尝试着给那些平民洗脑,将他们拐走。

    张君麟看到前方有一堆逃难的凡人,聚集在一起。

    其中,有一个同样穿的破烂,却穿的很厚的平民,举着一本刊印粗糙的蓝皮书,神情亢奋,大声呼嚎。

    “上天已经降下启示,白阳圣母即将降临,天降罪罚,只有圣教之人,才能逃脱苦难。”

    嚎了几声之后,眼看那些平民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他将蓝皮书重新揣回怀里,一把揭开自己身上穿的棉衣,小心翼翼的揭开一个口子,露出里面白花花的棉花。

    “看到没有,我以前跟你们一样,差点冻死在道边,后来遇到了圣教的圣使,赐我棉衣,我才免于冻死,看到没,最好的棉花,可暖和了,我今天起来还吃了早餐,喝了两碗粥,筷子插上去不倒的那种!”

    这话一出,那些凡人的眼神里,才终于有了一点变化。

    一个带着带着儿女的夫妇,忍不住问了一句。

    “真的么?插筷子不倒,还有两碗?”

    “真的,入我圣教,你我大家便都是一家人,岂有让家人挨饿的道理?”那汉子连连点头,就差指天赌咒发誓。

    张君麟看了,暗自叹息:“白阳邪祀,已经肆虐到这里了吗?”

    ..............

    大雪山的山脚下,有一个村庄。前段时间遭了雪灾,村民们都快饿死了。

    “红日劫尽,白阳当兴!”近乎嘶吼出来,语气中满是狂热的口号,在村中炸响。

    张君麟走在这个无名村庄的街道上,看到一队身穿白袍,手举白幡,看起来像是披麻戴孝的送葬队伍。在天色还未黑下来的时候,便已经招摇过市。

    远处村口的位置,村门守卫,无精打采的缩着脖子,围在碳炉边取暖,看都没有看这边一眼。

    村中也显得愈发萧瑟,街道上飘动的碎纸垃圾,稀稀拉拉,匆匆忙忙的行人,没有一个愿意多管闲事多看一眼,更多的只是远远避开那些教徒。

    张君麟随意寻了一个无人居住的草房,住了进去。

    到了晚上,那些白阳教徒更加猖狂,看起来就像是不眠不休,披着素色麻衣,吟诵着经文,从外面的街上走过,根本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出去。

    ……

    村中的一片破败草屋里,一个女人正跪伏在一本经书前,虔诚的念诵经文,她面色苍白,嘴唇都毫无血色,旁边的草席上,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男人,她的旁边,还有一儿一女,正跟着她一起念诵经文。

    就这么硬生生的一口气念了四个时辰后,草屋被人揭开了草帘,一个身披素色麻衣的教徒走了进来,打量了一下草屋内的情况后,从身后取出巴掌大的一个碗,里面有半碗略稠的甜汤。

    女人小心翼翼的走上前,眼神里带着敬畏,双手接过了陶碗。

    看着碗里越来越少的甜汤,女人鼓足了勇气,问了一句。

    “大人,今天我们总共已经念了八个时辰的经文,我也教会我的儿女了,我对圣母,绝对的虔诚,不知能不能多给点,我的孩子今天已经饿晕一次了,我的男人也病重了……”

    “说了全家都得一起侍奉圣母,念诵经文,那就得全家一起。你虽然最是虔诚,可我可不能在你这开了口子,不然那便是坏了规矩。”教徒耐心的解释了一句,然后又指了指那半碗甜汤,轻声道。

    “这其实已经是给多了,很照顾你们了,但规矩就是规矩,我可不敢乱改……”

    教徒离去,女人捧着半碗甜汤,将其递给那眼巴巴看着的儿女。

    “你们去那边先吃吧,娘不饿,我去看看你们爹……”

    儿女跟着念了一天的经文,早就饿到眼睛冒绿光了,想说让爹娘先吃,可手却已经不受控制了。

    他们捧着半碗甜汤,蹲在草屋的角落里,一点一点的抿着。

    那女人坐在草席边,看着上面病重的男人,伸手触摸上对方的脸,眼中带着泪光,神情里多了一丝癫狂。

    “当家的,你也听到了,我们家是最虔诚的,平日里都是能吃到插筷子不倒的粥的,这些天就只能这样了,我不能看到他们俩饿死,他们还小,你应该也不想吧……”

    说着说着,她的双手便划过男人的脸颊,掐在了他的脖子上,手中慢慢的开始发力。

    她的脸上,有些绝望,还有些悲伤,最后化作了虔诚的疯狂。

    不一会儿,她站起身,神情恢复了平静。

    “你们俩没吃饱吧,我再去跟大人要点,我们全家都是最虔诚的,今天全家一起诵经八个时辰了,我们不应该吃不饱饭。”

    片刻之后,女人跟着派饭的教徒回到了草屋。

    教徒进来看了一眼,草席上躺着的男人,瞪大着眼睛,已经没气了,他的脖子上,还可以清晰的看到脏兮兮的手印。

    “大人,我全家都一起侍奉圣母,吟诵经文一天了,按照规矩,应该有两碗粥吧,插筷子不倒的那种。”

    女人的眼神有些平静,可藏在那平静之下的,却是癫狂。

    教徒面色一肃,立刻点了点头。

    “不错,刚才是我看错了,你们家,是我们这里最虔诚的教徒,过些天会有祭司大人亲自驾临。

    到时候我会向祭司大人禀报,到时候你们不只是能吃饱饭,说不定还会分到一栋房子。”

    等到教徒带着男人的尸体离去,重新分到了的两碗粘稠的粥,也被一家三口分食了,最近十天,他们唯一一次稍稍有点吃饱的感觉了。

    吃饱饭,女人立刻重新跪在那简陋的神龛前,喃喃自语的吟诵经文,眼里的癫狂和虔诚交织在一起。

    她看着自己的儿女,呵斥道。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点来,感谢圣母赐予的粥。”

    ……